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部里人声鼎沸,大帮哄的年代,干啥都讲究个群众性,男女老幼齐上手,虽说有偷奸耍滑的,但场面足够热闹,氛围绝对嗷嗷足!
王金刚抓起不知道是谁扔下的铁锹,假模假样比划了两下,扭头一看,有些诧异的看着钱慧竟然也蹲在地上,双手抱着铁网筛子,正卖力晃动筛子,把里面的碎苞米挑选出来。
“嗯嗯,我知道了张叔!”
“多亏窗台上放个小镜子……”王金刚擦擦脑门上的汗水,急忙把裤腰带系紧,徐二丫脸红红的,踹了他一脚,“一天天的,跟疯狗的似的往我身上扑,整得我死疼死疼的!”
“干着呢干着呢!”王金刚狠狠白了他一眼,却碍于有把柄被他抓在手里,不敢疵毛,只得抄起铁锹,把地上还没过筛的苞米糠收起来,倒进铁筛子里。
钱慧还让他帮忙寄信呢!
一大早,他就去找钱慧,她住在富农陈培林家里。
“啊……那是早些年的事了,那年小鬼子说是在山里找矿,弄了不少人过去,咱也不知道这矿找没找着,人是一个都没回来,后来才知道都叫小鬼子埋在那条山沟里了,一下雨就能冲出不少死人骨头,往后大家伙就都管那叫死人沟。”
“你净扯没用的,咱们手里有冒烟的家伙咱怕啥?”张子义把眼珠子一瞪,“这个时候抓紧进山,过阵子解冻树长叶子了人家就不要了,到时候你哭都找不到地儿去!”
钱慧看到他来,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孙建平这人靠谱!
言出必行,值得信赖!
“孙建平,你啥时候去公社?”
“你咋不搬钱眼里住!”张子义一把毛票接过来,数也没数,一股脑塞进口袋,转身就往外走,“明天咱俩早就走。”
“大概这几天还得去一趟,有啥要我捎的么?”
八七.一二零.二五二.二零五
白瞎这个漂亮大姑娘了!
徐二丫踹了他一脚,王金刚嬉皮笑脸走到门口,探出头往外扫了一眼,发现徐大娘回屋做饭去了,这才像个小偷一样悄悄溜出来,扣上帽子往队部跑。
钱慧也刚刚起来,正蹲在院子里,握着一把牙刷,一边欣赏日出,一边慢慢刷着牙。
有了这些东西垫底,老曹焦躁的心才稍稍有了些缓解,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必为牲口的饲料粮担心了!
钱慧继续蹲下身子,端起满满一筛子苞米糠,晃动两下,雪粒子混着泥土刷刷往下掉。
“那明天我和建平去趟公社,买两条锯片。”
“我那叫就事论事!”张子义自打当上民兵排长,也学会不少名词,现场用起来感觉拽拽的。
咱也是文化人了!
不和你这大老粗一般见识。
“嗯!”
孙建平看得出来,张叔一身勇武之气,天不怕地不怕,是方圆几十里头一号好勇斗狠之人,唯独在曹叔面前乖得像只猫。
接下来,就该前进去深山老林,找山核桃木了!
这个活……
“滚犊子!”
“呦呵,这大小姐还挺会干活的!”他挠挠头,盯着钱慧略有些单薄的身段,舔舔舌头,又想起徐二丫丰满的身材……
“别他么扯犊子了!”老曹掰着手指头算了下,“我影绰记得在柳条沟那嘎子有棵山核桃树,那家伙长得大啊,两人多粗,估计那一棵砍下来就够半方了。”
下乡到现在也有半年了,这位富家小姐很快融入到了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干活不惜力气,待人诚恳友善,现在二马架的坐地户们提起她,都竖起大拇指。
我还以为这俩孩子……
“那你给我买半斤糖吧!”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递给孙建平。
“嗯,顺便买点药回来,我总觉得这心里直翻个,一到开春就闹毛病……”
至于筛出来的两千多斤碎瘪苞米,则用麻袋装好,存在仓库里,作为牲口的饲料粮。
前阵子于圩子的牛棚不就让大兽给掏了么,把一头牛啃掉半拉身子!
“死人沟?”
很快这些来之不易的苞米糠就都被妥善储藏起来,用长长的芦苇席穴成一垛垛的,留着作为猪饲料和牲口料使用。
“你要去的时候来我找一趟,帮我邮一封信。”钱慧伸手把粘在睫毛上的苞米糠揩掉,孙建平嗯了一声,“那行,我记着点。”
老曹趿拉着鞋下地,打开柜子,抱出装钱的小木盒,从里面抠抠搜搜拿出十块钱,递给张子义。
有些好事的还想给她保媒,但是一提到她的成分,又都纷纷摇头,打消了这个念想。
孙建平一听这个名字,微微一蹙眉,“叔,咋叫了这么个名字?”
“我这刚要去!”王金刚脸一红,嘿嘿笑道。
“嗯,那我先过去了!”
此时徐大娘正蹲在自家木栅栏外边,像跟踪特务似的,眯缝着眼睛盯着自家闺女。
臭不要脸的,又和王金刚说说笑笑!
徐大娘恨得牙根直痒痒,脑子里盘算着怎么把王金刚赶出去,冷不丁有人在她身后拍了一下,吓得徐大娘险些没跳起来!
第143章 这家伙终于来信了!(求订阅)
“徐大娘您在这干啥呢?”孙建平嘿嘿一笑,徐大娘这才擦擦脑门上的汗,狠狠瞪了王金刚和女儿徐二丫一眼,“建平咋这早?”
“我去找我张叔办点事,就看您猫在这往屋里瞅,咋了和我徐大叔闹别扭了?”
“没事没事,这天一暖和风湿腿又犯病了,我寻思抱点柴火烧炕,这膊了盖疼得走道都费劲……那建平你抓紧去找老三吧!我也得回去做饭了。”
“嗯!”
孙建平扫了一眼和徐二丫说说笑笑的王金刚,不屑撇撇嘴,心道这货也是不挑食,啥蘑菇都敢啃,转身往张子义家走去。
“嗯,路上慢点!”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孙建平起身接过钢圈,这才看出来原来是两根快马锯锯条缠绕在一起,用铁丝捆在一起,方便搬运的。
老张家正在吃早饭,一盆苞米面窝头端上桌,三个棒小伙子饿狼似的扑上来,你一个我两个,争争抢抢。
“拉了三十多车,这下一时半会牲口是不缺吃的了。”
“真的假的?”两人一听也很高兴,急忙走到枣红马身边仔细打量。
进山伐木需要用到锯,而锯又根据用途的不同分为好多款式。
“拿着!”
另一种就是手锯,好像开山刀一般的外形,只不过刃口换成了锋利的锯齿。
“赣西……这可够远的……”营业员拿出一板邮票,撕下两张,取过柜台边放着的一碗浆糊涂抹在背面,贴在信封上,“八分。”
孙建平推门进来,张齐氏正在切小咸菜,见他进门,热情招呼。
“这着急忙慌的……”张齐氏帮他敲敲后背,“路上慢点!”
马鞭凌空打了个响,马铃铛哗啦啦直响,拉动这挂大车出了门,直奔遥远的杜尔基公社。
进山用的最多的是快马锯,也就是一张长长的薄钢条,两端各有一个把手,锯条边缘打上许多错开的铁齿,用锉刀错过之后,由两个人扯着拉动,十分锋利。
“这马揣上崽子后,屁股这就缩回去了,你看……”老程头掀起马尾巴给孙建平看,把枣红马臊得低下头,抬起后蹄子去踹老程头。
“吃过了!”
人虽非草木,鸟兽亦有情。
“知道了,这老娘们真墨迹!”张子义风风火火领着孙建平出了门,张齐氏还站在门口,目送丈夫出门。
“怎么了蔡姨?”孙建平把钢圈放在地上,又折返回来。
他的手指头戳在小毛驴脑门上,把驴子吓得一哆嗦,呲着大牙一脸讨好。
两人把马拴在木桩子上,拍拍身上的尘土,进了供销社。
张子义应了一声,把手里的窝头囫囵塞进嘴里,噎得他直抻脖子,他抓起破抹布擦擦手,趿拉着鞋,车过大衣披在身上就往外走。
蔡姨把热水壶放回到炉子上,转过身进了柜台,一顿翻箱倒柜后,扯出一个圆滚滚的钢圈,递过去,“我特意让郎主任帮忙从别的供销社调过来的。”
“我们这次来就是买锯的。”孙建平一笑,“有快马锯和手锯吗?各来两条。”
“哈哈还不乐意了!”老程头搓搓马耳朵,“这下好了,明年这时候,咱们队就有多了个大劳力!”
“八分钱是吧……”孙建平把手伸进裤兜,掏出一毛钱递给她,“那个,我上次邮寄的那个包裹,有回信吗?”
“驾!”
看到孙建平和张子义进门,蔡姨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急忙招呼他们俩坐下来暖和暖和。
“苞米糠都装回去了吧?”蔡姨殷勤的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孙建平接过来,两只手捂着,感受搪瓷杯传递过来的暖洋洋的热气,使劲点点头。
八七.一二零.二五二.二零五
跟这样的老爷们过日子,能活活气死!
“那还正经不错呢!”蔡姨一笑,“建设厂那边可是催了,你们得抓紧进山整木头,要不然人家就去北边林场收了。”
蔡姨又拿了两把手锯递给他,张子义付了钱,转身要走,蔡姨又叫住他。
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
仍是上次那个小眼睛营业员,小姑娘看到这位帅气的小伙子走进来,立刻脸上带了笑,“同志,你们又来演出了?”
“建平你回来!姨跟你说点事!”
“蔡姨我们先回去了。”孙建平拿过棉线手套,也没付钱,他知道这是蔡姨送给他的,给她钱她也不会收的。
马厩里,老程头早早的就把马喂了,看到俩人来到,老程头喜滋滋向两人报喜,“枣红马揣上了!”
公社里和前几天一个模样,人烟萧条,许多地方的雪都化了,露出黑漆漆的地面,掺杂着过年时剩下的红色鞭炮纸和碎柴火屑,显得肮脏且破败。
“啊……我们路过,这不是要去北边的林场演出,路过这正好邮寄一封信。”孙建平随意扯了个谎,把信递给她。
老杨那个死目卡尺眼的,我说过多少次了,领证要个孩子,他吗的就跟没听见似的……
乌龙马仍是一副虚的不行的死德行,也不知道是装虚还是真的虚,枣红马刚揣上崽子,暂时让好好养着吧,卷毛马有点累着了,一个劲淌清鼻涕……
“建平来了,吃了没?”
张子义急得吼了一嗓子,“别抢了,给你妈留一个!”
在离家千里的大山深处,有这么一群人关心他爱护他,是他这辈子最宝贵的财富。
蔡姨站在门口,看着孙建平坐在马车帮沿上,抡起鞭子,像个娴熟的车老板子一样赶着大白马往回走,幽幽叹了口气。
小姑娘翻找了一遍,摇摇头,“没有从XJ来的信,不过这倒是有一封……从建三江农场发来的……”
他含混应了一声,冲张子义招招手,“张叔咱们抓紧走啊,早去早回!”
“知道了蔡姨。”孙建平嗯了一声,心里却感觉暖洋洋的。
人和牲口相处久了,彼此之间也会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就像孙建平和乌龙马、枣红马,宝力德老爷子和那只海东青一样。
蔡姨拿出一沓棉线手套递给他,“你个城里孩子身娇肉贵的,不像农村这帮整天在山林子里滚的老爷们皮实,干活千万加小心,凡事自己多留个心眼,知道没?”
“赶明我给整点精料喂上!”老张一脸慈爱的看着枣红马,那目光,就像在看自己女儿一样……
“有,能没有么,早给你们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