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不仅要根据化疗的结果、病人的各种资料来判断,还有家属和病患本身的意愿……
会诊结束,许秋就和姜冬儿一家进行了谈话,告知了讨论结果。
相比刚知道骨肉瘤时,此刻的一家三口已经冷静了很多。
姜冬儿撵着自己的头发,低声道:“可惜了,我平时这么爱惜自己的头发,以后就要剃光头了……”
相比看着自己的头发一把一把地掉,直接剃光头是更能接受的做法。
姜冬儿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许医生,你说有机会保住我的左腿?”
许秋不敢打包票,道:“做保肢术的话,还要额外评估肿瘤的生物学行为和化疗能否得到控制,以及肿瘤本身是否能进行广泛性局部切除。”
保肢术算是最不推荐的手术方式了。
除了姜冬儿的位置复杂,还有各种重建和软组织修复需要做,这是一个浩大的手术工程,一般医院都不敢接,因此直接排除在外,不会给患者选择的机会。
也只有许秋敢给出保肢术的方案。
他提醒道:“不过,保肢术也是花费最高、风险最高的方式。直接切除肢体,安全性高、病灶也能彻底清除。”
“但这样的话我连腿都没有了……”姜冬儿低下了头。
姜妈妈和姜爸都没有说话,女儿有自己的选择,他们要做的就是成为坚实的后盾。
许久后,姜冬儿问道:“如果做截肢的话,我活五年的概率是百分之三十左右?”
“数据是这样。”
“做保肢术的话,复发概率更高,活五年的机会下降到百分之二十……”姜冬儿念叨着。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突然问道:“许医生,我想知道,如果是你做手术的话,我有多大的机会活超过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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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5章 村里最后一个医生
许秋有些意外地看了姜冬儿一眼。
谈了这么多次话,家属问各种问题的都有,甚至还有要求他保证手术必须成功的,但不在乎文献数据,反而询问医生本人把握的,着实不多见。
许秋仔细考虑了片刻……从姜冬儿的情况来看,确认手术方案、选择保肢术的肢体重建材料等,少说也要等到一周以后了。
一周的时间,足够许秋在模拟手术室中训练十来次。
再借助系统给的奖励,拿下这台手术不难。
最重要的是……一旦拿到诸如“减少并发症”“降低复发概率”等系统奖励,姜冬儿的五年生存率将大大提高。
“百分之六十左右。”斟酌过后,许秋给出了答案。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做截肢术,活五年的几率超过百分之八十。”
这是业内无法企及的水准。
若非许秋同时拥有着大师级的化疗经验,以及大师级手术的能力,也不敢做出这种保证。
姜冬儿灰暗的眸子终于闪过一抹光彩,她面带惊喜地笑着:“我相信许医生,我要做保肢术!”
“冬儿……”尽管姜妈妈已经打定主意不干涉女儿的决定,但听到百分之八十这个字眼,她内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触动起来。
百分之六十、百分之八十,在死亡面前就是天壤之别。
他们更希望女儿能多陪陪他们,多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
姜冬儿犹豫了一下,随即咧开嘴挤出了笑容,宽慰道:“爸、妈,等我患病之后我才明白,用双脚走在地上是这么幸福……五年的时间,我希望我能有自己的两条腿,而不是靠假肢或者是轮椅活过去……
“既然生活已经这么不如意了,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我想让自己更美、更健全地度过。因为相比少一条腿活五六年,我更愿意双腿健全地活三四年!”
姜妈妈捂住了嘴巴,看着女儿真挚甚至带着一丝哀求的眼神,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
……
新乡县。
深夜,浓重的暮色中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地里田间都响起聒噪的蛙鸣,繁星遍布的天空之下,村镇静谧无声,安宁祥和。
轰隆
两束灯光骤然亮起,柴油发动机轰鸣的声音打破了静谧,又飞快地远去。
十来分钟后,摩托车减慢了速度。
一名六十来岁的背心老汉,嘴里叼着卷烟,一手把着摩托把手,另一只手抱着一个浑身止不住发颤的男孩。
停下摩托后,他没有下车,看向被车灯照亮的招牌:
“林建国诊所”
这是村子里唯一的诊所,也是唯一的药房,村里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或者是腹泻呕吐,都回来这里拿药。
诊所里唯一的医生李建国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当年赤脚医生计划时选拔出来的人才,学成一身医术后就留在了乡里。
原本他想把医术和诊所传给儿子,自己退休享清福,但儿子接受了新时代的教育,看不上他这个赤脚医生,更看不上在一个小村子里当个没证的“非法医生”,便远去魔都打工了。
几年前儿子又做生意,赚了不少钱,想把林老头接过去住。
林建国本来高高兴兴的计划好了一切,甚至连行李都收拾好了,结果有一天晚上村子里一个孩子发高烧,要不是他及时把温度降下来,小孩恐怕会烧坏脑子。
那一刻他突然想到,村子里只有他一个医生,最近的县医院有四十多公里,而且中途还有很长一段山路,从村子赶过去,坐车起码要三四个小时,而很多村民甚至都没有摩托车……
他走了,村子里就没有一个医生,没有一间药房了,村里的老人小孩连拉个肚子都要跑到几十公里外的县医院,他们付不起那个钱,或许再也不敢去看病。
村民是淳朴的,但同时也因为过于淳朴而显得愚钝。
比如那个高烧的孩子,要不是林老头极力劝说,他的爷爷甚至还以为只是个小毛病,想着过几天就自己退烧了……林老头继续开诊所的意义,更多的是治治小病,然后在真正的大病时,强迫不懂医学的老人们去就医。
最终林老头还是留了下来,成为了儿子和孙子眼里的“犟老头”,以及村里人眼中的老医生。
也是从那次之后,林老头贴出告示:只要有急病,深夜也可以敲门。
……
背心老汉猛吸一口烟,黑夜都像是被烫了个洞,他沉默地站在诊所门口,踌躇不定。
尽管林老头不排斥深夜就医,但村里人都很爱护这个医生,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贸然打扰。
背心老汉同样不忍心打搅林老头……听人说林老头失眠越来越严重,这会儿正是熟睡的时候,叫醒林老头的话他良心上过不去。
就在犹豫不决时,的拍击声从头顶传来。
背心老汉抬头望去,疲倦的眼窝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他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照在了摩托车上的孩子身上,原本平淡的表情立马就焦急起来了,道:“欧阳老弟,还磨磨唧唧什么,赶紧把人送进来。”
“诶,诶……”背心老汉忙应了一声,嘴里的烟掉了都没有意识到,手忙脚乱地抱着男孩推开了未上锁的诊所大门。
啪
林老头拍死一只将要落在男孩身上的蚊子,皱起的两眉之间像是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
抽搐的男孩他认得,小杰,英雄之家的孩子。
男孩很正直,村子里其他男孩都会来他药房旁边的小卖部偷点小零食,他们都以为林老头看不清,实际上心里门清,只不过心里懒得计较。
哪个小孩没有偷父母零花钱的童年?
但唯独小杰不同,他从不偷东西,有时候还会呵斥那些在便利店的同龄人,再加上他是没有父母的孩子,这让他遭受了不少孤立。
“这孩子……”林老头心疼不已。
他伸手在小杰的额头摸了摸,发烧了,但烧得不算严重。
一边甩着水银温度计,林老头一边问道:“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806章 不能治的病
背心老汉新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盖住了他老迈的双眼,道:“昨天还是前天,他就开始吐了,我没当回事,以为是吃坏东西了,给了几颗土霉素让吃着。结果今晚就突然这样了。”
林老头瞥了背心老汉一眼,沉声道:“少抽点烟,你都咳成什么样了,还有酒也少碰,你的胃病就是这么来的。”
背心老汉笑了笑,“行。”
林老头没再多说,转而检查起小杰的情况。
摸脖子,颈部肌肉僵硬,拖着后脑勺往前压去,小杰立马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且展现出了极强的抵抗。
这是……颈项强直。
非常不好的信号,脑膜炎、脑膜癌病还有各种脑血管病,都有可能导致这个症状。
考虑到小杰的年龄,再结合当地的情况,林老头有些恼怒地看向背心老汉,质问道:“你们是不是给他煮螺吃了?”
欧阳老汉胡子抖了抖,道:“没有,你之前不是给咱讲过课,说田里那些螺子都不能吃,说是有什么线虫子,我们从来没吃过!”
林老头强调道:“那个叫管圆线虫,是福寿螺里最常见的寄生虫。”
说完,他又疑惑地看向小杰,嘀咕道:“不对啊,小杰的情况就很像是感染了管圆线虫……你们不在的时候他有没有自己煮着吃?”
“这不可能,我们家里都有留菜的,我和他奶出去干活之前也会在家里留个百来块钱,他肯定不会饿着。”
说到这里,背心老汉声音低沉了很多,道:“但这孩子从来不乱花钱,每次回来钱都还在,他自己就煮面条吃。”
“很懂事啊。”林老头很是心疼。
他看了眼时间,又取出了体温计,一看就顿时觉得不妙。
体温37.9度,低烧。
背心老汉看了眼:“也不严重啊,上次村头老杨他家的孙都烧到41度了,最后都没什么问题,他才37度。”
37.9度也算37度吗……林老头懒得和背心老汉计较,掰着手指头道:“颈项强直、低温、呕吐……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这几天应该也时不时有头痛,而且吃不下什么东西吧?”
背心老汉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一些细节,忙问道:“平时他能吃两碗饭,这两天我回来他胡乱塞两口就说饱了,还总是摁着脑袋……这些算吗?”
林老头表情凝重了几分,他指了指自己的额颞部,问道:“是不是摁着这里?”
“对对他也不说疼,也不闹,要不是吐了,我哪里晓得他生病了!”
你当然不晓得……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林老头心里有些酸楚,起身去拿了钥匙。
背心老汉愣了一下:“林老哥,你这是……”
“赶紧,去县医院,再晚点他就没命了!”林老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管圆线虫感染,而且还引发了严重的脑膜炎。
没有人知道小杰是怎么感染上的,何时吃了福寿螺,但林老头基本上已经能确定是寄生虫病,再往下拖,神仙难救!
只希望还能控制住……林老头默默地祈祷了一句。
很快,林老头锁好了门,把小杰放在了自己小三轮的后面。
为了运载方便,三轮的后座被改造成了柔软的坐垫,这是林老头专门打造的“乡村救护车,运两三个病人不成问题。
“走。”林老头说完,一脚油门,疾风般刺入了沉重的暮色中。
……
县医院紧急开展检查,林老头叉着腰,指挥着县医院急诊科的小医生做检查。
他是有名的老医生,虽然没有行医资格证,但声望很高,再加上来县医院次数多了,大家都知道他有水平,因此也乐于听他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