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义忍不住笑出声来，“孩子你是不知道，当年我们俩可没少折腾，他追我我追他……建平你知道叔以前是干啥的么？”
“习惯了，反正也不累。”刘桂英殷勤的端来一盆水，又递毛巾递肥皂，让未来公爹好好洗把脸，凉快凉快。
“啥啊，谁舍得那钱买肥皂，是你建平哥自己做的，给我送来一兜子，等你回家的时候拿几块回去。”
张子义臊眉耷眼的看了一眼跟在马车后边的老狼，有些郁闷的挠挠脖颈子，“可说是呢，没见过这样的父母，不过我还是挺稀罕我那儿媳妇的，小丫头手脚勤快，眼里有活，孩他妈也稀罕，说是盼了半辈子闺女，这下不就给送来个大闺女么！”
“那人确实……黏黏糊糊的……带着股招人烦的劲。”
“这老犊子，一天天净扯哩哏楞。”张子义坐起来，看着眼前滚滚东流的咕噜河，“你说这民兵集训该咋整，我现在一点谱也没有。”
“您以前不是厨子吗？”
“张叔，给！”
张子义爽朗笑道，刘桂英歪歪头，“建平哥是不是可讷了，我看屯子里不少东西都是他整的！”
“知道了这个墨迹！”
孙建平扭头瞅瞅远处的二虎山，又笑了。
这个，童养媳这事，以前农村很多，我家有个姨奶还是姑奶来着，家里没吃的，就常年住在婆家，当时还没过门，婆家也就当着闺女养活。
第273章 我们大掌柜报号斩东洋
“你来咱们屯子也有一年了，估摸着你也咂摸出来了，你张叔我以前是干这个的。”
他伸手拍了拍腰杆，“吃双响的。”
“叔，啥叫双响？”
孙建平揣着明白装糊涂。
张子义没好眼色白了他一下，“双响，就是德国大镜面，但该说不说张叔我这辈子没做过昧良心的事，我们当时讲究的是七不抢八不夺，这叫盗亦有道。”
孙建平笑着冲他摆摆手，张子义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压低声音，“刚才跟你说的你可别跟两旁事人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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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建平一看鱼竿猛地一颤，急忙喊道，张子义火急火燎抓住鱼竿，一点点往外溜，“好家伙，估摸着是条大货，劲儿还不小！”
“叔，我早就猜出来了！”孙建平笑了笑，张子义一愣，他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漏了马脚，孙建平指指他腰间，“那把大镜面是你以前用过的吧！”
孙建平摇摇头，“这我就猜不着了。”
怪不得！
孙建平恍然大悟，怪不得姚书记罢免了关永华，却没有动于长海！
“响窑是啥呢，就是家里有枪有炮的大宅院，这样人家一般底子厚，抢一个够吃一冬，不过也不好打，一场仗下来得死好几个崽子。”
“后来小鬼子败了，大掌柜带着人往南边走，说是投奔啥光明，我特么到现在也不知道光明是哪个绺子，当时觉着当土匪没啥意思，就回了屯子娶媳妇生孩子，过到现在……”
孙建平憨笑一声挠挠头，“去过，但是没爬上去。”
“得，这孩子脑瓜真不白长，我一上手你就看出来了吧！”张子义不得不暗道一声佩服！
好小子！
“再就是……”孙建平钓上一条鱼，放在一旁，“在东北这嘎达，自古就匪患成灾，土匪路霸多如牛毛，像您这般好身手的豪杰，为啥没有出去闯荡天下，而是屈尊待在村子里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前科！”
“得得得，叔这点底细都让你小子给咂摸透了！”张子义倒也不恼，哈哈一笑，“那你看看咱们屯子还有几个？”
“那后来呢？”
“那个叔，你们那个大掌柜最后咋样了，加入哪一派了？”
“放心吧叔，刚才那些话我保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你们大掌柜还挺会用兵。”
“叔，啥叫响窑？”孙建平对这些俗语不甚了了，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他好奇向资深老土匪咨询。
“不了张叔，你们吃吧，我还得钓两条呢！”
“那是，我们大掌柜报号斩东洋，那家伙管直马快，那次就干掉小鬼子一个少佐两个中尉，还抢了一把鬼子军刀，这下事整大了，整个蛟河的鬼子都开着小三轮出来撵我们，我们就赶紧往回尥，躲在二虎山一直过了年才派崽子下山打听，才知道小鬼子都往南边抽调了，去打啥太平洋战争……”
张子义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不过呢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们一边都不在家门口干，都去南边吉林那嘎达砸响窑。”
“嗯哪，当时我们二虎山那是四梁八柱齐备，手下骑马的崽子就有一百多号，干的是啥呢，就是抢大户，有些来得早的关里人干了几辈子，攒下不少家底，院墙修得一丈两尺多高，家里养着大炮手，我们就……”
八七.一二零.二五二.二零五
“差不多吧，我们当时也有两百多号人，就在二虎山那嘎达，那边你去过了吧，别跟我俩打马虎眼，你敢说你没去过？”
啥都往外咧咧！
孙建平把“复制”过来的大鳌花放在筐里，冲趴在树上的老猫招招手，老猫一看筐里的大鱼，抖抖胡子撇撇嘴。
合着人家老一辈就把名头闯出去，给他留下了好名声！
“叔，上鱼了！”
“叔你别吓我！”孙建平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平日里张子义不提，他也不方便说，既然现在张叔挑开天窗说亮话了，他也没啥顾忌了，“你们当土匪，是不是就跟张作霖一样？打家劫舍抢官差？”
“给你透个底，咱屯子最少有这个数！”
张子义又扯起鱼竿看了看，懊恼一跺脚，小鱼把蚂蚱吃了，剩下个空空的鱼钩，他烦躁的把鱼竿扔到一旁，“我跟你说这些，是把你当成自家孩子，你可别跟两旁事人瞎说啊！这要是让上头知道了，抓着就毙！”
张子义比划了个“八”的手势，“现在知道为啥没人敢欺负咱屯子了吧，惹急了咱们，真要他们命！”
老张说得来劲，“于长海他爹，就是另外一个绺子的胡子头，报号震关东，后来让小鬼子给抓依兰县城里，钉在木桩子上，给活活抽死了。”
“多，光咱们杜尔基公社和洪泉公社这一嘎达，能叫上号的就有十多支绺子，还有不少人家白天干活，晚上出来劫道，可说是土匪遍地，小鬼子也是王八犊子操的，修啥农场，把老百姓的好地都给抢了，老百姓没活路，有点能水的都抄家伙，打家劫舍去了！”
孙建平抄起木棒子，等到张子义把鱼溜到岸边，提起棒子敲下去，把这条七八斤的大哲罗鱼打晕，张子义一把提起来，扔进筐里，“这条可不小，大鱼炖着香，建平你等会去我家尝尝！”
“好小子，那我先回了！”
“完蛋玩意，那有啥上不去的。”张子义一看上鱼了，急忙扯过鱼竿，伸手把一条尺把长的白漂子鱼摘下来，刚要放进筐里，老猫喵的一声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鱼从他手里抢走，摇摇尾巴窜到河边大柳树上去，大口大口吃起来！
“草！”
张子义抓起一块土坷垃去砸老猫，没法子只得从草地上又逮了一只蚂蚱穿上去，继续钓鱼。
孙建平对这个倒是极为好奇，张子义捏捏下巴，“这个真不知道了，大掌柜他们去找啥光明后，就没联系了，估计人家也不稀得跟咱联系，咱消停的过咱的日子，省心落日的，挺好。”
“叔，你们当时是不是都骑着马，就跟一阵风似的在各个屯子里绑票？”孙建平不但不害怕，反而觉得当土匪的经历很有趣！
他噗嗤笑了一声，“真的你是没见过那场面，那帮当兵的都跳下马抢大洋，我们大掌柜的一声吆喝，又杀回去了么。”
张子义叹了口气，“有一年我们在蛟河那嘎达砸了个响窑，那家大儿子是给小鬼子当官的，就派骑兵追我们，我们就把抢来的大洋沿着道洒，当时整条道都是银子，那家伙亮闪闪的，现在想想都……”
张子义挎着筐，扛着桦木杆，大步流星往家走，走两步还不忘回头瞅瞅，见孙建平还在钓鱼，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张破嘴！
太大不好吃！
“你自个在这待着吧，我得回家去了！”
孙建平站起身，隔着咕噜河，看到岸边那条盯着自己看的灰背狗，想了想，从筐里捞出一条白鲢扔了过去。
灰背狗一口咬住，又瞅了他一眼，竟然轻轻摇动一下尾巴，钓起鱼往岸边的青纱帐里钻了进去！
第274章 得给我颁发个十吨大奖章！
“这条狼八成是看我心善，寻思着讨点吃的……没法子，人品好，连动物都喜欢……”
孙建平哼着小曲进了院门，李秀芝正在后厨忙活，见他进屋了，让孙建平去园子里摘两颗辣椒过来。
“这老大鱼！”
当她看到筐里还在乱扑腾的大鱼时，喜不自胜，一把掐着鱼头把七八斤重的大鱼抄起来，手脚麻利的开膛破肚，再在身子上切上几刀，招呼曹春贵烧火。
屋子里，胡来福正和老曹盘腿坐在炕上，一边抽烟，一边听收音机。
张子义憨笑两声，跟你噶亲家？
备不住哪天你就把我这个老公公给逮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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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屯子想要种稻子，那就得把盐碱这个大问题处理好！”老曹端着架子，拿腔拿调，把孙建平教给他的那一套又给胡来福絮叨了一遍，听得胡来福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连连点头如捣蒜，望向小老头的目光满是崇拜！
“你看看我们屯子，现在水渠也修好了，稻子也长起来了，眼瞅着丰收在望，我跟你说盐碱地里的碱土都不白给，那都是钱啊！”
“我，我仨闺女！”毕力格哈哈一笑，“咱两家噶亲家正好！”
“等明年开春的！”孙建平笑笑，“对了叔，我二叔给我来信了，说是八月末他们要来一趟，调查苞米种子生长情况。”
众人在外边寒暄，孙建平则走进肥皂生产车间，看着那些已经完成熟化，用油纸包起来，装进纸箱子，随时准备运往各地供销社售卖的肥皂，心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要不是我出手，羊毛厂怎么会搞起肥皂这个副产品！
“张大炮头哈哈，可惜当年没在大兴安岭把你弄死，你倒是活得挺恣儿！”
钱慧，周薇、范大傻子等蹲在一旁，烧火的烧火，逮蛤蟆的逮蛤蟆，孙建平则把熬出来的碱块装进笸箩里，由曹春贵送到磨盘那磨成粉末，再运过来进行二次提纯。
“行，我回去就安排人手往盐碱地里放水！”
要是被他认出来……
良久，毕力格先有些吃不消，他松开手，哈哈笑着拍拍张子义的肩膀，“张兄弟好久不见了，身子骨还是那么结实，家里几个孩子了？”
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毕力格厂长见到他后，直接来了个拥抱！
瞪他们这边把盐碱熬得差不多的时候，小西山那边也开闸，往碱坑里放水了。
俩人坐在炕头一顿岔咕，孙建平从外边走进来，“胡叔，放桌子吃饭了。”
城里一个正式工三个月的工资！
胡来福办事也是真有效率，当天下午就把小西山上百垧盐碱地都灌上了水，孙建平也在稻田边又支起了大锅，开始熬碱土。
“来呗，你告诉你二叔，咱们屯子热烈欢迎！”
今年丰收……
“你们屯子人懒不说，还不动脑子，你看看我们屯子那苞米苗长得……”老曹得意磕打磕打烟灰，“那都是建平他二叔给我们整的良种！”
“啊对！”老曹这才想起财不露富的古训，忙不迭点点头，“这一百块不就是白得的么，要不然谁给一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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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好意思，来麻烦老哥哥，还让您破费了……”胡来福憨笑着帮着孙建平把炕桌摆在土炕正中，“你们村子现在是越过越兴旺了，不像我们村，胡搞瞎搞，家家户户穷得掉腰子。”
两个铁打的车轴汉子都憋红了脸，脑门上的汗噼里啪啦往下掉，却谁也不肯认输服软！
“哈哈，你还活着我死干啥去！”
“一百？”胡来福惊得眼珠子瞪得溜圆！
一百块啊那可是！
“仨大小子，你呢？”
“那是那是，听老哥哥一席话，我心里算是有点谱了，就是吧，我们屯子群众基础不好，老韩家太抱团，不好摆弄。”
“这事你听我的，咱们这么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