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的不是技术,而是珐琅料。
珐琅料是一种人工烧炼的特殊彩料,在雍正六年之前,全部依赖从欧洲进口,虽然雍正七年,清宫造办处已能自炼20余种珐琅料,而且色彩种类比进口彩料更为丰富,但从色泽上差了一筹,因此,一直没有放弃使用进口珐琅料,而是与国产料相结合使用,使得珐琅彩瓷颜色种类变的更多,但仍保持着色泽明艳的优点。
而珐琅料最大的特点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渐渐生成蛤蜊光。
蛤蜊光是一种彩色光,含铅的釉上彩瓷、低温铅釉瓷,受外界物理、化学物质的侵蚀以及本身发生的变化,在瓷器表面产生的一种彩色膜状物。这种彩色膜状物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增加、增厚,达到一定厚度时,就会产生类似蛤蜊壳里面那种闪烁的“彩光”,故人们称它为“蛤蜊光”。
秦立返回座位,呆坐在那里苦思冥想,御窑珐琅彩瓷没有蛤蜊光,这明显不正常!
中年男子看到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心头冷笑,小逼崽子,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说到古玩底蕴,你还远远不够!
不过,不论是民仿,还是官仿又或者是官窑,对此款珐琅彩胆瓶感兴趣的人很多,就连那些玩家都保持在前方,显然打算插一脚,毕竟好的珐琅彩瓷器根本不愁卖!
唐布衣见状,立马走到台前,拾起响在桌子上敲了几下,等众人声音平息,他笑着说道:“看来诸位对此款珐琅彩很感兴趣啊,没有没看完的了吧?”
见没人回复,他响再度敲下,“既然如此,那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现在开始拍卖。吴老板,如何定价?预期多少?”
吴老板回应:“没有预期,定价一百万,价高者得。”
结果他这话刚出口,就在人群中引起了海啸。
“一百万?高了吧?”
“这是要把我们这些人的路堵死啊!”
“还能低点不?”
毫无疑问,说话的这些人大多数是玩家,且将这款珐琅彩胆瓶当成了民仿。
而民仿珐琅彩,像这种高端精品在古玩市场上也就是百万价值了,哪怕现在有上涨的趋势,也涨不了太多,他们买回去,根本赚不到钱。
吴老板却微微一笑:“大家都是明白人,不都是在赌吗,谁知道它是民仿,还是清末瓷业造,又或者是官仿和官窑?赌赢了,就大赚一笔。赌输了,也别怨天尤人,咱都看命吧……”
那几个嫌价格高的玩家,听闻此言,想了想,最终还是退出了竞争,苦笑着回了座位。
而就在此时,秦立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本瓷器书中记载的一个小故事,说是康熙实施闭关锁国之前,进口了大批欧洲珐琅料,直到去世时都没用完。
雍正时期的珐琅彩用的就是康熙买回来的珐琅料,但珐琅彩瓷在雍正手上发展的很快,进口珐琅料很快捉襟见肘,但雍正是个傲气的人,心说你外国能炼的我就不能炼了?
然后就一边省着用,一边下旨清宫造办处研究自己的珐琅料,虽然最终成果差强人意,但总算有的用,不过雍正是个对艺术追求很高的人,国产珐琅料显然达不到自己的要求,于是想出了两者结合的好法子。
到了乾隆时期,进口珐琅料已经用完,可乾隆也是个心高气傲之辈,老爹没进口,我咋能进口?
于是,他手上的珐琅彩瓷全部使用国产珐琅料。
再联想到,乾隆帝对粉彩情有独钟,很关心和发展粉彩的技艺,对于珐琅很难再提关心,导致国产珐琅料都不再生产。而后就出现了粉彩兼珐琅彩之间的艺术品,并且当时还创造出了轧道工艺,随之而来就有了非常优美的锦地开光的山水、人物、花鸟纹饰,而这一新的工艺,实质上也不是珐琅彩了,而是粉彩,也叫“绿里粉彩”。
再联想到,乾隆中后期就开始在一件器物上同时出现珐琅彩料和粉彩料……
秦立终于想明白,那款珐琅彩胆瓶为何没有蛤蜊光了。
那就是,到了乾隆末期连国产珐琅料都没有了,不得不以粉彩取代了珐琅彩!
这也是乾隆之后,再无御窑珐琅彩瓷产出的原因!
想通了这些,秦立心头豁然开朗,大步朝前台走去,朗声道:“吴老板说的没错,大家都是在赌,那就看谁命好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太不识抬举了
“秦善财,你也要来参一手?”
看到秦立走了出来,不少人吃了一惊,实在是这小子敢出价,但凡他想要的东西,非得跟你争个你死我活。
站在人群中的王公子,看到这些人的表情变化,内心当即一凛,啥意思?这小子很有钱?
“碰到好东西,难免有些心动,我要是不参上一手,实在说不过去。”
秦立笑呵呵着朝唐布衣喊道:“唐老,开始吧。”
“还有退出竞争的吗?”
唐布衣问了一句,眼见没人回应,当即落下响,“竞价开始!”
“一百五十万!”有玩家喊道。
紧接着,有藏家出手,直接将价格拔到了‘清末赣西瓷业公司生产的珐琅彩瓷’的市场价值,“两百万!”
“两百万三十万!”
“两百五十万!”
“三百万!”
这个价格已然达到了清末赣西瓷业珐琅彩的顶格价格。
人群中有玩家想了想,默默退出了人群,苦笑道:“看官方的人还不少啊。”
“官方也能看,就是有点冒险,咱玩家玩不了。当然,陈善财和秦善财是俩例外,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钱挣到的……”
“秦善财一直没出价,怕是没憋好屁。”
“嘿嘿,有乐子能瞅了……”
一群玩家乐呵呵的望着竞拍人群。
这会儿,已经有藏家将价格提升到了四百万,这已经差不多是官仿的最高价格了,但藏家里有钱人多的很,仍在屡屡出价。
“四百三十万!”
“四百五十万!”
突然有一个藏家叫价道:“五百万!”
秦立认识这个藏家,是个搞建筑的老板,当时他卖出的第一件青铜器就是他跟另外一个老板顶牛,才叫到的百万。
这个价格一出,当即有不少藏家皱眉,显然,这款珐琅彩胆瓶在他们心中的价值,也就是这块了。
有人不甘心的加了十万,但被那个建筑老板直接喊了回去:“五百五十万!”
当即,在场的所有玩家都退出了竞争,就连藏家都退出了大半,苦笑着回了座位。
“程老板还是这么敢出价啊。”
“听说他最近要弄块地皮,怕是想买来送礼。”
“那就没招了,估计没人能跟他争……”
秦立看到人群中还有不少藏家面露纠结之色,心里顿时明白,这些人心里价格也就是在五百万到六百万之间了,毫不犹豫,直接举牌道:“六百万!”
既然你们拿不定主意,那就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果然,他这价格一出,剩下的那些藏家里当即又退出了一大半,仅剩几个人。
王公子站在人群中,一直没出价,呈若有所思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在椅子上等候的中年男子猛然站了起来,不可思议道:“你知道这款珐琅彩胆瓶是哪个机构产出的吗,就敢叫价六百万,你疯了啊!”
秦立理所当然的回他一句,“不知道啊,但我有钱啊。”
“你……有种!”
中年男子被呛了个大红脸,却无从反驳,没办法,这个理由很强大,他不服也不行,铁着脸坐了回去。
只是他有些不能理解,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哪来的这么多钱买古玩?
“六百五十万。”
建筑老板斜瞥一眼秦立,皱了皱眉,又举牌叫了一次价。
秦立心里当即笑了,看他的表情,心里价格大概在七百万以下了,毫不犹豫再度举牌,“七百万!”
毫无疑问,即使是官窑珐琅彩,七百万这个价格也绝对算是高价格了。
因此,竞拍人群瞬间进入了静默状态。
“到底是秦善财啊。”
“就知道他没憋好屁,果然一如既往,出价够狠。不过,他怎么敢出这个价的?七百万绝对能买到一件顶级的官窑珐琅彩了,这款胆瓶能称得上顶级吗?”
“说它算也可以,说差半档也成,反正能到达这份上的珐琅彩就没一件差的。不过,想靠它赚钱,怕是有点难……”
下面的人群笑呵呵的议论着,全身放松,很是惬意,而前方的竞拍人员却一脸纠结。
藏家是有钱,但不代表他们傻。
在竞拍之前,他们雇佣的鉴宝师就已经跟他们说了各档珐琅彩的价值,七百万,已然达到了他们能承受的心理极限。
“罢了罢了,既然秦小友喜欢,那便让给你吧。我退出竞争。”
“秦善财啊秦善财,你今儿可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也罢,我就不跟你争了,我退出。”
“得,我也退出吧……”
秦立笑着抱拳跟他们客气,“那便多谢各位割爱了。”
建筑老板见状,不甘心的问了秦立一句:“秦小友,此珐琅彩胆瓶对我有大用,能让给我不?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都是在江城混的,秦立也没好意思拒绝的太过干脆,说了一句:“我手头有一件极品黑定,如果您能看的上的话,咱俩或许可以合作一下。您也不用这么纠结。”
极品黑定绝对要比官窑珐琅彩价值更高,且价格很透明,不像这件珐琅彩胆瓶,需要赌的成份。
建筑老板眼睛一亮,“就这么定了!”
拍拍秦立的肩膀,乐呵呵的返回了座位。
至此,场上再度仅剩下了两个人,秦立和王公子。
一直没有动静的王公子终于开口,他望着秦立,脸上笑容很坦然:“交个朋友怎么样?我爹是宝钢负责人,不敢说权势滔天,但在江州还是有点能量的,如果你有什么难办的事儿,或许我可以帮上你。”
他出不起更高的价,但又不想放弃,所以只能曲线救国。
秦立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他在想什么,笑呵呵道:“交朋友自然乐意,但朋友归朋友,该竞争还是要竞争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吗,亲兄弟明算账。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吧?”
又一次遭到拒绝,王公子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在汉口,谁敢如此待他?
然而,来到这个‘穷地方’,偏偏被一个陌生小伙连续打击两次,这让他心里很不爽,阴阴的看了秦立一眼,“你很好,我记住你了。”
而后转头望向吴老板,问道:“吴老板,有去汉口发展的想法吗?以我的背景,可以给你带来诸多便利,更何况,汉口有钱人更多,对古玩的需求比江城更大。去了汉口不比你在江城跟其他人竞争强?”
秦立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这毕竟是交流会,而不是竞拍会。
只要卖主和卖主双方同意,别说低价了,就是白送都成。
竞拍只不过是解决竞争的手段罢了。
“到底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啊。难道他不明白什么叫‘扎堆’现象吗?为何天南海北的藏家,购买古玩第一选择地点都是燕京、洛阳、长安、江城、开封这类的历史名城,而不是其他城市?”
秦立看着他如同跳梁小丑般的卖弄表演,心中嗤笑不已。
果不其然,吴老板很是委婉的拒绝了王公子的邀请,笑道:“我在江城大半辈子,住的挺习惯的,暂时没有去汉口的想法。不好意思啊王公子,你想要这件珐琅彩胆瓶,也只能跟秦小友竞争了。”
“哼!”
再一次遭到拒绝,还是亮明身份之后被拒绝,王公子的脸有点挂不住,冷哼一声:“我们走!”
当即不管众人错愕目光,径直朝院外走去。
路过秦立身边的时候,其阴恻恻说道:“姓秦的,你有点太不识抬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