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天王巡、武圣山仲裁所、朝昌项氏,还有朝昌各个大大小小的世家,全都被惊动了。
朝昌城在两天前便许进不许出,地毯式的搜索好像只为了找到什么人,无数大大小小的冲突在朝昌城中发生。
而百姓只知道,这些难得一见的强者们,正在找两个人。
一个是漂亮的女人,一个是重伤的男人。
所有提供情报的朝昌百姓,一经查实便赏黄金千万,上城区豪宅一座。
在朝昌这样一座商业城邦中,想要动员全民便只需要诱之以利即可。
几乎所有百姓都红了眼,化身衙役开始推理线索,所有人都变得神神叨叨,只为了得到项氏许诺的报酬。
特别是那些渴望着一夜暴富的升斗小民,更是将这当做改变命运的机会。
云来客栈后厨中,胖子正在翻炒兽肉,他的徒弟便凑到近前,悄摸问道:“师父,前两天你不是出城一趟嘛,可有看到什么怪异的情况?”
胖子心里当时就咯噔一声,面上却还是不懂声色的模样,装作不屑训斥道:“你个懒货,少做发财的梦,若是老子看到了什么异常,还不早就通报给项家大人了,滚滚滚,赶紧去把菜切了!”
小徒弟还不死心,追问道:“师父,您可是走了整整一个下午,就连一点儿异常都没发现吗?”
三百五十章:朝昌有擅口技者
古话说得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这句话反过来理解,就是人一旦心虚起来,就会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联想在一起,并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破绽。
刀术只是一个厨子,哪怕学过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也称不上什么高人,在他发现朝昌的风云皆是被天哥搅乱的时候,吓得尿了裤子。
碧水湖的女人是天哥劫走的,仲裁所要缉拿的重伤男子就在浮云寺中。
若是被仲裁官的强者找到,那小子再将天哥供出来,就是滔天的祸事!
胖子可不认为,那个不成人形的家伙能够抗住项家的那些手段,真等到那个时候,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因为恐惧而丧失所有判断力的胖子此刻只想丢下手中的锅铲然后赶紧去东市口向天哥报信,然后两人一起收拾东西离开朝昌,这儿简直是太可怕了!
他觉得后厨中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平时听话又懒惰的小徒弟为何会再三追问,而另外那些厨子偶尔划过的眼神,也像烙铁一般灼热!
脖上挂着的毛巾已被如注的汗水打湿,刀术就这样硬撑到了下工,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湿浸。
回房将这几年攒下的细软再一次揣进怀里,乘着夜色,胖子从云来客栈后门悄悄离开,鬼鬼祟祟的往东市口移动,那儿是天哥儿的地盘,虽然现在青天帮已经被警备所强行解散,但那儿的商户还是很敬重天哥,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天哥儿都会在那一片区域活动。
惊慌失措的胖子只想快点儿找到天哥儿,但他却忘了现在朝昌的特殊情况。
换做平常,一个胖厨子腰间鼓鼓囊囊,乘着夜色走街串巷兴许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可如今朝昌封城,几乎每条街道上都有或明或暗的暗探。
因为除了项氏给出的明花外,督天王巡与仲裁所还给了一个针对世家与风媒的暗花。
对于世家来说,前者是能改变战力的根本,后者是圣地组织的认可,只要能够取下两枚暗花,不用百年便是一个龙州豪门。
所以眼下的朝昌,遍地都是眼线,就连最弱小的世家都想要分一杯羹,而如刀术这般的行径,便是在告诉整个朝昌,他做贼心虚,他准备跑路!
只是从云来客栈走到东市口短短几里,刀术的身后便跟了不下三十位暗探,而他却一无所知,直愣愣的闯入天哥的居所。
院中的天哥儿正在研磨某种药物,以致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而此时的胖子哪还顾得上这个,只想扯着嗓子把恐惧发泄出来,却被一团云气堵住了嘴。
“胖子,你可算来了!”
无视了胖子惊恐的表情,天哥儿放下手中的药碾子,站起身来道夸张的喊道:“让你带的钱都带了吗?”
刀术虽然修为不行,但脑子灵活,一看天哥儿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被跟踪了,这云气堵嘴便是为了保护自己,而这番说词,也是要让自己鬼鬼祟祟的行径合理化。
虽然不知道天哥儿要怎么圆谎,但胖子已经决定好要尽力配合了,连忙指着自己的嘴巴申请捧哏,却发现天哥儿根本不需要他。
“呼呼带着呢天哥,这可是胖子我这两年做厨子攒下来的所有钱,都带着了!”
胖子惊恐地看着天哥儿口中发出与自己的声音,语气轻重分毫不差,就连这喘息声都如出一辙,只见天哥儿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拍了拍胖子的腰间,让里头的金币发出叮咣的碰撞声。
并继续用胖子的声音问道:“天哥儿,你你真能给我说房媳妇儿么?”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天哥儿又无缝切换自己的声音嘿嘿笑道:“最近城中戒严,把所有的青楼酒肆都封了,那些警备所的混蛋更是乘着项氏严查的当口,轮番敲诈胡同里的花姐儿,弄得她们没了进项不说,就连锅儿也揭不开了。这个时候送钱,保准行!”
“天哥儿,你你你让我娶窑姐啊?”
又是一次无缝切换,天哥儿踢着踢胖子的膝下一寸,让他狠狠跺了跺脚:“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谁让你娶窑姐了!”
摆弄完胖子的天哥儿又上前几步贴着墙根,一边听着墙外的动静一边还不忘说话道:“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你真当那些窑姐愿意卖花啊。往前推二十年,她们可都是朝昌的良善人家,只是这世道逼着她们下海从妓,若不是有拖累,你真当她们不会改嫁么?”
“这样嘛!?”天哥儿模拟着胖子突然变得晴朗的语气,痴笑道:“那那天哥你是要”
“没错,飘飘姐有个十六岁的女儿,做的一手好女红,老子帮你去说说媒,定能让你抱得美人归!”
“天哥,你就是我的亲大哥!”
听完墙根动静的天哥儿走到胖子身边,将他藏在腰中的金银细软都掏了出来,还模仿胖子的声音不住说道:“给你,都给你,要是不够,我再回去找掌柜的支些工钱,嘿嘿,嘿嘿嘿嘿!”
那群隐于墙外的密探听到此处,只觉得日了狗,最初选择跟踪胖子,无非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念头,毕竟谁也不会将惊动圣地组织的大事跟一个厨子联系在一起。
可出于密探的本能,他们却觉得这胖子肯定在隐藏什么事,这才一路跟上来,现在听完对话,直觉晦气,一个娶不上媳妇的胖厨子,竟让三十余位密探跟了一路,传出去可真是要笑死人了。
觉得丢脸的密探就像没有发现其他同道那样,悄然纷纷散去,而一边模仿胖子的淫笑往出掏钱,一边仔细探听着墙外动静的天哥确定墙外无人窥伺后。
停止掏钱并站直身子,将油乎乎的双手狠狠的朝胖子的衣服上抹了两把后,揪着胖子衣领忿声道:“不是让你好好呆在客栈别乱跑,你知不知道刚才你身后跟了多少探子,哪怕有一点儿可疑,他们也会把你抓回去弄死!”
三百五十一章:善事
训斥还不解气,天哥又狠狠拍了拍胖子圆滚滚的肚皮,怒道:“把钱都放到桌上去!”
言罢,也不理会胖子,自顾自走回矮凳上,重新抱起药碾子哼哧哼哧地磨了起来。
胖子左看看,又看看,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强忍着不舍与心痛,将藏在腰间的金币玉石全都掏出来放在桌上。
掏着掏着,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朝天哥儿哀声道:“天..天哥,不用都给了吧,这可是我全身家当!”
“无所谓啊。”磨着药碾的天哥淡淡道:“只是你得想好,若是被那些暗探发现你还有余钱,该如何解释这前后的矛盾。”
一听暗探,胖子便被吓了一个激灵,就跟沾了水的猫,一双胖手快得只剩残影,一股脑儿便将腰间的钱袋子全都丢在了桌上,还一脸后怕的拍着自己的胸膛。
这胆小如鼠的模样看得天哥儿直摇头,只觉得自己总有一天得栽在这个胖子手里。
看出天哥儿在生自己的气,胖子搬了个小马扎,嬉皮笑脸的凑上前道:“天哥儿天哥儿,我来帮你磨药!”
天哥儿瞅了眼满脸讨好的胖子,便将手中药碾一递,自个儿到桌边数钱去了。
而胖子一接过药碾,手腕便是一沉,忍不住惊讶道:“天哥儿,这是什么药阿,怎么这么沉?”
“续经草,得用力磨碎才有效果。”
天哥儿头也没回,数着桌上的钱袋,算计着这些钱财能够采买多少物资。
而胖子一看天哥儿数钱的模样,突然眼睛一转,干笑道:“天,天哥儿,你说,那些跟踪小刀的密探都听到你要给小刀说媳妇儿了,要是到时失败了多不好,不如?”
“不如假戏真错,让飘飘姐把女儿嫁给你?”
天哥儿扭过头,戏谑地将胖子的想法补充完毕。
而被戳破心思的刀术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用力地点头附和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哼,若是三年前,我倒是真能让你如愿,可如今就是我舍了这张脸,这门婚事也说不成!”
刚刚还好声好气的天哥儿突然脸色一变,狠狠瞪了眼胖子,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做了那种事还想娶飘飘姐的女儿,是想将飘飘姐逼死还是母女全收啊?”
胖子看着突然暴怒的天哥儿,吓得一颗胖脑袋都要缩回脖子里,低头奋力研磨,再不敢吱声。
“哼。”
朝胖子又哼了声,天哥儿开始计算桌上的钱袋,算着算着,又被气着了:“说了多少次了,不义之财不可取,不义之财不可取,你怎么老是听不进呢!”
本以为乖乖磨药就没事,想不到又被说,胖脑袋一扬,刀术不服气了:“天哥儿的话,小刀可是一点折扣都不打,云来客栈掌厨三年,未曾贪过一分不义之财!”
“那你解释解释,掌勺月奉六百金,刀大厨是怎么用三年攒下近十万金来的?”
天哥儿指了指桌上的钱袋子,没好气道。
便是不吃不喝分文不用,加上云来客栈的掌管良心发现年底封个大包,刀术的年收入也就万金顶天了,这可桌上的金币、玉石、宝钞加起来,足有十万金的规模,这就已经不是什么勤俭节约能够解释的了。
而胖子一听天哥儿问起钱款的来历,则是满脸骄傲的解释道:“天哥儿,这可不是不义之财!你是不知道,掌柜的放我们这些厨子跟防贼似得,但对自己那个草包儿侄儿却疼惜的紧,将每日买菜购置兽肉的权利,全都交给了那个草包。可那家伙的心是真黑啊,贪了菜市的漂没不算,还以次充好,将猛兽肉当成灵兽肉采买,但每次出了问题,这家伙都将责任推给后厨,说是我们做得不好!”
“天哥儿,你说我们青天帮的兄弟那里受过这种委屈,当时小刀就去找了大档头,让各个肉铺菜铺将草包儿的采购价提了五成,这些钱就是小刀和老虎哥分的。”
说到此处,胖子看见天哥儿面露不虞,连忙找补道:“天哥儿,虽然青天帮散了,兄弟们都各奔东西,但老虎哥还念着兄弟们的情谊...”
“行了。”天哥儿揉揉眉心道:“小虎现在是警备所任命的大档头,统管菜市,今后还有大好前程,这种事,以后别去找他。一会儿将药磨好,就回去吧。记得,走得时候要开心些,表现出那种欢天喜地的快活劲儿,明白了么?”
“噢~”胖子委屈的应了声,低头哼哧哼哧的磨了会儿药,又不死心的抬头问道:“那天哥儿,这些钱要是不提亲的话,是不是留下一些啊?”
“想得美!”天哥儿毫无迟疑地回绝了胖子的协商:“这两日警备所的武者打着搜查奸人的旗号,将胡同里的花姐们里里外外剐了三层,加上现在风声紧,没有人敢出来,胡同已经好几日揭不开锅了,我会把这些不义之财都变成物资,然后去接济那些可怜的女人,你就当做善事吧!”
“啊!?哦...”胖子一看天哥儿心意已决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可一想到这么多钱都用来做善事了,心里更是刀割一样疼。
将悲伤化作力量,胖子狠狠推着碾轮,口中还嘀嘀咕咕:“啥家庭啊,十万金做善事。有谱没谱啊,黄花大闺女都能买三个了。都给胡同花姐儿,也没人念我好啊,下次去还不是得给钱!”
“嘀咕什么呐,碾完没有!”
“马上马上!”
被天哥一吼,胖子的研磨效率瞬间提升数倍,像车轮子的碾盘在碾槽里来去如风,咔咔来回,就像要冒出火星子一样。
……
浮云寺里
生无可恋的龙西天骄正在进行一场与自己心灵的对话。
我叫唐罗,唐是唐罗的自,罗是唐罗的闭。
有个云氏余孽莫名其妙的将我收做小弟,我该怎么办?
胡思乱想中,厢房的大门被打开,天哥儿提着个小瓮,正笑眯眯往屋里进:“哟,小弟醒了呀!?”
三百五十一章:叩山
如果唐罗现在能动的话,他一定立刻起身与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好好沟通一下,可遗憾的是,此时的他除了眼睛能动外,全身都动不了,以至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来人将瓮里不知名药剂灌入他的喉里,就像灌鸭一样。
直到将人头大小的瓮全都倒空,天哥儿才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嗯,这样就差不多了。”
将空瓮放到床边,天哥儿在一张椅子上舒服的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朝昌这两日的变化。
“两日前朝昌封城,许进不许出,就连一些老商人都被困在城里,所有能藏人不能藏人的地方,全是排查的目标。风部羽神还有那伙儿王巡佥事带着朝昌各个警备所的侍卫,已经将朝昌整个翻了一遍。”
“武圣山也来了人,是大鹏宗师步九,大仲裁官韦寒渊和莫白首,与他们一道的还有数十位资深仲裁官。眼下三位宗师已经入了城,但仲裁官们全都散在荒原,以茅屋为中心不断向外排查,眼下已经到了伽蓝村中,相信再过不久就会到寺里来了!”
说到此处,天哥儿顿了顿,然后笑道:“怎么样,听完这消息,现在是不是很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