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信,只是这话唐罗自然不会笨到直接说出来,毕竟在他看来,就算将资源全都准备妥当,没有个三五年怕也是搞不定的,即便说云家商道研究极深,也不能违反常理吧。
“眼下朝昌这儿就有一位绝强的武宗,有他帮忙就能开始操作了吗?”
“你联系韩氏了?”
“没有,这是属于我个人的势力,你就放心用。”唐罗摆摆手,眯眼笑道:“别客气,我的就是你的嘛。”
龙州历1786年五月
一艘巨轮领着舰队自龙江而来,最后停靠在朝昌南岗码头。
巨大的主帆上,是浅底红字的“龙西”二字,侧面的辅帆则是“联盟”二字。
桅杆上一杆参天锦旗,上书黑底金边的一个“唐”字,向着朝南南岗众人昭显自己的来历。
虽然早就知道唐氏对朝昌虎视眈眈,但云端议会的众人总觉得,初来乍到的唐家应该会收敛一些,先在这儿混个脸熟才发作。
却没想到只是建立一处据点,便出动了这样大的阵仗,看着几乎要堵住入海口的舰队,前来迎接的几名云端议员自是有些不悦。
甲板搭岸,黑甲武士簇拥着满脸堆笑的几人下船,若是唐罗在此自然能够认出。
此次带队的建立朝昌据点的,除了武力担当唐百川外,还有前瞿塘城总教习唐耀,还有一批在唐弥之战中立下出色战功的宗学弟子。
而看到这样人员配置的议员们,也将心中那些小小的不快散去。
特别是看到那个只有三十岁上下,自称是朝昌唐氏据点总负责人的时候,议员们更是变得无比热情。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这句从来都不是漂亮话。
因为年轻人除了未来,什么都没有。
所以每个议员都以为自己读懂了那位龙西盟主所要表达的态度,而世上的事总是这样,一旦它离你比较遥远,你总会不自觉的对其轻视。
一场麻烦的会议如果安排在三个月之后,很难激起你剧烈的反应,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唐耀和那群唐氏的弟子会在朝昌成长起来。
可看看他们的年纪吧,那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之后的事儿了?
豪族家主的修养,难道还能对一群乳臭未干的小鬼如临大敌不成。
唐耀自然能感受到议长们热情背后的轻蔑,甚至还有时不时尖刺般的试探。
而他恰到好处激烈的回应,更是让众人哈哈大笑的同时,更加放心。
将一只小羊羔放到猛虎饿狼的环伺中,真不知道那位以智谋闻名龙西的盟主,究竟是怎么想的。
简单的迎接仪式后,洛家主带着唐耀看了眼未来唐氏的据点地址一片空旷的荒地,离着朝昌外城都有十余里路。
“这便是议长和城主对唐氏的安排?”
唐耀指着杂草丛生的荒地,朝领他前来的令官寒声问道。
“小...小的,也不清楚啊。”令官被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只能高举着契本道:“上头给唐氏安排的地块,就是这儿阿....”
四百七十八章:海上的规矩
唐氏是来朝昌建立家族的通商据点,可最后花了大价钱买到的土地却只能建个野村。
虽然云端议会派来的令官一再强调,南港码头未来是朝昌大力发展的方向,但此时荒草丛生连个渔村都没有的荒凉所在,实在很难让令官的话有说服力。
但唐耀还是带着唐氏的族人们留下了,并从朝昌找了匠作和工人,开始建村。
日子一天天过去,龙西联盟建立拓城据点这么大的事,就跟水滴入海一般没有激起一点儿浪花,就连对唐氏防备甚深的云端议会在看到唐耀真的老老实实开始建村时,也是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南港码头确实是发展方向不假,可要将朝昌城发展到这一步,至少还得二三十年,又有什么可急的呢。
当然唐氏也能选择不断增加投入,不断扩建南港码头最终与朝昌外城进行接壤,这就更好了,朝昌能有今日的规模,靠得就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云端议会的十二豪族,排斥的是来朝昌现有地盘争食的唐氏,但如果唐氏来朝昌,是为了将蛋糕做大,那么他们只有一万个欢迎,并希望这样的家族越多越好。
唐氏的来到没有激起一丝浪花,反倒是南海突然出现的几只海盗让朝昌的海路格局有了变化。
作为无尽男孩最大的港口,朝昌通商外洲全靠水路,可并不是每艘商船都能有凶境强者坐镇的,大多都是十几队精英蜕凡也就了不起了。
毕竟通商一次就得十数个月,即便是短途快捷的,也要小半年,将凶境这样高端武力投注到船队护卫上,实在有些划不来。
因为通商外海的船队真正的威胁,并不来自人祸,而是多变的海情与天象,若是真出现足以威胁船队的险情,一名凶境强者根本难以改变局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和没有并无差别。
而人祸就更不用担心了,因为横行在无尽南海的盗匪,本就是世家支持豢养的,为的就是垄断水道。
毕竟战斗这个事儿,也是要分专业的,寻常落草为寇的水匪,也就在些小小的江河逞凶,劫些客船货舟,可到了如无尽南海这样的地方,蜕凡境界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毕竟世家船队动则十几只配合默契的精英小队,即便对上凶境的流浪武者也毫不逊色。
而一个流浪武者要能修到凶境修为,脑壳坏了才会来无尽南海当海盗,毕竟武者一旦突破凶境修为,能做的选择就太多了。
所以,明面上的无尽南海虽然匪寇肆虐,但暗地里朝昌的世家们都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遵循着一些规则,自然相安无事。
比如,豪族们联合船队去往呈州的时候,小族不要立马组织船队跟着想要分点汤喝,不然很容易遇见海盗。
通商亦是如此,豪族自然百无禁忌,但小族们却有一系列的忌讳,而朝昌的残忍之处就是。
没有人会去提醒你,当你发现逾越的时候,那些海盗已经来到你的面前。
赶尽杀绝当然不至于,与其说是因为挂着黑色旗帜的海盗并不残忍,不如说小世家船队“犯的错”还不足够身死族灭。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小船队只需要交出一半的物资后,便能顺利的通行。
当然你也可以尝试反抗,那个时候海盗就会挂上红色的旗帜,这代表着一旦战斗失利,他们将对船队进行毫无怜悯的掠夺,并且船队将无疑幸免的遭到屠杀。
而无尽南海上除了一些威名赫赫的海盗外,还有日夜巡弋的朝昌舰队,以朝昌口岸向南辐射确保航路。
一边支持着海盗定下南海行商的规矩,一边组织舰队确保航道的安全。
便是在这样双管齐下的手段,这二十年来朝昌的豪商越来越富,而小商人们只能捡些豪族的残羹冷炙,但总好过原地踏步。
可近两月很多牙行的船队却发现,豪族们的吃相越来越难看了,牙行的中小船队接二连三的碰见海盗。
这群新出现的海盗不打劫其他商船,仿佛认准了他们,只对这些捕奴船队进行勒索和攻击。
不是没想过反抗,可让人觉得荒谬的是,这支生面孔的海盗队伍,头领竟然是名武宗级的高手,而船员也是清一色的蜕凡精英,这几乎就等于是在向勒索对象表明自己的身份了。
毕竟除了朝昌那群被金钱蒙了心眼的混蛋,谁会能轻易拿出这样的武力投放海上,还能清楚准确的探清他们的航路。
当有了这样的发现后,中小牙行的捕奴船队们,自然提不起什么反抗的心思,即便怒在心头,也多是交钱了事。
极少数勇于反抗的,凭借着人多的优势自然赶跑了那位单人独舟的武宗,可船体也会经受不同程度的重创。
这些勇敢的船长回到朝昌,算算蜕凡武者受伤需要调养的药费再看看修复船体的报价单,总会暗自悔恨,因为跟他们失去的相比,还不如一开始就向那名海盗交钱来得干脆,起码这样损失更小。
因为这名武宗级海盗的出现,朝昌中小牙行的捕奴的成本大大增加,几乎很难在朝昌这样激烈的牙行里保持竞争力,而降低价格便意味着亏本,可不降低价格,这些人奴只能烂在自己手里。
虽然早就预料到,随着人口红利的削减,朝昌的豪族们会有所动作,可谁也没想到,这动作来的这样迅猛。
回过味来的几家牙行只有无奈,明白这是最上头几家在清场了,虽然此时南城牙行看似热火朝天,实则都是龙州天灾廉价的人口在撑。
且不说呈州冻土已化开始恢复生机,只说龙西唐氏为了王巡那块仁义千秋的牌坊,不惜全龙州的救助难民,就确定了牙行生意做不太长。
联合最大的坏处就是再次,一旦利益相投时,大家会迅速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侧目的势力,而一旦发生风险或是不好的预兆,一些联合者便会迅速的想要抽身而逃。
四百七十九章:资源整合
毕竟在很多世家看来,他们已经吃掉了人口红利最鲜美的一部分,已经挣得盆满钵满,剩下的这些利益已经谈不上丰厚,与其在这儿僵持,最后等到市场缩小狼狈退出,不如在这看似风光的时候找到他人接盘,还能再挣一笔。
只是这接盘的人选却是有待商榷,起码得满足几个重要的条件,第一是有钱,第二这人还不能拥有太强的势力做后盾。
有钱是因为眼下的牙行无比热闹,外人看得尽是眼热,不狠狠宰上一笔哪里能够算了。
同样,即便再蠢的人,真的接手牙行后,也会发现这生意不如看着这样美好。
以量大廉价取胜的朝昌牙行订单利润本就不算特别高,加上现在难民人数变少,海上又有“水匪”横行,若是碰上个眼光不好的豪族少主想要一展抱负,最后花大价钱买了牙行回去,最后非得记恨上卖生意给他的人不可。
所谓和气生财,与一个大势力有直接关系的人交恶,便是一种潜在的损失。
这种低级的错误,老练的商人们才不会犯。
……
龙州历1786年
八月初一、清晨
朝昌中城区、小院里
“噗~~”唐罗将还未咽下的汤汁一口喷了出来,只因云秀说得话实在太过惊人:“你说已经买了三家小的牙行?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奇怪的。”云秀翻了个白眼,拿着布抹去了桌角溅上的汤渍,嫌弃道:“不是你说的要三年内成为朝昌最大的牙行么,还嫌太快啊。”
说完,将抹布一丢,云秀又朝唐罗道:“你慢慢喝,我今儿得去牙行看看,锅里温着三个瓦罐,记得分三顿吃,我先走了~”
言罢,云秀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家,只留下拿着汤碗,一脸不敢置信的龙西天骄。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从未质疑过云秀的经商能力,但仅是带着一个凶境武者就能在短短几个月里拿下朝昌三座牙行也是略显蹊跷。
这让唐罗产生了无比好奇,遂召来方熊,想要问问这几个月云秀带着杜沙和将星馆的小伙子们,究竟干了些什么事儿。
而说起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方熊顿时眉飞色舞的讲述起来。
“这些日子老杜带着我们当海盗,还以为会有什么恶战,谁知道朝昌的船队都是怂包,我们就一条船,卡他们十几二十艘船的舰队,他们也不反抗,就一个一个的过来交钱,那货物和金子堆得,船舱都装不下了。”
“杜先生带你们当海盗?”唐罗不可思道:“这怎么可能?”
“唔...杜先生说了,我们不是普通的海盗,而是正义的海盗!”方熊认真转述道:“我们只截走私人口的奴船,将船中被捕来的人放生,是积德嘞。”
“行吧。”唐罗揉揉发胀的太阳穴问道:“那碰上反抗的怎么办呢?”
“那就打!馆主放心,我们就没输过,若不是老板娘嘱咐要留余地,我们肯定把他们连人带船都沉海里去。”
“所以...”唐罗的太阳穴胀得更厉害了:“这些日子你们光是在当海盗?”
“当然不是啊。”方熊摇摇头,又挠挠后脑勺道:“可我就知道当海盗的这部分,其余的就不清楚了...不过听源哥说,老板娘这些天总是带着他变化成不同的模样出入牙行,具体干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我知道了,你让方源过来一趟。”
“好嘞馆主,我这就去把源哥叫来!”
方熊离去后不久,方源来到小院中,恭敬朝唐罗行礼后,开始讲述云秀在朝昌的所作所为。
看似巧妙的技法只要一层层拆解开来,也就没有什么神奇的部分了。
突然出现的精锐海盗针对牙行的行动是暗示;松散的利益联盟分崩离析是常事;
想要介入牙行生意的钱民恰逢其会的出现,利用海盗勒索来的钱财,向想要脱身的一个个合股者买下股份。
甚至不需要全部投入,只需要一部分,云秀就成了某个牙行的实际控制人。
如法炮制三五个循环,便已有三家牙行落入云秀之手,而这三家牙行都是小型牙行中,都是具有独特优势的存在。
三家牙行剩下的合伙人中,有百年历史的老船厂继承人,有中城经营风月生意的窑娘,还有荒山里头的矿主。
今日云秀过去,便是整合三家小牙行内部资源的,将这三家小牙行将优势对接合并后,便能成为一家具有独特竞争力的中型牙行。
听着方源将云秀一步步的行动说出,唐罗除了骄傲外,也有止不住的无奈。
本以为,给个牙行的目标就能消耗云秀的精力,让她忘了云飘飘的事儿,现在看来怕是要落空了。
就凭这举重若轻的手段就不难发现,对于唐罗来说错综复杂的商业局面,对于云秀来说就跟放平的筷子一样清楚明白。
想用生意来牵扯云家后裔的精力,只能说走了一步臭棋,还是得想其他办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