虽然段大海几次三番,跟自己阐述他那个小院子,要是用来修车有多好多好,能借到周围多少力,生意好是必然的。
可他梁宏伟却觉得于老爷子才是居功至伟,毕竟他是个纯纯的生意人,玄学方面多少还是信亿点点的。
于大为来到厂子附近的时候,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情况啊!除了平日里停的工程设备之外,门口清一色的小轿车!
有老款的BJ212,拉达尼瓦,还有黄色的小面包车,一辆大客车……光是这几台车,就把自己门口给堵起来了。
“感觉应该不是都来修车的吧。”于大为自言自语,先是下车把院门打开。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尼瓦车里下来一个人,看见于大为就是一阵抱怨:“你这老板还想不想开店了,这都等你三天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把车拖走了屁的。”
于大为扭头看见这位身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等我干什么?你完全可以去镇上其他修理铺去修车呀?”
话还没说完,又有一个人从面包车上下来:“这块市场上的人都说你技术好么,啥车都能修。本地的你还不知道?这镇上多少个修理铺的老板,之前都是修农用车的。”
于大为这个无语呀,敢情东北人的倔你们都用我这儿来了呗,我第一次经手修的也是农用车!
想想他也无力反驳了,算了,打开门做生意,哪有往外赶的道理。
然后刚开门,算上自己的那台小轿车,院子里瞬间就多出来三辆车。
尼瓦那台车是后桥坏了,整个后桥蹲裂了,一直放在院子外门口也不敢动弹。
这哥们是镇上人,一直在尔滨做生意来着,年跟前别人抵给他个车,他也是开回来以后路上把后桥蹲裂的。
于大为换上修理服,里面棉衣棉裤弄严实了,这才敢趴到地上,从车底下看看后桥。
没办法,如今地面温度能达到零下三十度,真要是不顾及好身体,随便往地上一爬,时间短点还行,时间长点,女人就地宫寒,男人的话,两颗腰子就别要了。
用火炕腾腾都不行,就地抬不起来。
“裂了。”于大为起身摇头。
“废话,能不能修?”男人没好气的翻了他一眼。
“修不了,换桥还行。”于大为非常严肃的盯着男人,“不仅后桥有问题,前桥也裂了,就是不明显,这不像是刚弄的,修不修你自己考虑。”
于大为的话让那个男人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在回忆什么。
他也没再管,而是来到面包车这边询问司机:“咋啦?”
“也不知道咋地了,前两年弄回来还好好地,这段时间开动力就不行,咋踩油门都不走道。”司机从怀里拿出两支烟递了过去。
“不会。”于大为摆摆手,坐上车,启动后慢慢感觉一下。
这边正在修车,外面有路过的开工程设备的师傅看见开门了,急忙将门口自家老板的小轿车开进来。
于大为摇下车窗一问才知道啥情况。
这位是南方老板回家过年了,原本打算开车回家,结果车坏了,便停在这让司机看着点,顺便啥时候这边修理厂开门了,给修一修。
于大为满脸懵逼,这小破镇子啥时候有这么多汽车了,平日里马路上走过路过的有是有,可从来不停下,镇子上有多少人能养得起车。
他不知道的是,镇子上新车确实养不起,所以家里买的都是好几手的旧车,就好像韩静凡她大姐夫那样的,单纯是为了装个逼,充个门面。
所以故障率不低,小镇一共四五家修理铺,有三家是修农机的,有一家是张师傅的,人家专门修进口车,主打的就是高端,还有一家修农机起家,啥车都修,只要你敢让他修,他就敢修。
像于大为这样真正有技术的,又是进口的非进口都能修的,还真就是他这一家。再加之镇上不大,传一传就知道谁的技术好了。
再者,这地方真是修车的宝地,离的不远就是国道,往下就是镇子公路,往前就能到下一个镇子。
但不论怎么走,于大为竖起来的这块牌子,刚好在国道的某一小段路上被看见。
这会就有在公路上看见牌子的,想来这儿给轮胎打个气儿。
于是乎,于大为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一直在断病修车,断病修车……打气儿的不要,没买气泵。
忙不过来,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河善村,一队兴隆屯。
姚金斧抱着一堆生活用品,刚从供销社出来,就看见院门口有好几个妇女盯着自己,而后又把目光快速一看。
他沉默着走出北门,权当没有看见对方带有颜色的双眼。
“日子刚消停大半年,这瘟神又回来了,我家孩子现在都不敢去当街(gai)玩了。”有大腹便便的女人,右手挎着个菜篮子,篮子里都是刚买的鞋底子和几块不同颜色的布匹。
她靠在大门口,虽然说话的声音很轻,可还是让没走远的姚金斧听得一清二楚。
“谁说不是呢,明明会开挖掘机,一年年也不少挣钱,还回来这破屯子干啥,直接去镇子上买房子住得了呗。”另一个女人长相尖酸刻薄,满脸麻子,头上绑着墨绿色的花围巾,语调比刚才那位高了不知多少。
“谁叫人家是咱们屯子的呢,别管是不是杀人犯,咱都得受着,得亏他没结婚没孩子,要不然孩子上学都得被人瞧不起。”旁边又一位女人皮肤黝黑,水桶腰矮个子,目光如刀般横了着远处某人离开的背影。
走在街上的姚金斧突然停下脚步,随着他脚步停下,身后几个女人也不免紧张起来,刚才说的话也戛然而止。
姚金斧低着头,眼睛紧盯着刚买回来的洗脸盆,毛巾,缸子,胰子……还有一双厚棉鞋。
他叹了口气,继续朝家走,终归是没有像那几个泼妇似的,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较量,不分生死,但求高下的那种。
只可惜他没学得老妈的一招半式,不然如今面对这种情况,也不会只能在大道上对着冷空气叹息。
走着走着,路上又遇到了不知多少对冷眼,一直到他默默走回老房子,那种全身被盯着的视线才瞬间消退。
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屯子里的气氛真的让他感觉到压抑,回来的这几天他以为他能迈过去。
他把房子从里到外都收拾了一遍,弄得干干净净,把院子跟园子里的积雪全都清理到了外面,老旧的仓子被他一个人重新修缮好,屋子里更是换上了一套新家具,打了一套全新的柜子和桌椅……甚至还刷了新漆。
他甚至幻想出了二嫂给自己介绍的,那个相亲女孩的样子……
他站在屋子的门后面,耷拉着脑袋,下意识抿了抿嘴。
如果妈妈活着看到这一幕的话,大概会抄起菜刀,拽着他的胳膊冲出去吧,然后对那些个欺负自家孩子的,开始地毯式轰炸,直骂的对方家里祖坟冒黑烟才算拉倒。
如果真是他妈妈还活着看到这一幕的话,大概会很心疼吧,心疼到晚上会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哪怕白天骂完了,可还是会心疼到流泪。
只可惜,屋子里只有姚金斧自己,妈妈不在了。
“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姚金斧下意识唱起了小学时爸爸在课堂教给他们的歌。
妈妈很爱听他唱这首歌,从小学到初中,哪怕是离开家去县里求学的那一天,妈妈总会让他唱上两句。
因为妈妈是鄂伦春人,在她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便感觉是回到了家乡,而在一遍遍的演唱下,这首歌又成了姚金斧思念的记忆。
他一边唱着歌,一边拿起行李箱开始往里面装东西,没多久小小的行李箱便装满了东西。
最后,他提起行李箱,打开屋子的门准备去外头闯荡了,只是临走时候,像是记起了什么,他扭头对屋子的灶台边摆摆手:“妈,我走了。”
门锁,离开。
他走的很匆忙,给家里人的借口是大为哥找他,并给大小侄女一人一千块压岁钱,虽然已经给过老爷子钱了,但临走时忍不住又给自家亲爹一点钱。
虽然知道他爸是小学老师有工资,不缺钱,但他还是给了。
他走的很匆忙,没给屯子里留下任何借口,但走得很坦然,没再有一丝留恋。
这地方,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第177章 处理年末未完成的维修事宜
于大为回到修理厂的第二天,整个人只睡了三个小时,一共大大小小修了七八台车。
毛病倒都不是什么大毛病,但一部分是公路上路过的车,想着抓紧时间检修,或者处理车的一些问题,而后还要抓紧时间赶路。
这会儿距离过年还有一两个月,北方的活儿基本上都停下来了,南方的老板自然归家心切,却苦了于大为一个人在修理厂苦苦支撑。
就在第二天于大为想要回家把老爷子摇过来的时候,外面一道熟悉的身影拎着箱子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你咋来了呢!”于大为双手戴着厚厚的手套,右手拎着个板扳子,右侧的脸颊上有一道黑色的油印。
“我,我不想在家住了。”姚金斧先是有些惊讶院子里好几辆正在维修的小汽车,而后看向于大为的时候,咧嘴笑了笑,“哥,我过来帮你修车。”
于大为深深看了斧子一眼,想来还是屯子里的那点事,心中记住这个事儿,打算什么时候有空帮自家兄弟处理一下兴隆屯那边的人际关系。
上辈子刷过那么多吃瓜套路,随便弄一下就能帮斧子摘掉那些个莫须有的名头。
但眼下不行,今天还有两三台车等着他修呢。
“来吧,屋子里有修理服。”于大为说完开始继续修理手里的这台小汽车,暖风不暖问题,很简单就能处理。
姚金斧出来以后,在于大为的指挥下,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还好极少需要大修的,都是一些个比较简单的小问题,拆几个螺丝的事情。
“哥,你去庆城的时候不是说,冬天很少有人来修车吗?”姚金斧一边修车一边忍不住好奇的看着又一辆汽车从大门外开了进来。
“我哪知道。”于大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他上辈子很少修汽车,修的都是特种机械,所以还真不太清楚冬天汽车市场的行情,只是知道换机油的,换轮胎的在东北年年都不少,几乎全是。
或许这生意火成这样,真迎合了老爷子之前算的卦?
谁知道呢,这种事情于大为本能的不想去深究,只是觉得照这种情况下去,修理厂得雇几个修理工了,要不然真的会累死。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没看见啥车再进来,外面有几台等待的车或是修好离开了,或是修不好去卖废铁了。
东北人好面子,这个时候哪怕是弄个破车,那在亲戚里道面前也能赚足了虚荣心。
只是车太老太旧,风险就会非常大,再加上东北冰天雪地,真要是开个老破车,故障率得老高了。
俩人围着炉子吃了口饭,下午没见到有车过来,于大为终于松了口气,在家休息好几天,还有点不太适应这种高强度工作。
“既然不想回家,冬天就住这儿吧。”于大为坐在小屋子的板凳上,挨个拆开梁老板拉过来的配件。
“嗯嗯。”姚金斧帮忙拆开木头箱子,然后将箱子用斧头砍碎了,扔进炉子里烧火。
“亲兄弟明算账,干活就得拿钱,你现在修车技术还不够火候,一个月我先给你五百,等明年冬天你要是还想修车,直接给你跳到一千。”于大为将压路机零部件,整齐的摆放在旁边纸壳子上。
“我不要!我能在这有个地儿住就行了。”姚金斧摇头强烈拒绝。
“是你的就拿好,我又不是没赚钱,这两天加在一起就赚了快小三千了,给你那点钱算个啥。”于大为忽然笑嘻嘻的看着他,“收着吧,都好好攒起来,留着以后娶媳妇用。”
姚金斧先是脸色通红,而后又有些失落的耷拉着脑袋:“哥,你说我这辈子还能混到媳妇么。”
“回家的时候,二嫂非要给我说门亲,可没几个人愿意来我们屯子到我家看一眼,今天来的时候,我把嫂子最后介绍那个直接给拒了。”姚金斧低头看了一眼炉子里塞满了木头,拿起地上的炉钩子,用力往炉子之中怼了怼。
于大为机械的拆开配件外面的包装袋,想了想安慰道:“感情这个事情谁也说不好,可能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还没出现吧,别着急兄弟,好饭不怕晚。”
“女人可能会怕年岁大了要不了孩子,你一个大男人怕个啥,五十多岁都能雄起,无需担心。”于大为安慰人的方式简单、狂野、粗暴,但很有效。
姚金斧耷拉着的脑袋慢慢抬起来,脸上的阴郁也消散了大半,哥说的没错,他今年也才二十三啊,明年才二十四,屯子里像他这么大的都结婚了怎么滴,可他这一辈还很长啊。
二人忙活了一阵配件,然后又趁着没人,将院子里的人雪清扫一遍,修车的时候还是趴在光滑的雪地上。
手刹拉住了也没用,真要是有个小斜坡,再加上修车的时候重心不小心便宜一下,躺在车底下维修的师傅,当时人就能压没了,这是维修特种机械,小汽车同样也有这样的维修风险。
所以上辈子于大为在修车的过程中,每到冬天都会把修理铺门前的白雪清扫干净,然后将地面残留的油污,用火稍微烤一下,能燃烧的燃烧掉,不能燃烧的也尽量处理干净,保证地面足够干燥,不打滑。
清好厂子以后,趁着天还没黑,于大为又开始带着姚金斧搭棚子,还是去年维修日立挖掘机的套路,只不过今年条件比去年好一些了,弄的都是全新的塑料布,而且搭建的也不是随便支一根木头,用的都是细铁管。
这些都是去庆城之前,他拜托梁老板帮忙给弄的,细铁管放在了外面,塑料布则是叠好放在了小屋子里。
棚架子的方位放在了东南角的地方,这一块挨着小房子的北窗户,举高两米多,并没有弄太高,冬天的时候风大,真要是一个不注意,塑料布就这铁管全都得刮飞了。
而且跟修日立不一样,这台压路机体型要高一些,只能扣住部分车体。
不过也没关系,于大为到时候修到哪,就把塑料棚扣到哪,这东西拆卸安装起来十分灵活。
如今自己手里头有点钱,可用的地方还很多,等真有余钱了,他可以把小屋西边的空地全都腾出来盖上举架比较高的板房,用来住人和修车都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