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徒与杀手勾结已是笑话,还让他和杀手一起偷袭?唐罗靠在椅背上,眼中满是遇见疯子的莫名:“你凭什么觉得,本座会为了拔除体内血煞,答应如此荒诞的要求?”
“因为,这是唯一能让先生见到阿修罗神像的方法。”玖嗒笑着道:“修世帝是最强大的阿修罗王,也是最高傲善妒的阿修罗王,玖嗒能够感受到先生体内的血煞,修世帝亦能。”
“曾经,修氏一族有多少精彩精绝艳的非天,是因为血煞生生卡死在灵化肉身这步,不得寸进,带着怨恨死去。对修氏一族来说,再没有什么,比看着顶级武者,因为深入骨髓的血煞而无法灵化肉身更能让他们开心的了,这是非天对武者的憎恨。”
“以先生的实力,既然能找到荒原,便说明其他的方法对先生体内根深蒂固的血煞无效,而改头换面前来,便代表着如果事不可为,便不惜动强的决绝。现在先生知道,玖嗒为什么笃定先生,会接受这个提议了吧。”
世间误会,大多都是从“我以为”开始的,唐罗当然不会解释,自己易容缩骨戴面具,主要是为了不牵连家族。
虽然修氏一族的非天,有一个算一个,死了都不算冤枉,玖嗒死或是修世帝死,对荒院的未来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但这并不意味着,唐罗会被玖嗒要挟,去给虚伪的神棍当枪。
“既然你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和建议,那本座也提一个吧!”头戴勾陈面具的唐罗缓缓站起身形,淡淡道:“将本座带入内德维塔神庙,本座便不杀你,让你这宏图有机会施展。”
三十五颗落御元磁珠“咻”得张开,在身着星袍的高瘦男子身后形成一张巨大电网,衬得唐罗如同邪魔。
玖嗒的脸终于阴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唐罗竟然说翻脸就翻脸,更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不受要挟:“你难道不怕与本圣交恶,今后再没有进入维塔神庙的机会么!?”
“说破大天去,内德不过修世帝与大禅师值得本座忌惮,可这忌惮亦不过是多废些手脚罢了。”身着星袍的唐罗缓缓握拳,筋骨中的虎豹雷音将他武道宗师的身份透露无疑:“可这儿没有大禅师,更是神阵的薄弱处,你与本座相距不过数丈,信不信,本座三拳,就能打死你!?”
二百一十九章:骨道人
望着邪气凛然的面具男子,玖嗒感到一阵莫名的屈辱,作为非天一族的大修罗王,克拉霍神庙的圣僧,他曾经何时被人当面要挟过性命,可对方实在是太强大了,那条延绵千里的雷霆大道几乎颠覆了他对武道的认知,本以为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灵技大师,凭着修罗道的战法可以在近战端找到一些优势,可对方信手拈来的三劲融合却将他所有的骄傲击碎。
面对这样一个毫无破绽的怪物,他实在不敢轻启战端,就像唐罗说的那样,他的目标是成为非天一族的教宗,如果他在这儿败了,哪怕只是受伤,他的宏图也再没有实现的可能。
脸色阴沉如墨,玖嗒表情来回变换,心中反复地挣扎。
就在谈判即将破裂的关头,一副白骨骷髅自两人向往的地底升起,空洞的头骨中两点萤火,嘎嘎怪笑道:“咳咳咳,精彩,真是精彩,老道好久没见过这样疯魔的武者了!”
莫名其妙出现的白骨惹得唐罗好生不快,直接一拳轰出,三种劲力汇成的拳风化作风柱,能将万物搅碎。
玖嗒一看唐罗竟真的出手,不想硬当拳风,连忙闪避,却不想如此刚猛的一击,竟被白骨挥手挡下,连一丝劲风都不曾散溢,就像是把劲力吸收了一样。
这变化让唐罗始料未及,以他的体魄,三种劲力合一的拳风施展开来,几乎媲美低品的玄级灵技,却被对方如此轻易的吸收了,这说明这句骸骨不单本身强度无比惊人,更是修有玄妙秘法,而以唐罗的武学造诣,也大致分析出了眼前的怪物的根脚。
知道劲力再无效果,唐罗解开进攻的架势坐回椅上,朝着白骨道:“万劫不化骨,想不到白骨门竟然还有传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骷髅嘎嘎怪笑着,浑身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竟还有人记得白骨门,老道可真是,太开心了,咳咳咳咳咳咳。”
玖嗒一看骷髅竟将这样凶狠的一击给挡下,心中大定,不动声色的站回原来的位置,朝着白骨道:“多谢道长出手相助,玖嗒感激不尽。”
白骨骷髅回过头,上下颌开合几下无声笑道:“血楼既然派了老道前来,和尚就该多些信心,不过一个修世帝而已,何用你多此一举。图惹先生不快,实在该罚!”
在白骨骷髅面前,玖嗒显得极是谦卑,连连告罪道:“道长说的极是,是玖嗒犯了糊涂,还请道长勿怪。”
教训完玖嗒的白骨骷髅不置可否的回过身来,又对着唐罗道:“能在荒原见到先生这样的妙人,实在幸甚,不知先生可愿意移步偏殿,与老道小叙一二?”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白骨骷髅一出现便将神庙的问题解决了,显出极大善意,加上唐罗又对消失已久的白骨门有些好奇,自然不会拒绝这种邀请,便将三十五颗落御元磁珠收入袍中,朝白骨骷髅淡淡道:“请道长带路。”
站起身形,唐罗跟着白骨骷髅从侧门离开,穿过一条小径后,便看到一座不起眼的偏殿。
白骨骷髅转身朝唐罗行了一礼,指了指偏殿后,便沉入地下,唐罗点点头往偏殿走去,殿门正巧打开,定眼望去,开门的正是刚在神庙前见过的一位圣女,听东智介绍过,她的名字好像叫黛雅。
刚刚庆典上见到时,黛雅作为圣女出席,一副雍容华贵不可侵犯的圣洁模样,受万千信徒膜拜,可在偏殿见到,却全然没有神庙前的圣洁气息,衣衫不整,满头细汗,身上更是透着一股淫靡之气。
看到唐罗的黛雅显得很慌乱,竟然衣衫都来不及整理,便低着头跑开了,看得出来,黛雅的下体仿佛有些不适,就连疾步离开时大腿根部都紧紧贴合在一起。
错身而过时,嗅觉敏锐的唐罗更能闻到一股**的味道,皱着眉走入偏殿,一个头戴白骨面具的清瘦男子正在穿着道袍,乱糟糟的床榻上,隐隐能看出两具身体纠缠的痕迹。
就没听过哪家的圣女还提供陪睡服务的,勾陈面具后头的唐罗皱着眉,仿佛是要再次确认,朝着整理衣衫的清瘦男子问道:“刚刚走出去的,是克拉霍神庙的圣女?”
“圣女?非天教中,哪有什么圣女,不过是些,佛陀之娼。”
将道袍胡乱的系好,清瘦男子也不起身,便半卧在床榻上,朝着唐罗轻笑道:“将一生献给神灵,嫁予神庙,行肉身布施之事,先生若有兴趣,老道可以安排。”
“免了。”身着星袍的唐罗大马金刀的坐在偏殿内唯一的矮桌上,朝着男子道:“一个道人可以在寺庙里安排和尚的妓子,本座真不知道非天教究竟是什么龌龊污秽的存在,让人恶心。”
“咳咳咳咳咳。”半卧在床榻上的道人咳咳笑道:“先生说的真有趣,若不是修为做不得假,老道还真以为先生是那刚出茅庐的热血青年呢。”
“道长,真会说笑。”头戴勾陈面具的唐罗不动声色,切入正题道:“本座只是好奇,白骨门销声匿迹数百载,怎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何会跟玖嗒这样的人勾搭在一起?”
“先生倒是不客套,刚一见面便问他人宗派的秘辛。要是这么轻易就能说了,老道又何必戴着白骨面具示人。”
头戴白骨面具的道人将手肘抵在榻上,撑着脑袋道:“就好像先生头戴面具,不也是想将真实的来路隐去么,又何必追问的那么详细?”
“说得在理。”唐罗点点头道:“是本座逾越了!”
床榻上的道人坐起身来,白骨面具后的双眼满是笑意,朝着唐罗介绍道:“老道丰幽,荒古血楼杀手,人称骨道人,师承白骨门,不知先生该如何称呼?”
“本座勾陈。”唐罗应了一句后,忍不住又朝着床榻上的清瘦道人打量几眼。
荒古血楼的成名之战中,击杀安氏巡天使的,便是骨道人与尸和尚,本以为这两人会被督天王巡追得上天无路下地五门,但看丰幽此时的状态,好像丝毫未受影响,这让唐罗忍不住对荒古血楼的评价在上一个档次。...
二百二十章:天下躁动
“勾陈?”骨道人看了眼唐罗脸上的面具,摇摇头遗憾道:“先生还是信不过老道。”
“本座只是想不明白,玖嗒能拿出什么让血楼动心的价码,让名满中州的骨道人不惜开罪佛国也要帮他刺杀修世帝。道长可愿解惑?”
“咳咳咳,哪有先生说的这么玄乎,杀手也是人,杀手也要吃喝拉撒,似丰幽这般被督天王巡通缉的可怜人,就只能悄摸地接点儿活计度日,在这克拉霍神庙里头,有片瓦遮身,有酒食饭菜,有佳人侍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道人在床榻上咳咳直笑,语气满是自嘲。
“这些话,道长还是留给玖嗒吧,既然道长不愿如实相告,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唐罗站起身形,告辞道:“这内德城的水太浑,本座还是离得远些为好。”
丰幽也没想到唐罗竟然如此谨慎,刚看到不顺的苗头便要撤走,连深入骨髓的血煞都不顾了。
想邀请对方的话都来不及开口便结束了,让他颇感无奈:“想不到先生修为通神,竟还能保持这样的谨慎,老道不及也。”
“以道长的修为,想要逍遥自在何其易也,却选择这条荆棘满途的歧路才是令人钦佩。”
走到门口的唐罗头也没回,淡淡道:“只是可怜了荒原的百姓,不知又要经历多少年的动荡。”
离开偏殿的唐罗满面愁容,一路走来,他越来越能感到天下莫名的躁动,武道大昌一千年后,不知多少世家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开始征伐,就连白骨门这样销声匿迹数百年的宗派,都忍不住以杀手组织的形式出现。
中州一片祥和的假象底下,早已是千疮百孔。
仅是一片荒僻的毗摩质多原上,便有这么多股强大的势力纠葛。
本来以为玖嗒只是找了个杀手,但骨道人出现在此处,就说明事情绝对不简单,这可是个巡天使都下得了杀手的狠人,要说跟圣地没有深仇大恨谁信。
本想着利用玖嗒进入内德神殿,现在看起来的话,这条路绝不能走,被教宗之位迷昏头的玖嗒或许还不明白骨道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但他只要跟骨道人一同出现,便必定会被督天王巡打成血楼一脉。
刚一出山就和荒古血楼搅在一起,然后被督天王巡盯上,这种地狱难度的开局谁爱选谁选,他肯定是不会去选的。
但他身上的血煞还是要想办法解决,所以,必须想一个其他的办法,而眼下,便正巧有这个机会。
唐罗顺着小径回到了内殿,玖嗒已经不见人影,只有一个抱着元磁神珠的东智靠在殿旁的梁柱上,瑟瑟发抖,脸上满是落寞与难过。
想来,这小子应该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心中如同神圣的玖嗒,竟然是这样一个人,信仰破灭的滋味,一定不太好受吧。
唐罗一招手,落御元磁珠“咻”地一下飞起来,也惊醒了伤心忧郁的东智。
陷入无边恐惧与迷茫的东智仰起头,眼中满是无处安放的落寞与怀疑,望着唐罗,干涩惨败的双唇几次开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将元磁珠收入星袍,唐罗抓着黑瘦小子的衣领将他一把提起,走出内殿便冲天而起,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云中。
唐罗离开偏殿不久后,玖嗒绕着另一条小径也来到了偏殿,朝着里头的骨道人恭声问道:“道长,这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会不会从中阻碍?”
屋内的骨道人又躺回了床上,慵懒答道:“你在害怕什么?”
“玖嗒只是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人虽然修为通神,见识不凡,却胆小如鼠,想来应该是哪个豪族或宗派里客卿一般的人物,所以无法以真面目示人。这样的人,与本道人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又怎会主动揽祸上身,不过,既然他在荒原出现,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丰幽眼珠一转,吩咐道:“你立即传讯内德皇宫,告诉修世帝有一强人入境,在祭奠上悍然杀死柯戮嗒,此人修为极其惊人,须得立刻请大禅师前来克拉霍。”
……
克拉霍神庙所处的神山,高耸入云终年积雪,唐罗便带着东智冲天而起,直入巅顶,在一片茫茫白雪的温泉口,将他抛下。
荒原鲜有大湖,东智自由不懂水性,骤然落入温泉中,便忍不住扑腾起来,好在凡境武者比之普通人筋骨强上不少,竟真让他扑腾到了泉壁边上。
“看来失去信仰也不是什么大事,还以为你会在温泉里溺死呢。”
揶揄了正在咳嗽的东智一句,唐罗将星袍解下,露出了其精壮高瘦的身体,就像是,精壮的唐罗坐到了另一口温泉中,双手枕着泉口,温泉气泡划过身体就像是少女的轻抚,让他舒服地“呜”了一声。
另一口温泉中,咳出呛水的东智已经翻出来,躺在雪地里大口喘息着,无数热气蒸腾而起化作浓雾,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上是水还是泪。
享受的温泉的唐罗看着东智如同落水狗一般的姿势,不悦道:“既然不想死,就好好活,要是真那么痛苦,旁边就是温泉,跳下去不就解脱了。”
“呜呜呜。”
东智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抱着膝盖身体蜷缩成一团,低声抽泣着。
人总会经历很多信仰破灭的时刻,就好像,从小妈妈就告诉我,做人要善良诚实,要谦逊有礼,要忍让,要慈悲。
可当你渐渐长大,就会有一个愿望不断在心底生根发芽,那就是:希望全世界所有人都能有妈妈!
此时的黑瘦小子,就像是发现了自己妈妈不是亲妈妈,而是一个人口贩子那样的无助,这种痛苦怕是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偏偏没心没肺的唐罗在一旁边泡着温泉,一边还吹着口哨,仿佛是在对他嘲笑。
东智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那哨声是那么勤快嘹亮,哪怕他的手指在耳中插出了血,还往里头钻。...
二百二十一章:佛陀之娼
“看起来,失去信仰还不足以让你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么加上一条,将自己最珍视的存在送进地狱,够不够你立刻去死?”
如同恶魔的低语,这句钻入耳蜗的信息让东智突然惊醒,他突然间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如果克拉霍神庙被尊为圣僧的人都是这样一个伪君子,那么号称圣城的内德,能是一个干净纯洁的地方吗。
少年的心中始终抱有一丝希望,或许非天教没错,或许只是玖嗒的骗术太过高明,圣女应该是受万千信徒敬仰的存在。
黑瘦小子的挣扎都被泡着温泉的唐罗看在眼里,他实在想不通,都到这种时候还对非天教抱有幻想的家伙,究竟该有多么愚蠢。
“期盼吧,侥幸吧,逃避吧。只要不去想,就能继续骗自己,将至亲许入地狱以为是天堂,若真有重逢那日,该是何等的精彩!”
枕着温泉边凸起的一块岩上,沙哑的声音刺耳又尖锐:“以前翻看古籍的时候,看过一篇游记,说是上古时期佛宗,一支名为婆罗门教的教门,它们广开寺庙并允许信众许愿,在信徒愿望达成之后,便要他们将自己的一个女儿送入寺庙献给佛陀还愿。”
“在上古人族时期,灵技式微,功法粗浅,所以体修遍地,可又没有什么道心清明的术法,所以即便是禅宗武者,也无法做到长久禁欲,反而一个个无女不欢,所以婆罗门教的教法,吸引了很多体修的加入,横行一时。”
“这些女子,有的成为了双修的炉鼎,有的变成庙门的娼妓,更多的,则是被庙门安排在周边的房间,挂上彩帘,当街卖花。不管任何人经过,只要愿意付出一笔赏钱,便能随意的玩弄。而女子所有得来的钱,最终不会有一分落入自己的口袋,这些钱都会被寺院收走,作为修行者的资源,史称,佛陀之娼。”
“本座一直以为,佛陀之娼已经成了只记载于古籍中的传说,却不想今日又能看见,这非天教,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像是不经意的对上东智已经呆滞的双目,唐罗淡淡道:“你说圣女选拔一旦完成,便会被神卫迎入圣城,你猜猜现在的车队,已经走到哪儿了?”
“呀!!!”
歇斯底里的一声嘶吼,状若疯魔的东智转身便奔出了温泉口,径直朝着内德城的方向狂奔。
可这是神山之顶万丈高原,不说冰雪封天,便是极寒的低温加上他湿透的衣衫,不多会儿便会冻成一块冰疙瘩。
摇摇头,唐罗从温泉中升起,微微用劲将周身泉水沥干,又化身巨人吐出一件新的袍子穿上,施施然的走出泉眼范围。
在几十丈外,看见了已经冻成一座冰雕的东智,走上前去,一记弹指,震劲将冰块震碎,露出了里头绝望的小伙子。
“我可以帮你救下妹妹,但她得帮我个小忙,如何?”
寒气抽走了东智大部分的体力,瑟瑟发抖的年轻人将头扬起,双眼涨得通红,含着血泪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呵。”唐罗笑着蹲下身来,俯视着年轻人的双眼,笑道:“是谁心心念念地要将她送去当圣女的?我可是给过你其他选择的,难道你忘了么?”
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一些曾经你最讨厌的人,在你历经世事沉浮之后,发现他们竟是对的。
而那些你自以为逍遥快乐的时光,最后都化作悔恨啃噬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