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尔基公社面积不大，养猪场就在公社后身，孙建平赶着马车，拐过一条小胡同，就到了养猪场的正门。
“路上慢点！”
张子义看到鸡蛋，脸色缓和了些，冲孙建平嗔怪道。
“那敢情好啊，你们俩这下成大内总管了！”蔡姨笑呵呵走到孙建平面前，帮他理了一下腮边乱糟糟的头发，“油盐酱醋糖火柴……这种事老张你门清啊，对了还有蘑菇你要不要？刚从林场收过来的。”
老赵搓搓手指头，望着远去的马车撇撇嘴，啥人呢，有便宜都不捡！
活该你一辈子受穷！
孙建平赶着马车，张子义呼哧呼哧跟在后面，看着躺在车子上好像面团一样来回晃动的两头大肥猪，掰着手指头算该怎么才能让每个人都能吃到一块猪肉，忽然他一拍大腿，糟了！
“叔，叔！”孙建平扯扯张子义的衣角，这才把暴怒的老张给拽回来，一把夺下他手里的木头子，“你还想一木头敲死他不成？”
蔡姨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瞅着他们坐上马车远去了，这才慢悠悠转回来，拿起刚才卖货的账单扫了一眼，想想昨天杨组长来买东西时说的要在全公社每个村都通上水渠的豪言壮语，不觉有些心惊肉跳。
他抬起头往公社远离一撒么，好家伙！
“咱们队还剩下两千多斤苞米面，等下都拉过来，照价折算，再让你曹叔派俩人抓紧去粮库买返销粮，贪点黑磨了，要不然明天吃啥啊！”
“草，就这逼样的，也就是现在，倒退二十年，我他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张子义愤愤扔掉手里的木头子，骂道。
“那就谢谢大妹子了！”
说完他转身溜了。
“行，六十是吧！”张子义刷刷数出六张大团结递过去，“这些也差不多了，再把蘑菇泡一泡，和猪肉炖上，也算一个菜。”
忘买鸡蛋了！
“建平停下，咱们马上回去买鸡蛋！”
“嗯，主食咋整？”
孙建平点点头，不愧是在大饭店里干过的，料理这一套事情井井有条！
“驾！”
另一边，热气腾腾的蒸窝头也出笼了，一排排摆开，好似无数金灿灿的小金疙瘩，乍一看甚是漂亮！
“呦呵今天伙食不错啊！”于长海耷拉个驴脸走过来，抓起大铁勺子搅了一下锅里的猪肉炖蘑菇，捡起一块肥墩墩的肉块子扔进嘴里，烫得他直哈气。
张子义嗯了一声，开始挑挑选选，孙建平跟在他身后帮忙往车上搬，不一会就装了小半车。
三台全新的长春拖拉机厂生产的东方红28型轮式拖拉机正安安静静的停在院子里，红色的车身被阳光一照，刺啦啦反光。
“看到了，咋了？”
“你这么办……”
第208章 是鱼都归猫吃
……
“开饭了开饭了！”
张子义敲着锅边，招呼众人过来吃饭，一溜十几口大锅全都打开，锅边贴着金灿灿的苞米饼子，呼呼冒着热气，周薇、钱慧等人也被叫过来帮着忙活。
张子义一双虎眼在人堆里不停搜寻于长海的踪迹，终于于长海拧哒又走过来，刚递过搪瓷饭缸要打饭，被老张劈手夺下！
“老于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我，我……”于长海支吾半天，“那啥，兄弟你说咱们都前后屯住着，我平日待你咋样你自己说，再说我家啥情况你也知道，要是真把我给交到杨组长那嘎达，你嫂子，还有我家那几个小崽子都得活活饿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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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长海鼻子一噤，眼泪就下来了，张子义一看他哭叽尿嚎没出息的样，一脸不屑，“你自己说，这些话你说给谁听谁能信？！”
“不和你说了，烦人吧啦的，我去找周薇！”钱慧站起身，一甩油黑的长辫子，迈开大步往人堆里走，孙建平望着她的背影，舔舔舌头，这丫头……
张子义一把扯过账簿，揣进大衣兜里，这玩意可是拿捏老于的铁证，自己必须得牢牢抓在手里！
“老三，兄弟，都是老哥哥我一时糊涂，我也是一心为公，想着把咱们队上的账平一平，可没想着把这些钱揣自己兜里啊！”
“迭坝，把河水拦腰截断，将水位抬高，这样河水和渠道之间有了高差，水就可以自然而然的流进渠道里了。可是这么一来会影响下游的供水，更要命的是，渠道将会从没水变成大水漫灌，还要在渠道下游重新修蓄水池和排水道，到时候折腾下来，十万块钱都未必打得住！”
跟谁俩呢！
“客气客气，那啥，杨组长他们还在村里忙着呢，你去炒几个菜给他们送过去，领导们多辛苦啊！”
“不过有个事我得求老哥哥帮帮忙，我刚才路过公社的时候，看那边停了仨拖拉机？”
张子义拍拍大衣里的账簿，咧嘴一笑！
好个建平，这小脑瓜，一转转就是个道道！
我家老大要是真能当上拖拉机手，我也省去了一块心病！
好小子，以后看你张叔咋感谢你！
孙建平捧着一个搪瓷饭缸蹲在苞米秆垛下吃午饭，钱慧凑过来，把菜里的肉挑出来，夹到他的饭缸里。
“呦呵，钱大小姐最近改吃素了？”孙建平笑着揶揄一声，钱慧俏脸一红，“还说呢，你们杀猪毛了阵光的，猪皮上的毛茬都没刮干净！”
于长海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来到一处僻静处，张子义瞅瞅四下无人，长长吁了一口气，按照刚才孙建平教的办法，直接从大衣里拽出账簿，甩到他身上。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肥拣瘦……”孙建平夹出一块排骨放到她的饭缸里，“投桃报李，带猪毛的给我吃，排骨给你吃。”
“我看这条水渠，修了也白修，迟早要废。”孙建平举着筷子指指点点，“你看哈咕噜河的河面几乎和这片盐碱地是平齐的，地势没有高差，水就流不动，又没有像咱们修的那样留有弯道给水流加速，甚至连分水坝也没迭，水的下切动力不够，流不进渠里，那不就是废渠一条吗？”
“孙建平，你是在骂我是不是？”钱慧歪着头看看饭缸里色泽红润，鲜嫩诱人的排骨，眨眨大眼睛，忽然想到一个词。
钱慧小脸红红的辩解道，孙建平嘎嘎一笑，“咋，一千分满分啊！”
“烦人，不准说我傻，我可聪明了，考试每次都是一百分！”
张子义笑着咯吱他一下，一挑眉毛，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意思不言自明。
人狗平分。
“这事……你都多余亲自来一趟，找个人吱一声就行了嘛！放心放心，这事包在哥哥我身上！”
钱慧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也慌忙低下头，拿起一个窝头装模作样咬了两口，“那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八七.一二零.二五二.二零五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了王玉梅。
小脾气挺爆啊！
“咋了，你是不是看出啥毛病了？”
于长海这话半是求情，半是威胁，你张子义是挺能，不过你也不敢把我往死里整！
我们于圩子老于家兄弟哥们划拉划拉，足有上百口子，怕你一个小白人？
于长海故作大度的把胸脯拍得震山响，张子义一笑，“那我家老大的事，就拜托老哥哥了！”
“那你说咱俩唠了这么半天，在这唠啥呢！”孙建平噗嗤一笑，这丫头傻了吧唧了，卖给人贩子都怕出不了手！
“水渠的事呗！”
“那这条渠道咱们不是白修了吗？”
于长海接过来，翻开一看，顿时脑瓜子嗡的一声！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于啊老于，你踏马的小算盘打得挺响啊，都打到民工伙食费上了，说我要是把这玩意交到杨组长手里，你说说你会是啥下场？”
张子义见目的已经达到，他也知道就算逼死老于，对他也没啥好处，伸手把他扶起来，帮他扑楞扑楞身上的土，“要不是念在咱们哥们情分上，我高低把这份账簿交到杨组长那里！”
“修个水渠还有这么多说道！”钱慧长长的睫毛抖动一下，望向孙建平的眼神多了一丝赞许。
钱大小姐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好奇瞎打听。
“啥玩意这是……”
“好嘞！”
“天大地大，大自然法则最大，就像是鱼都归猫吃……这叫真理……”孙建平一扭头，俩人四目相对，见钱大小姐眯着眼，正一脸审视的看着自己，孙建平急忙转过头，使劲咳嗽一声。
“自己看！”
“嘿嘿还真瞒不过你，快点吃吧，吃完还得干活呢！”孙建平笑笑，扭头看看已经修出四分之一的的水渠，眉梢闪过一丝忧虑。
“整机耕队不是得要拖拉机手吗？我家老大，你侄，这不是一直在生产队当半拉子嘛，我寻思着让他学门手艺……”
“看来还没傻到无药可救……”
“老三你是好人，老哥哥我念你一辈子好。”于长海见他态度和缓下来，急忙给他戴高帽唱赞歌，多说拜年嗑，生怕这位活爹翻脸无情，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苞米秆垛后边，一双耳朵正竖起来听孙建平和钱慧唠嗑，见孙建平也起身往外走，这家伙大喜过望，颠颠的跑进屯子里，想想俩人刚才的话，高兴得心都要蹦出来了！
我要是把他的话告诉杨组长……
不行，那不是给孙建平揽功劳了吗？
生产队修水利是供饭的，我爷爷他们那辈修水利就是，当时修一个洼中高涝区，九十年代我爸他们又去修了一次，还是没修好，大坝填土往里边塞玉米秸秆，纯糊弄人，前些年动用大型机械才修好了。
第209章 脑子指定有点毛病！
不行不行，我和孙建平俩死磕，咋还能给他请功？
我想想哈，有招了！
王金刚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见张子义端着一盘菜走过来，他笑嘻嘻凑过去，“张叔辛苦，我帮您把菜送过去吧！”
张子义没想到这孙子今天竟然出息了，主动给自己帮忙，嗯了一声，把菜盘子递给他，“你悠着点别整洒了。”
“好嘞！”
“有啥事你就直说呗，这都不是外人。”杨组长抓起一把花生米搓了搓，扔进嘴里，笑呵呵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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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喝着！”
于是王大傻子就把刚才孙建平的话重新捣鼓了一遍，杨组长拍拍手上的花生皮，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想到大侄子还是修水利的专家，这些问题别人告诉你的还是自己看出来的？”
王金刚端着一盘猪肉炒大葱走进来，放在桌子上，杨组长一看是他，哈哈一笑，“大侄来了，吃了没，找个地方坐，陪叔叔大爷们喝两杯！”
这事要是告诉儿媳妇，那小丫头肯定得乐得跳起来！那样婚事就手掐把拿，板上钉钉了！
老张美滋滋想到。
说实话，当他拿出修渠方案的时候，自己心里也画魂，人家二马架的渠修得多好啊，有分水坝，有回水弯，还有蓄水池，一整套走下来，二三十年不带堵的。
嘿嘿！
张子义扯开嗓子喊起来。
好壮观！
“瞅见你兄弟没？”老张倒是很想把这个好消息跟儿子分享一下，孙建平往远处一指，“那不是？”
那小丫头……
“坐！”
这会就让你好好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