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张子义打心眼里害怕和毕力格见面，想当年宝日哈图老蒙王麾下的骑兵纵横草原，威名响彻东三省，从他手下出来的毕力格又岂是寻常之辈？
李秀芝把酱炖大哲罗鱼端上来，一股子浓郁香味顿时弥漫整间屋子，老曹招呼老胡和孙建平入席，把自己珍藏许久的那点酒也拿出来，给老胡倒上一杯。
“你们村子地盘比我们这大，好地也多，按理说不能过不好，就是韩老四瞎整，这回你上来了就好好整，你把小西山整好了我也省心。”
胡来福听得两眼亮晶晶，恨不得现在就肋生双翅飞回去，带领广大社员熬碱土，赚钱买猪羔子！
“来来来，吃吃吃！”老曹给他夹了块鱼腩肉，又给孙建平夹了块，殷勤招呼着。
两人手握在一起，看似亲密无间，实则在暗中较劲！
“那可是沾大侄子的光了！”胡来福笑得一张老脸都要开了花，“谁说不是呢，垄挨垄，苞米杆就差出一头多高，大侄子也帮我们整点良种呗？”
妥妥的！
“吃饭了爸！”
得给我颁发个十吨大奖章才行！
“你小子，这下可是给我们干了件大好事！”米会计拎着账簿走过来，拍拍孙建平的胳膊，“瞅瞅，都是供销社催货的单子！”
老曹往外屋地瞅瞅，见没人偷听，比划出一根手指头，“那啥，一次就能卖这个数！”
二马架熬碱小分队远征小西山，把他们盐碱地里的碱土都提纯出来，然后装车，往草原上送！
这趟他们足足熬出了四大车八千多斤小苏打，由孙建平领队，张子义也跟着，浩浩荡荡奔赴草原。
今时不同往日，老曹现在是大队支书了，思维也上升了一个档次，说话做事更有领导派头了！
“那是那是，我们保证好好干，就先从盐碱地下手吧，你看行不？”
老曹想起地里茁壮成长的庄稼，脸上全是笑，咱庄户人几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的庄稼啊！
“那你们这下可是挣了不少啊！”孙建平看着厚厚一沓催货单，心里也有些痒痒！
要是我们也整个肥皂厂……
第275章 怎么就和羊油皂那么像！
不急不急，慢慢来！
孙建平把账簿又还给米会计，“这些肥皂现在往外卖多少钱一块？”
“两毛，供销社往外卖是三毛六，和‘光明’肥皂一个价，没有票还不行。”米会计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我跟你说咱们产的肥皂可是好东西，现在天天都有给咱们厂打电话要肥皂的，咱厂长往外送礼也都送这个，好看还实用，谁不稀罕？”
“那是，肥皂可是家家户户都用得着的好东西。”孙建平拿起一块掰开，嗅了嗅肥皂里那股子若有若无的羊膻味，微微皱眉，毕竟不是用好羊肉脂肪做出来的，下脚料熬出来的羊油本身就带着一股味道……
“叔你跟毕力格厂长说说，看看能不能弄一些香料过来，给肥皂提提味，这样卖的更好。”
这大概就是建平说的那个什么化学反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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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你们啥时候来的？”
孙建平绕着大锅转了几圈，觉得这种土法生产肥皂的方式还是有待改进，但一时半会要怎么改，他也没有什么好想法。
“可不是，我听厂子里的老工人说，每年秋冬牛羊宰杀旺季，厂子里的羊皮羊毛堆积的像小山一样，到时候所有人都得上场熟皮子，要不都烂了坏了。”
毕力格很是兴奋的向张子义介绍肥皂这项副产品带给他们的好处，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孙建平小同志一手搞起来的。
多兰将满满一大锅皂化后的羊油逐一脱模，放在架子上等待晾干，见他东瞅瞅细看看，手托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问道。
“这才哪到哪，刚才进门看到门口拴着的马车没，那就是供销社过来运货的，等下这批全部都得打包发走，今晚上还得熬夜再弄出一批！”
毕力格厂长办事就是爽快，三言两语就把几人都给留下了，在孙建平的领导下帮他们搞新款肥皂。
“当然那不能跟老技工相比，我们这年纪最大，经验最丰富的鞣皮师傅一个月能拿到一百多块呢，多兰现在还是临时工，一个月能拿二十块钱，我寻思着明年开春就给她转正，小丫头干活利索，为人也好，我挺喜欢。”
这老多！
“那们这的工人，一个月能拿不少吧！”张子义小声问道。
“那得带上张叔一个！”
“首先咱们肥皂的产量还是太低，而且异味太重，我建议增加去除异味的香料，另外增添一部分新模具，制造出更多款式……”
现场一片忙碌，孙建平捏着鼻子看工人们将收来的羊毛倒进一个巨大的水泥池子里，用耙子搅拌着，看似洁白的羊毛被清水一浸泡，立刻变成灰突突的颜色，再搅动几下，就变成了一大堆缠绕在一起的乱糟糟的线团。
“我觉着吧臭的哄的用的还挺好。”米会计嘿嘿一笑，孙建平无奈翻了个白眼，这大概就是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了吧！
毕力格和老张俩人有说有笑进了厂子，看到一摞摞一层层如同小山一般堆迭起来的肥皂，张子义眼珠子都直了！
孙建平提了好几点意见，听得众人连连颔首，不愧是大城市来的孩子，说话办事都是那么有条理！
工人们推着满满一车散发着怪味的羊肉边角料过来，倒进沸腾的大锅，下方灶坑里烈火熊熊，锅里已经满是清亮的羊油，一个带着蓝色工作帽的工人忍受着热浪，将里面炸得发红的油渣子捞出来，倒进脚下一个大水筲里。
包装纸做得很不错，以蓝白为主色调，上边画着蓝天白云牧民和羊群，大大的“天籁”二字居于正中，下边还有一排小字，上边写的是羊毛厂的地址。
油纸很薄很有韧性，孙建平扯了两下没扯开，毕力格厂长见他跟包装纸较上劲了，哈哈一笑，“大侄子你继续说，咋才能搞出更多款式？”
米会计和工人们正在给羊毛检斤过程，按照品质划分等级，米会计单手打着算盘，飞快核算出每个牧业队今年上交来的羊毛分量和等级，再进行折价，最后将一张薄薄的收据递给他们，让他们会计室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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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我觉得咱们不光要有肥皂，还要把肥皂做好，做出更多款式。”孙建平拿起一块包装好的肥皂，拆开，首先仔细检查了一下包装纸，满意点点头。
“不用，这点活我自个就干了！”
“噢……”
此时正是夏季剪羊毛的时候，厂子外面停着一排排勒勒车，装满了一个个硕大的麻袋，麻袋里全是今年新剪下来的羊毛，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羊膻味。
“嗯……我在考虑要怎么改进一下，让生产效率提高一些，我听米叔说等到秋冬屠宰旺季厂子会很忙，到时候怕是顾不过来……”
“以往这些我们处理不了的废料都扔掉了，现在把这些东西利用起来，做成肥皂出售，不但安排了四五个工人就业，还能每个月多收入三千多块……”
得值多少钱！
张子义一脸好奇的看着这一切，当他亲眼看到冷却后的羊油内缓缓注入碳酸氢钠溶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清亮如水转为一种粘稠的乳白色，再一次直了眼珠子！
孙建平嗯了一声，走出肥皂车间，转悠来转悠去，又走到羊毛清洗车间。
“行，那就劳烦你在这呆上几天，帮我们好好整整，我也正好和老张叙叙旧。”毕力格厂长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放心工钱我们照付！”
毕力格这么做也是卖孙建平面子，要不是没人家孙建平，他上哪整肥皂去！
“弟弟你又在琢磨啥呢？”
米会计冲毕力格眨眨眼，厂长这脑子也是没治了！
这是变相软禁了吧！
不干出点成绩，谁也甭想走哈哈！
说话间多兰姐姐走进来，草原上最美的萨日朗花现在也是一身工人打扮，一头黝黑发亮的秀发编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脑后，胳膊上套着橡胶手套，看到孙建平来，嘴角一抿露出一个笑容。
“瞅见没，都是孙建平同志的功劳！”毕力格也没想到，这种用鞣制羊皮剩下的边角料和碎肉残渣做出来的肥皂竟然如此抢手，现在不光供销社抢着要，就是上头各个机关单位的大小头头们，都毫不避讳的要他送一点过去，好好感受一下他们的“天籁”牌羊油皂！
“这些得有三四千块了吧！”
“没说的，你们来的这几个人就先甭走了，都留在我这帮忙，我按天给你们开工钱！”
“刚到，多兰姐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工人们拎过一袋由他亲手提炼的小苏打倒进去，水池子上立刻泛起了一股乳白色的溶液，大耙子来回搅拌，让小苏打和羊毛混合得更充分！
白色溶液泛起了泡泡，怎么就和羊油皂那么像！
孙建平一拍大腿！
第276章 还得关他几天！
他忽然想起以前在书上看过，一百斤羊毛里面，最少可以提取出十到二十斤的羊油，以及小于十斤的羊毛脂！
也就是说刚才池子里进行的同样是皂化反应，被皂化的正是羊毛中掺杂的羊油，至于羊毛脂则是一种很难被皂化的油性物质，随着羊毛清洗之后随着废水被排出，等于是完全浪费掉了！
可惜啊可惜！
孙建平拿起一个水舀子，盛起一舀子浑浊的污水，借着阳光，仔细观察污水表面泛起的油光。
“大侄子，你是不是又想到啥了？”
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毕力格厂长急忙跑过来，满是希冀的问道。
“叔，你们洗羊毛的水就都这么排出去了吗？”孙建平低头嗅了嗅，水里一股子羊膻味，熏得他一皱眉头。
这些便是未经提炼的羊毛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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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知不知道，洗羊毛的废水里含有一种叫做羊毛脂的东西，是一种极好的工业润滑剂？”
说也奇怪，刚才还浑浆浆如同泥汤一般的废水，倒进卤水后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絮、分层、沉淀，水质飞速变得清亮！
“这是啥原因？”
毕力格以及围过来看热闹的工人，甚至包括张子义和曹春贵等人也是看得一脸懵！
“嗯嗯，原来是这么回事……”多兰很聪明，一教就会。
“这就是那个什么脂？”
“大侄子你快点说说该咋整？”
自打在羊油肥皂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后，毕力格对眼前这个十八岁的年轻人绝对信任！
这个……
见毕力格仍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孙建平忍不住咳嗽一声，“就这么直接跟您说吧，这种东西如果能提炼出来，用途可广泛了，大型机械润滑、钢铁热轧、化妆品制造……而且据我所知目前国内同类产品非常稀少，要是我们能从羊毛洗涤的废水里把羊毛脂提炼出来，到时候向上级报喜……”
多兰姐掌握的技能越多，转正的速度就越快！
自己对包图大哥也有个交代！
“嗯……我想想，真要那么整恐怕就麻烦了，首先要有电，还需要一个巨大的蓄水和沉淀池，将污水沉淀，另外沉淀后的污水也可以经过过滤消毒后再次循环使用，减少耗水量……”
他把两大水筲提取来的上层羊毛脂溶液倒进去，又抓起两块牛粪饼扔进灶坑。
“不排出去还能咋办？”毕力格觉得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合着废水还留着做饭泡茶？
要是搞砸了，他也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孙建平在整个羊毛厂里转来转去，嘴里念念有词，毕力格厂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屏气凝神，生怕打扰了大“科学家”的思路。
“大侄子，现在该咋整？”毕力格厂长紧张得脑门都冒汗了！
“叔，你把我带来的卤水拿过来，倒进去。”
毕力格心心念念，期盼孙建平能从废水里把那个什么脂给提纯出来，到时候拿去和上级报喜……
“你看人一热就会出汗，汗里有油脂，可以润滑皮肤，同样的羊身上也是，羊毛的皮脂腺会分泌这种叫做羊毛脂的油脂，确保毛皮之间的蓬松保暖，而且这种油脂不溶于水……”
“对头！”
“我现在做一遍试试，要是成功了以后你们就这么干！”孙建平蹲下来点燃灶坑，随着温度升高，锅里的水逐渐沸腾起来。
草原人心思直率，只要相信一个人，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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