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早说！”老曹摸摸脑瓜子，“是有这么个事，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卖给咱们。”
萧校长把身子靠在椅背上，一脸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小老头，“曹叔别开玩笑，买纸你得去供销社，哪有来学校买纸的！”
“那是，我看建平这个头就带的挺好，现在整了十万个炮仗了吧，等到年跟前一卖，是卖给供销社也好，还是赶集卖也好，咋整也能对付个三千来块，到时候留一半，咱们再添一头奶牛，剩下的一千五一家分个十几二十块，过个肥年多好！”
“就是吧，你们库房里不是存着一批收缴来的书本么，我们现在着猫冬的时候造炮仗呢，没纸，就寻思着上你这淘腾点，你看这……”
“哪个？”
张子义摇着马鞭，毫不吝惜的夸奖孙建平。
他抡起鞭子，赶着马车往公社跑。
办公室面积很大，正中放着一个铁炉子，一根接起来的白铁皮炉筒子顺着窗户穿出去，炉中火正旺，烧得屋子里热气腾腾。
“这就对了，上赶着求人那么好开口呢，人家原来还念你点好，你这总上门去麻烦人家，这点好慢慢也就磨没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看自打建平来了之后，咱们屯子那是翻翻的变样，原先上工得喊破嗓子，现在你再看看，一个个瞪着眼珠子干活……”
杜尔基学校，是属于小、初、高连读的一贯制学校，以前方圆几十里的孩子都来这上学，不过自打去年各个大队也都办起自己的小学后，这边的生源减少了很多。
匪性不改！
“你说哪，公社中心校啊！”老张两眼直冒光，“记不记得前几年那帮孩子闹事，把各村的破烂书都划拉到学校去了……后来让校长给拦下来，就塞在学校库房里！”
萧校长热情邀请。
“那说啥，说你老儿子新房子都收拾好了，要结婚了？”
老曹跟在萧校长身后，进了中心校的库房。
老张臊眉耷眼的挠挠头，这老头，张口闭口全是大道理！
“谢了大侄子！”
到了学校，老曹掏出一盒云烟，和看门老头热情“寒暄”一番后，终于进了中心校的院子。
“咱们屯子这几个知青都他么抓抓鸟，老徐家那个王金刚，还有那个刘凤霞、田光明……折腾得直冒烟也没折腾出去啊，一个个还不收心，总想着往外跑……”
萧校长给俩人各倒了一杯水，“曹支书这么冷的天来我这，肯定是有事吧，是您孙女上学的事情吗？”
刚打开门，迎面一股霉味险些把几人熏了个跟头！
这味儿……
“知道了，富才开不上车那事我都没好意思跟他说……”
买纸？
“升就升呗，人家走人家的光明大道，咱们过咱们自己的穷日子，以后也没啥来往喽！你把你那烟叶给我点，别自己吃独食！”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赶紧的去公社！”
“我跟你说你甭以为救了杨主任媳妇就有多大功劳，跑人家那要这要那，时间长了人家也烦，做好事可不是为了要回报，记住没？”
老曹含笑摆手！
“好家伙！”
俩人进了库房一看，我的天！
收集来的书本、字画、报纸堆积得像山一样！
直接顶到了房棚上边！
第374章 发现一个大宝贝！
一直忙活到天黑，俩人才拉回来满满一车带着霉味的书本，倾卸到知青宿舍的院子里。
“这么多书！”
负责切纸的钱慧看到从马车上卸下来的如此之多的书本，一脸惊喜！
确实这几天的报纸用得差不多了，再不供货，炮仗怕是要“断粮”了！
“都是那帮小孩子从各家各户收缴来的，堆在学校库房里也没啥用，我就寻思着拿过来整炮仗，这不正好么！”
干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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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看几页，从书中掉出来一张全国粮票，一斤的，他想了想，直接收入口袋。
孙建平赶着马车，扭头看看车上堆得像金字塔一样的书本，心里微微一动！
刚才在装车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几本好东西！
在平均学历为文盲的杜尔基公社，老百姓对所谓的“文学”一窍不通，更不能理解那帮知青动不动就悲春伤秋感念伤怀，写出一篇篇无病呻吟的“大作”，用老曹的话说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在这里，“文学”是一种高档消费品，一般人不懂也享受不了。
饶是这样，仍是装了满满三大车！
是一本从三十年代流传下来的《满洲映画》。
马车晃晃荡荡进了村子，老曹招呼众人把车上的书本都卸在知青宿舍的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孙建平压低声音和钱慧说道，钱慧乖巧点点头，“要是发现王右军的墨宝，那咱们可是……”
本就不是一个源流的文化，根本凑不到一块去！
钱慧白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俏皮的神色！
这家伙！
看我明天怎么修理你！
第二天一大早，老曹又多叫了几个人，赶上三辆马车，寻思着一下子把仓库里的书本全都倒腾回来！
哼哼！
“嚯……这味儿……”
孙建平连忙扇了两下大衣，看看掉在地上还冒着热气的马粪蛋，嗯了一声。
看这便便的颜色和形状，乌龙马的身体状况不错！
恶作剧得逞的乌龙马发出怪怪的叫声，停在原地，一个劲扭头看着他。
“嗯嗯！”
那是一本唐代的《酉阳杂俎》，书中写的都是些志怪神鬼，当然要被列入焚烧对象，不过看这本书的原主人对它很是珍惜，还特意用画报给书包了封面。
那是最大的罪恶！
反正也不可能找到原主人了，总不能浪费吧！
“再，再说吧！”
钱慧搬了一个马扎坐在外面，天气很冷，冻得她小手通红，仍旧不知疲倦的翻看着这堆书本，寻找自己喜欢的书籍，随手放在一边，等着晚上拿回去看。
钱慧小脸一红，晚上回新房？
你想干啥？
“嗯……”孙建平也蹲下来，翻看几本，很多书本都是伪满时期发行的刊物，不光有杂志，还有很多厚厚的书籍，在马灯的光芒下看得不太清楚。
孙建平瞅瞅身边没人，给她来了个飞吻！
“切！”
孙建平也套上马车同往。
乌龙马乖巧拉着马车，在一串串无聊的马铃铛声中慢悠悠跟着队伍往前走，这货扭头看看捧着书本看得入迷的主人，嘶嘶叫了一声。
“都抓点紧，今天再把产量提一提，眼瞅着来到年了！”徐金山瑟瑟过来发号施令，引来妇女们的白眼！
“老徐你家二丫生了没？”陈培林媳妇放下手里的药筒，笑问道。
八七.一二零.二五二.二零五
不过再看这些用现代文掺杂协和语写成的散文，就觉得全身别扭！
“回家啦，你们俩还唠会啊！”陈培林媳妇冲钱慧招招手，钱慧拍了他一下，“建平我先回啦，明天见！”
孙建平忽然感觉到浓重的文化隔阂，譬如他看《酉阳杂俎》的时候，虽然都是文言文，但看得很顺畅，也很爽快。
“你咋这么馋！”孙建平没法子，只得掏出一个苹果扔过去，乌龙马颠颠的拉着车跑到苹果面前，低头咬在嘴里，咔嚓咔嚓，果汁四溅！
这家伙吃了苹果，这才心满意足的拉着车往前走，孙建平仍旧靠在马车上，慢悠悠翻看那本书。
“快走快走！”
孙建平抬头看看已经走没影的其余两辆马车，急忙抓起鞭子摇了一下。
他干脆把马鞭插在车辕上，从身后的书堆里拿出一本，细细看起来。
“今天产量还行。”钱慧跑过去，蹲在地上，抓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明天见！”
“嘘……”
徐金山含混应付过去，走到老曹身边，两人岔咕半天，老曹最后一瞪眼，下意识的去拽烟袋，想了想又把手缩回来，“走，咱们出去说！”
“虎老娘们，不嫌冷啊！”孙建平作怪似的训了一句，从脖子上摘下手捂子递给她，钱慧接过来，有些小兴奋的拿起一个卷轴，“建平你看，我找到一件宝贝！”
孙建平咳嗽一声，沉溺于书海中的钱慧抬起头，冲他莞尔一笑。
“你多留心一下，我觉得这里面能发现宝贝！”
这批书里大部分都是伪满时期流传下来的各种杂志、报纸和书籍，孙建平看了几页《酉阳杂俎》，又抓起一本女性杂志，上边用协和语写着许多女性视角的深闺怨妇的无病呻吟，把他看得脑瓜子嗡嗡的！
“天这么冷还蹲在外边看书……”孙建平走过来，瞪了她一眼，钱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把这本书扔进书堆里，“没想到还能找到这种东西。”
这家伙……也不干活啊！
这都是些啥玩意！
什么这个君那个君，什么春子夏子秋子冬子棋子……
乌龙马不满的打个响鼻，一撅马尾巴，噼里啪啦，掉下一串串粪蛋。
收集来的书本实在太多了，有不少堆在库房里都霉烂了，根本用不了，只能堆在中心校院子里，一把火烧掉！
老曹哈哈一笑，手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烟袋，但猛地抬头，看到门口挂着的“严禁烟火”字样，吓得一激灵，急忙搓搓手指头，“今天整得咋样了？”
孙建平接过来，看着画卷上贴的封条，一看字迹就知道年份不浅，他警觉的往旁边扫了一眼，见大家伙都进了屋子，压低声音，“你先放在这，等会咱们晚上回新房再看！”
但是孙建平就不一样了，他从小在姥爷的熏陶下长大，对于“文学”有着浓厚的兴趣，现在又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么多书本，就像久旱的禾苗遇到了春雨，淘金者挖到了大金矿……
孙建平瞅着两人走出去，心里估摸着徐叔肯定没好事！
八成要把王金刚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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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啊，2024年都过去一个月了！
还是没找到对象！
要疯了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