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不错!
孙建平点了下头,望着他的背影,无奈摇摇头。
不一会就见张子义端着一个破瓦盆匆匆跑回来,盆里还装着不少火炭,被风一吹,呼啦啦的冒火星,他把瓦盆往孙建平身边一放,手凑上去烤了烤,“这回行了,暖乎乎的,写吧!”
这位叔叔……大概是真的不认识我了!
或许……不敢认识?
孙建平可是记得很清楚,在他很小的时候,这位王仲云王叔叔就住在他家隔,是他爸爸的下属,后来因为工作原因调到原籍鹤城这边,如今几次重逢,双方都视同路人,似乎……
“嗯!”
“这点钱还是不够,明年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买到对联的农民扫上一眼,暗暗竖起大拇指,这孩子不但字写的好看,觉悟也很高,瞧瞧人家写得这两句,甭管是公社干部还是天王老子,他也挑不出毛病!
正抻长脖子看远处宣传队员们搭台子准备表演的老张同志也被他问懵了,他挠挠头,眼珠一转,有了!
“别他妈瞎动弹!”
不是他不想写,也不是他不会写,而是……
“我刚才扫了一圈,发现还有个来钱道没人干,张叔你帮我个忙!”
“啊?”
八七.一二零.二五二.二零五
写啥都是毛病!
来来来,说说你想怎么个财源广进,你的钱财从哪来,是不是想搞尾巴?
活够了吧!
张子义乐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这个无本买卖做得那叫一个爽!
徐金山、徐金水两兄弟也过来帮忙,裁纸的裁纸,烤墨水的烤墨水,一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
老曹一看也慌了,这爷俩又整啥幺蛾子呢!
他匆匆跑过来,跳上马车,和老张一起招呼众人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拉倒吧,你信不信只要我一落笔,呆会就得和王金刚作伴去?”
孙建平停下笔,“怎么的爷们,我们二马架七队写对联还得经你批准吗?”
“别抢别抢,都有都有!”
他这么一吆喝,把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都吸引过来,大家一脸好奇,这年月还有人不知死活敢写对联?
算了,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我自个看得起自个就行了,用得着看别人的脸色吗?
他蹭蹭鼻子,回到枣红马旁边,张子义正坐在车上嗑瓜子,看到他过来,从口袋里抓了一把递给他。
张子义两只眼贼溜溜的往旁边扫了一圈,冲他招招手,孙建平附耳过来,张子义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我也不知道!”
写这个绝对不犯毛病!
他忽然一皱眉,“差个横批!”
你敢写个财源广进、福禄寿喜试试!
弄不死你!
“老曹,老曹你踏马天天就知道骚了骚了的,过来帮忙啊忙不过来了!”张子义站在马车上,吆喝着卖对联,看到老曹在人堆里瞎逛,扯脖子喊起来!
这家伙刚出手,一支黑乎乎的“单打一”就顶到了他的脑门!
张子义叉着腿蹲在马车上,冷冷一笑,“谁裤裆没系紧把你给露出来了,吃了狗胆跑我们这来立棍,先问问你三爷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
“给我来一副!”
孙建平这边挥毫泼墨,挑着伟人诗词写,自己再加上个“社员万岁”、“人民公社好”、“喜迎丰收”等吉祥词当横批,主打的就是一个没毛病!
殊不知县城小学的魏校长刚刚因为写对联都把自己“写”进去了?
过年了,谁家不图个吉利,在这个年代,没有比这些词更保险的“吉利”了!
孙建平取过一张,高高举起毛笔,深吸一口气,想了半天,却又放下了。
天太冷,毛笔刚蘸上墨汁就凝固了,孙建平把毛笔靠近嘴边,哈一口气,狼毫上凝结的白霜飞速融化,黑漆漆的墨汁滴在马车上,迅速凝成一个黑点。
“写对联啊,真有你小子的!”张子义一看他又是红纸又是毛笔的,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好小子!
这脑瓜子简直了!
张子义自知语失,闭了嘴,盘腿坐在车上嘎巴嘎巴嗑瓜子。
“你就写恭喜发财!”
人越聚越多,一时间把路都给堵上了,孙建平晃了晃生疼的手腕,看看所剩无几的红纸,急忙招呼老曹抓紧再去买几刀红纸!
他把结冰的毛笔尖凑到瓦盆上烤了烤,一脸为难,“张叔,写啥啊?”
这年头……
老张也晕,挠挠头,写点啥呢?
“有了!”孙建平抬头看看远处汇报演出现场的大红标语,提笔写下一行规整的魏碑体!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写完他提起红纸,放在火盆上烤了烤,歪着头欣赏一下,咧嘴一笑。
张子义匆匆跳下马车,一头扎进人群里,看得孙建平一脸懵。
“嘿嘿嘿,这就对喽!”
欣赏完孙建平的“杰作”,确认没有什么风险后,老百姓们终于放了心,纷纷簇拥过来,你一副我一副,争争抢抢,都把手里的毛票举得老高!
三叔够硬!
三叔又强又硬!
第96章 发财了,满炕都是钱!(求订阅)
这个民兵小队长当场就被吓得小脸煞白,他本想着趁这边人多过来耍耍威风,顺便弄点土特产回去过个好年,万万没想到竟然碰上了张子义张老三!
“三、三爷,我,我瞎了眼没看到您在这,我我……”他转着眼珠子想托词,一低头,眼前一亮,“我来买对联!”
“草,你还买对联,你家八辈子睁眼瞎能看懂对联么?”张子义毫不客气的把他嘴里叼着的烟拽出来,抽上两口,感觉味道不好,甩手扔到地上,骂道。
“人,人家上头不都说么,要学习科学文化……我寻思着也挂一副对联……嘿嘿,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这货讨好的笑,露出少了一颗的门牙。
“你笑个屁!”老曹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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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凤霞我想起来了,王金刚那孩子还扣在公社呢,老张你去把他保出来吧!”
“别吵吵数钱呢!”老曹头也没抬嘟囔一句!
“嚯,建平你们这下可没少弄啊,这么多!”李秀芝一脸惊奇的看着炕桌上堆成小山的钞票和硬币,“这些得有好几百吧!”
远处传来刺耳的喇叭声,一重厂宣传队文艺汇演正式开始了。
“草!你们给我等着!”
刚一到家,老曹就扯开大衣,把藏了大半天的两个大钱袋子扔到炕上,趴在炕头眯觉的狸花猫凑过来,好奇挠挠钱袋子,换来老头一声呵斥。
要下雪了。
漫长的文艺汇演终于结束了,天也阴下来,乡亲们眼瞅着坏天了,纷纷赶着马车,呼朋唤类,招呼同村的亲戚邻居上车,抓紧往回赶!
谁敢动老曹的这两袋宝贝,他敢跟人家玩命!
“去个儿的,你还进步,别埋汰书本了!”张子义把钱塞进口袋,“建平,给他写一副对联,叫他抓紧滚犊子!”
拴在一旁树上的枣红马也听得直打哈欠,孙建平见没人再来买对联,干脆躺在车厢板上,歪着头看着西北天空逐渐漫上来的铅灰色阴云。
反正他们现在也听不着。
怪不得老话说得好:文人有笔利如刀,建平写的这几个字,足以让这货在十里八村抬不起头来了!
豁牙子又扯出对联看了一眼,越发觉得臊得慌,刷刷撕成碎片,往地上一摔,冲人堆那边跳脚骂!
儿子和儿媳妇领着小孙子小孙女赶集回来了,见房门都被插上,敲了两下窗户,孙建平急忙跑去开门。
至于硬币,则由孙建平负责,他取来一个筛子,将沉甸甸的一袋子硬币倒进去,哗啦啦摇晃两下,尺寸较大的五分钱硬币就浮在上面,而一分和两分的就沉到下面。
“那倒是,建平这孩子聪明着呢!”老曹不放心的拍了拍腰间两大口袋票子,冲老伙计一挑眉毛,“抓紧套车往回走!”
“那行吧,我也不和你假客气了,就当是队上欠你的,等将来有钱了再还你!”老曹红着脸把满满一袋子钱掖紧大衣里,看得张子义嘿嘿直笑。
至于明年修水渠还差的那一千块……
“啊……”老曹打了个哈欠,公社杨主任也太能唠了,都把我唠困了。
“看个屁看,拿着这么多钱,万一让哪个不开眼的盯上……”老曹干脆一偎缩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生怕被人发现他身怀“巨款”的秘密,来抢他的钱。
“滚犊子!”张子义吼了一嗓子,吓得这家伙一哆嗦,夹着对联,灰溜溜钻出人堆,逃之夭夭。
“咋的,跑我这来占便宜了!”张子义抠了下扳机,吓得这货急忙往外掏钱,恭恭敬敬递到张子义手上,“我也想读书识字求进步嘛!”
终于讲完了!
老曹拍拍有些发木的脸,抽出烟袋锅塞了满满一锅烟叶,点燃咕嘟一口,兜里揣着两大包票子,让他心里有了底,这些钱再不济也有个三头五百,把前阵子挪用的贷款填补上,要是有富余那就更好了,个空再找找杨主任,看能不能再弄点返销粮的名额……
“好嘞叔!”孙建平得意冲这个民兵小队长挑挑眉毛,眼珠一转,提笔刷刷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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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刚才跟我家建平耍棍的劲儿呢!”张子义伸过蒲扇般的左手,“两块钱一副!”
“爸,大白天的插啥门呢!”
看样子……
五分捡完了,又开始捡两分的……
“这是两块,一块……”
“曹叔不急,等下咱们跟着大伙一块回去,那才稳妥。”孙建平歪着头,看着同村知青刘凤霞在台上蹦蹦跳跳,摸了下下巴,慢悠悠说道。
“挺好看一小孩,嘴咋这么毒呢,我……”
老曹做事很有章法,他先把大票挑出来,夹在一个厚账本里压平整,至于那些一分两分的,则归拢到一堆,留着一会再清算。
“你这,别人都一毛……”
“秃狗子拦大街,豁牙漏气;癞哈蟆迈门坎,撅腚晒脸。”
“一个,两个……”
“这就叫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在身,咱先不说建平的小脑瓜,单说人家这笔字,走到哪还不混口饭吃?”
“你着啥急啊,让我看看节目!”
猫也不例外!
“门窗关好了?建平你去把油灯点上,我清点一下看看赚了多少……”老曹像个吝啬的地主老财一样吩咐几声,孙建平把油灯扯过来,点燃,放在炕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