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小时,孙建平小瓶子里存的货物就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只剩下麻袋里一些没倒干净的散碎稻谷,以及一角猪肉没人买。
孙建平留了个心眼,沿着狭窄的胡同一直走到尽头,瞅瞅四下没人,他这才一把勒住枣红马,取下带来的草料给马喂上。
孙建平终于明白为啥黑市会选在冬月十四开市……
黑市上有人卖粮食的消息像无声的电波一样快速传播开来,在这个物资极其匮乏的年代,吃上一顿纯粮食做的饭是多少人的奢望!
他要出手的货物,都在小瓶子里装着呢!
“那还行,多少是个营生,能赚点就赚点。”张子义摇着马鞭,不时打出一个响,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飞速消失在身后的杜尔基公社大院,长长叹了口气。
张叔的野味生意并不太好,看得多买的少,孙建平偎缩在墙根脚,扯掉手捂子,把刚才清理小瓶子所得的钱都掏出来数了一遍。
稻子、鱼、猪肉、猪下水,以及卖豆腐换来的玉米黄豆高粱葵花籽……
他掏出一块两毛钱,塞到孙建平手里,扯开大衣,把布口袋掖在怀里,向四周瞅了瞅,发现没人盯着,急匆匆离去。
孙建平捏着两张支票,咧嘴笑了笑,塞进口袋。
一副猪下水一块五,五百斤鱼,每条都在六七斤以上,按照一条鱼八毛钱出的货,一共得了六十一块三毛,一百三十七斤黄豆、葵花籽和高粱,一共卖了三十八块四毛……
鹤城鬼市历史悠久,早在小鬼子那些年就有,据张叔讲,那年月卖的东西可比现在狂野,什么金银玉器、米面粮油、枪支烟*土……甚至还有买卖孩子和大姑娘的!
孙建平其实是在扯谎,田会计没能力也不可能给他揽到写标语的活。
“你瞎啊!”
他们这回没有选择在跃进旅店留宿,而是直接进了城,等到了鹤城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斜斜的夕阳挂在天边,洒下最后一道余晖。
总计收入一百二十三块二毛钱!
全在这了!
解放后上头明令取缔鬼市,不过老话说得好,有白就有黑,现在物资匮乏,老百姓日子过得艰难,就有些人钻门盗洞,想办法弄来各种物资拿到鬼市里,互通有无。
大冷天的,老张脑门上却见了汗,但见袖子里两只手不停做出各种手势,最终还是老张妥协了,以五毛钱的价格把一只大野鸡卖给了这个小年轻。
开门红!
为了躲避上头的禁令,这帮人也是绞尽脑汁,专挑冬天有月亮的夜晚出来,一来可以借着月光照明,省去了点灯熬油的麻烦;二来三更半夜死冷寒天,那些当官的也都在家里眯着,谁愿意爬出暖被窝,顶着大冷天来抓他们?
鬼市卖东西的不少,有卖簸箕布匹的,有卖手工鞋帽的,也有卖从工厂里偷出来的黄铜零件的,孙建平转了一圈,也没看到啥好玩意,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他。
当火红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上,黑夜终于来临了。
“啊……”张富才恍然大悟,“那建平哥是不是跟木匠、石匠、铁匠一样,是手艺人?”
张子义还瞪着铜铃大的俩眼珠子,借着月光看着来来往往的众人,再看看还没卖出去的野物,长叹一声。
熊胆是肯定不能出手的,留下一部分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能拿的全都拿出来!
月亮升起来了,白铁般清冷的月光洒在狭窄逼仄的小胡同里,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
感谢“游方道人游四方”兄弟的打赏,万分谢谢!
感谢编辑麒麟大大,这本书能从一轮二轮侥幸杀出来,混到三轮,真的是受宠若惊,希望大家能够多点点,增加点追读吧!
再次感谢每一位支持本书,支持作者的大大和兄弟们!
第57章 旅客旅客多个鸡毛!(求追读收藏)
第57章 旅客……旅客多个鸡毛!(求追读收藏)
孙建平这才发现,自己的脚,正踩在一个中年汉子的脸上!
卧槽!
这咋还躺着一个人呢!
碰瓷这项职业……历史这么悠久吗?
这位大哥一把抓住孙建平的脚腕子扔到一边,把身上的老羊皮大袄又裹了裹,身子蜷缩成虾米状,扣紧狗皮帽子,继续睡。
他穿上棉大衣,戴上帽子,出了招待所,直奔昨晚的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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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伸出一只手,把钱接过来,塞进口袋里,冲孙建平摆摆手,示意他抓紧走,别打搅自己的美梦。
“三毛一个,自己挑!”这汉子仍旧躺在地上,连动都没动一下。
“草拟吗什么揍性!”张子义被他扯着走上楼梯,又看了服务员一眼,忍不住骂了一句。
张子义把劳动鞋脱下来,抽出鞋垫,在暖气片上排成一排,屋子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呛嗓子的臭脚丫子味。
“嗯!”
孙建平又掏出两毛钱,跑到外边把马车拽到后边马厩里,把草料倒上,又去伙房打了一桶温水,给马儿喝。
王玉竹一双明媚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迫不及待追问道。
釉色非常细腻,而且画工也精致,用的是五色釉彩勾勒出活灵活现的景物,非是手艺精湛的能工巧匠,根本做不出来!
“完犊子玩意!”张子义照着儿子后脑勺掴了一下,疼得小伙子一缩脖,嘿嘿直笑。
牛逼个毛!
借着清冷的月光,孙建平拿起几个碗比量了一下,挑了几个品相较好的,掏出一块五毛钱递过去。
啥也没有。
“建平哥,你上次是咋找到我家的,是不是我姐带你来过,你俩现在还联系么,到啥程度了?”
枣红马也冻得直淌鼻涕,张子义摸了摸口袋里为数不多的票子,再看看小脸煞白,冻得直跺脚的儿子,叹一口气,“那去招待所看看还有没有空位,对付半宿……”
“哈哈,好巧!”孙建平也笑,“没想到在这碰上你了。”
孙建平扯下帽子,把双手拢在嘴边,哈了口气,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鬼市。
“大哥,碗咋卖的?”孙建平想起月月和兴文两个小淘气把家里的碗打碎不少,是该补充一些了。
孙建平急忙跑到门口,把挂在暖气片上的劳动鞋拽过来,烘干的鞋垫一层层垫进去,再把脚套上。
比她姐还差一条街的距离。
“住了住了!”孙建平急忙凑上前,掏出三毛五拍在柜台上,张子义还想说点啥,被他扯着袖子往楼上拽。
“嗯,昨天是这么说的。”孙建平揉揉眼睛,点了下头。
枣红马跺着蹄子,一边喝水一边打量这个新马厩,兴许是渴得太厉害,这家伙把满满一桶水全给喝了。
三分钟后,楼道里传来服务员高八度的尖叫声!
马路上人不多,几个推着自行车的中年人正小声交谈什么事情,一只乌鸦落在路边大榆树上,忽然呱呱叫着飞走了。
“天太冷了,吃点好的补补!”
“存!”
孙建平把昨天买来的瓷碗拿出来,仔细检查一番,昨晚夜色太黑,他根本没仔细看。
主打的就是个战天斗地,怼天怼地!
把马儿安置妥当后,他才转身进了招待所,张子义已经和儿子张富才打开房间,正扯着洗得发白的蓝格子床单擦手擦脸。
早走光了,再也寻不到昨晚的卖碗人了!
“嗨!”
一只绵软的小手拍在他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孙建平扭头一看,乐了!
这大冷天,冻死个人稀松平常!
“睡觉睡觉!”
服务员撩了下眼皮,见是个帅小伙,扯下一张单子,“存不存?”
东北的冬天太阳出的晚,上午九点,日头才懒洋洋的挂上东南天,投下一道道清冷的日光。
八七.一二零.二五二.二零五
孙建平把鞋也脱下来……
俩人捂着鼻子对视一眼,望向正在脱鞋的张富才……
这一套五个大碗都是带着釉彩的!
上边竟然还画着画!
孙建平皱着眉,把碗对准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看了又看。
“怎么在这碰到你了!”玉竹穿着一身藏蓝色工作服,头发梳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脑后,扣着一副毛茸茸的耳罩,一笑,一双大眼睛眯成一条缝。
孙建平抿了下嘴唇,二姑娘这长相……
“还回啊?”孙建平看看天色,月亮已经沉入西天,凌晨三点,正是鬼呲牙的时候,寒气打透棉大衣,冻得他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孙建平讪讪收回脚,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到这人面前放着一堆东西,亮闪闪的扎眼,他蹲下来,拿起一个看了看,又放在耳边,屈起手指弹了一下。
孙建平抓出一大把黑豆和黄豆,倒进马槽子里,枣红马摇着尾巴享受夜宵,冲孙建平哕哕叫了一声。
至于第四个和第五个碗,则是用来装饰的花碗,孙建平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忽然一拍大腿,糟了!
张子义也把脑袋凑过来,仔细辨认上边的画,他冷不丁喊了一嗓子,“这不是麻姑献寿嘛!”
昨天晚上夜色朦胧,看得不甚清楚,但是他仍然记得有几个碗的花色和其他的不一样!
那个应该是“喜”!
福禄寿喜!
主人真好!
“我听说这边晚上有鬼市,就寻思着来看看,没想到起来晚了……建平哥你咋也来了呢!”
孙建平白了他一眼,摞起五个大碗,夹在腋下,匆匆向鬼市外面走去。
三个人躲在屋子里,捂着嘴偷笑。
“咋这贵!”张子义一听仅仅七八个小时就要花掉他半只野鸡的价钱,手一哆嗦,钥匙险些没掉在地上。
王主任家的二姑娘王玉竹嘛!
孙建平点了下头,认出第二个碗上画的是天官赐福,第三个碗则是五子登科,三个碗连起来就是福禄寿……
该!
让你尝尝生化武器的味道!
许是累得乏了,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八点,孙建平抻了个懒腰爬起来,扭头一看,见张子义正扯着窗帘擦拭劳动鞋上的污渍,看他醒了,咧嘴一笑,“建平,是不是十二点退房?”
这不是老熟人……
这一看,可了不得!
“爱住住,不住你出去睡大马路去!”
这四种图案凑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一套!
“叔你们先歇着,我出门看看!”
“那不着急回去,钱都花了,就是呆也得呆到十二点!”想起三毛五的房费,张子义就心疼得不行,两只眼睛叽里咕噜乱转,打量屋子里哪样东西值三毛五,等下顺带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