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大兄弟哪来的猪肉啊,这味儿……真香!”崔玉芬扭着屁股走过来,打开锅盖,顿时一股肉香扑面,她蒹起手指撕下一条肉丝送进嘴里,烫得她直哈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筷子在大搪瓷盆里噼里啪啦打架,争争抢抢吃着大块肉,有的干脆扔了筷子,抱着啃!
肉啊!
“老张你他么的又装熊,抓紧干了!”崔玉芬也混迹在这堆老爷们当中,频频举杯,喝得粉面红透,星眸迷蒙,领口的扣子也扯开一个,露出一大片白皙细腻,看得这帮老爷们心噗噗直跳!
这老娘们,太有味儿了……
多少年没这么敞开肚皮吃过了!
一顿饕餮盛宴,旅店众人吃得心满意足,酒也过了好几轮,一个个喝得五迷三道,却是一脸餍足。
真香!
屋子里烟气蒸腾,前进二队的那几个货还没走,正在用一个小砂锅做饭吃,搞得满屋子是烟,张子义骂了一嗓子,瞅瞅外边停着的马车,有些为难的把孙建平叫过去。
“这老娘们,啥虎嗑都往外冒!”曹队长叹了口气,“建平再烧两口就行了,炖大锅肉得搂着点火候。”
“大妹子馋肉了,要不今晚哥哥给你肉吃?”一个歪戴狗皮帽子,眼巴巴盯着大锅的家伙故意说浑话,崔玉芬吹了吹被烫得发红的两根纤纤素指,“行啊你个老几把蹬,今晚你要不让我吃饱了,你看我咋弄死你!”
“正经猪肉,得有三四十斤呢!”张子义对包图惊讶的表情非常满意,他拍拍孙建平的肩膀,“都是建平弄来的!”
孙建平有些惭愧的低下头,这肉……
苦难本身也是一种财富,正因为有了苦难,人们方能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
这帮人咋这么能喝……
这茬她还没忘呢!
前进二队的梁小眼臊得老脸通红,把狗皮帽子往下扯了扯,暗暗后悔不该跟这泼辣女人开玩笑。
用掉足足一棵树的木柴后,锅盖掀开,香味扑脸,孙建平拿起一个铁丝漏勺,从满是油花的肉汤里捞起一块拳头大小的肉块,用筷子一扎!
炖得软烂的猪肉上立刻多了两个眼。
哈哈哈!
一群老爷们哄堂大笑,孙建平皱皱眉,抓起一块木头往锅灶下面塞。
大家伙都围在后厨,抻长脖子往锅里瞅。
许多年后,当人们想起那晚的肉、酒、美人,仍然会露出一丝甜滋滋的笑容。
“熟了,出锅吧!”张子义满意点点头,两人将肉捞出来,放进搪瓷大盆里,肥厚的肉块颤巍巍的乱抖,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哈哈哈!”包图一见到张子义,一把抱住他,来了个旱地拔葱,“没想到在这碰上三叔了!正寻思去们村逛逛呢!”
张子义站起身,冲李贵洲吼了一嗓子,“我说店长同志,你看我们把两角猪肉都焖上了,你们不表示表示啊!”
“今年旱了一春一夏,就秋天拉拉点雨,草稞子都旱死了,现在又下了齐腰深的雪,再不整点粮食给牛羊补补膘,怕挺不到明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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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浓烈的旱烟味扑面而来,迷蒙烟雾中,透出包图那张满是愁容的大脸。
两角猪肉足有四十斤,一下子全给焖上了。
此刻她正搂着张子义的脖子,不由分说把碗里的酒往他嘴里灌,嘴里还一个劲嘟囔你就这点酒量磕碜不磕碜,惹来众人一片嬉笑声。
大家伙都看得明白,店长是有意让这个帅气的年轻小伙子露脸,孙建平也不怯场,他端起酒碗,“客套话什么的都是虚的,还是像张叔说的,咱们今天啥也不想,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敞开肚皮吃!”
“嗯哪!”
张子义搬起满满一大盆肉,咣当一声放在桌上,孙建平又用筷子在锅里豁楞了两下,捞出两根带着肉的大骨头。
“来来来,老少爷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过来吃两口暖暖身子!”
张子义豪爽冲众人招招手,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簇拥过来,围坐在长条桌旁,店长李贵洲也让崔玉芬搬来一摞子饭碗筷子,热情参与到这场大聚餐中。
火生起来了,橘红色的火舌突突跳跃,灼烧着黑黑的锅底,水开了,肉在锅里咕嘟咕嘟翻着跟头,空气中散发着诱人的肉香味,馋得大车店里的男女老少直咽口水。
清晨,报晓的公鸡喔喔叫过之后,孙建平刚睁开眼,就听到身边传来曹叔低沉的声音。
“这个大骨头给老孙啃吧!”
“我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心眼子,是不是又缺粮了?”张子义拍拍他的肩膀,对于这位比自己小自己十几岁的“大侄子”,他向来非常关照。
“建平你看,你包图大哥来了,旅店食堂卖的吃喝太贵了,咱们手头又没余钱……”
他耳语两句,张子义喜出望外,“建平你给叔这个面子,叔念你一辈子好!大侄子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炖肉吃去!”
李贵洲举起酒碗,“孙建平同志,今天大家伙都沾你的光,你给大家伙讲两句!”
“吃肉了!”
从“厕所”里弄来的!
唉!
好说不好听!
“那我今天可要沾沾大兄弟的光了!”身为牧民,也不是顿顿都能吃到肉,今天能开荤,包图喜出望外。
“张叔你别说了,我都懂!”孙建平一笑,张叔曹叔,都是面上人,故友亲朋来了哪能给人家啃苞米面窝头,干掉链子事?
“你他么的就知道灌我!”曹队长接过酒碗,笑骂一句,崔玉芬爽朗大笑,“可不是咋的,把你灌醉了妹妹我好跟你俩放大炕,生个狗崽子叫梁小眼!”
“老张这肉炖得真好吃,软烂入味,赶明跟老张学学……”
“走吧,进屋说。”
两角猪肉,带给许久没有开荤的乡亲们短暂的快乐,大家伙有说有笑的吃着肉喝着酒,品尝难得的美味,将一切烦恼和饥饿都抛在脑后……
“嘿嘿……”包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人吃马喂的,实在接不上溜了。”
孙建平打了个嗝,郁闷想到。
“来来来吃!”
“早给你们预备好了!”李贵洲摆摆手,崔玉芬风风火火拎出三瓶酒,咣当往桌子上一放,“先给老曹大哥满上!敬大横把一碗!”
孙建平应了一声。
“炖肉?搁哪整的?”包图一愣,这穷乡僻壤的,能对付一口干粮就不错了,还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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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纳河农场!(求追读收藏)
“那咋整,我们那人吃马喂,自己嚼裹都不够……”
老曹继续皱眉,“你那两头牛我看过了,年岁轻了些,才两岁口,膘也一般,要不我陪你去甘南大集逛逛,看能不能卖上个好价钱,我们再从牲口的饲料粮里挪出两千斤给你们,多多少少就这些了……”
“实在太谢谢曹叔了,年年都是们帮衬我们,打我阿爸那辈就没少吃你们的粮食……”
“要不是你们家老王爷放荒地,给耕牛,我们家祖辈也早饿死在这关东山里了,咱自家人不说外道的话……建平醒了?你再睡会吧,马我都喂完了。”
见孙建平眨着眼睛听他们唠嗑,曹叔笑道,孙建平一笑,“睡不着了,我也起来活动活动。”
“嗯哪知道了大嫂,你快点做饭吧,我都饿了!”孙建平笑着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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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气啥!”孙建平一笑,把大饼卷成一个卷,啃了一口,目光落在远处的供销社上。
“走吧!”
纳河农场原本是小鬼子的开拓团修建的一个大型农场,解放后在原址基础上几经扩建,才有了今日的规模。
包图看着孙建平爬起来,穿衣服下地,压低声音,“这小伙子真不赖,够义气!我们那也去了几个知青,一个个整天偷鸡摸狗,净他妈祸祸人。”
是老曹、老张和包图三个人,曹春贵也紧跟着从外边进来,挑起棉布门帘,一道白气顺着他身后直扑屋里。
“你个缺德带冒烟的,我刚把屋子烧热,你就往进放凉气!”李秀芝骂了丈夫一句,曹春贵憨憨一笑,扯着棉门帘鼓动两下子,故意挑衅。
“这孩子,咋能让你破费……”蔡春花嘴上寒暄着,手却不闲着,早已经把这角猪肉接过来,掂量一下,嘿嘿一笑,“艾玛这老沉,得有二十斤吧!”
“我再去买点东西。”他说着,抬脚就往供销社走,被老曹一把拉住,“可不能给月月他们买吃的,家里还有不少糖呢!”
“曹叔,停下!”
家里,大嫂子李秀芝正在做饭,灶坑映出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红堂堂的。
“疼疼疼……放手!”曹春贵连声告饶。
孙建平一笑,也不解释,抡起鞭子打了个响,吆喝一声驾!
马蹄哒哒,踩在冰封的路面上,发出清脆悦耳的敲击声,一路穿村过镇,过了纳河农场,前方就是杜尔基公社了。
饿了!
老曹有些为难的摸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五毛钱,一斤粮票。
“歇歇脚吧!”
“我知道,我买双袜子。”孙建平打着哈哈进了供销社,巧了,今天值班的不是别人,正是蔡春花。
吃过用昨晚剩下的肉汤煮的荞麦面条后,顶着清晨的寒霜,二马架村运粪小分队又上路了。
“熬呗,过一天算一天……”
好家伙,水果罐头鱼罐头槽子糕水果糖……全是好吃的!
老曹眼巴巴看着那些金灿灿的粮食,勒了勒腰间麻绳,抡起鞭子打了个响,马车的轮子又咕噜噜转起来,沿着冰冻的砂石路,向前边的杜尔基公社走去。
“不用,我有钱!”孙建平不由分说钻进了国营食堂,不一会拎了两大纸包大饼出来,分给众人,众人匆忙接过,连声道谢,大口大口吃起来。
里屋,老曹和老张两个二马架村的“话事人”也是愁眉不展,他们算过了,那两头牛口太轻,膘也一般,满打满算能卖上七百块钱,要是拿这些钱,走他们的账买返销粮,能买一万七千多斤。
眼瞅着一股股寒气顺着门缝往里蹿,李秀芝嚯的站起来,一把拧住丈夫的耳朵,“晒脸是不!”
包图骑着一匹黄骠马,牵着两头牛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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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家了,迎面扑过来月月和小兴文,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围着孙建平,喊着哥哥回来了,哥哥抱抱!
眼瞅着进了公社,孙建平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他一把扯住枣红马的缰绳,枣红马也很配合,乖乖停下脚步,歪着头往路边的国营食堂看,哕哕叫了一声。
“从鹤城拉粪刚回来。”孙建平直接“拿”出一角猪肉递过去,“送给蔡姨您的。”
“包图大哥来干啥的?”李秀芝指着里屋,压低声音问道。
孙建平跳下马车,捏捏枣红马的耳朵,冲老曹说道,“叔你看大家伙都饿了,要不整点吃的垫补垫补?从这到家还有二十里路呢!”
“这孩子,以后不能再买了听到没?”
“妈妈你吃!”
“一样米养百样人,我们家建平没说的。”老曹把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走,咱们出去喝碗汤,垫垫肚子!”
“缺粮呗!”曹春贵揉揉生疼的耳朵,“老几辈的交情,他也就能找咱们帮帮忙了。”
“嗯,您上次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冰雪路面十分难走,一上午熬下来,马儿们一匹匹累得全身都是汗,老曹心疼牲口,让众人在纳河农场停下来。
据说这里所产的粮食都是直接供给京城的,光耕地就有两万多垧,内部实行军事化管理,有二十多个生产连队,像什么拖拉机、收割机、翻地机……甚至还修有一条专门运粮食的铁路线!把附近生产队的农民馋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