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打败仗的我们，可以凯旋吗
寂静，这一刻，大夏的千家万户，无数的人被电视里的画面，震撼的头皮发麻。
首都，一户和平美满的三口之家，此刻一家三口都坐在沙发上，不住的掉眼泪。
父亲此刻看着电视，默默的点起一支烟。
母亲则抱着纸抽，不停的揉着眼睛。
“我就说我不看，你们非得让我看，我上次眼睛哭肿了多少天你们不知道吗？眼霜又白费了……知道我抗老的眼霜多少钱吗？”
女人一边低声抱怨，可又忍不住的哭。
“疼不疼啊！怎么那 死人里，还有八九岁大的孩子呢，比我儿子还小……小腹那里现在还能看到伤疤，当年得多疼啊！”
三人 唯一的儿子，则坐在距离电视极近的位置，他盯着电视里的团长，幽幽的低声喃喃。
“魂兮归来……”
首都，距离互联网大厂公司，不远的一处合租房内。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青年，手里捧着外卖，看着面前电脑上播放的画面，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别刀了啊！求你啦……外公，你当年说的，你曾经也是为国而战的英雄这种事，是真的呀……”
金陵，那家因为提前预告说今晚会播放鬼差直播的小酒馆，此刻一片寂静。
所有人死死地盯着投影屏。
有男孩子此刻开了一瓶啤酒，有些颤抖的把一瓶啤酒直接一饮而尽。
有女孩子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就连小酒馆的老板，此刻，都给自己拿了一瓶黑啤。
“这节目，真是又废烟又废酒啊！”
随后，小酒馆的老板，狠狠地蹭了蹭自己眼角掉下的眼泪。
“魂兮归来……”
“敬现在还在异国他乡的英灵！！！”
老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喊出了这么 二的台词，他瞬间觉得有些害羞。
可就在这时。
小酒馆内，所有的客人，纷纷举起酒杯。
敬大夏的英灵！！！
而与此同时，彩云州，白理市郊的崇白寺内。
张心怡此刻也已经哭红了双眼，偌大的寺庙内，就她一个是普通人。
但是她已经一点都不害怕了。
她只想着把这些画面，记录好。
此刻，原本跪在地上的秦颜良看着林阎，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他缓缓的起身，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把头扭向举着手机负责拍摄的张心怡。
“嘿嘿，你们的直播，我之前好像在寺里看到过诶……”
张心怡立刻紧张的站直了身躯。
“英……英雄好！”
秦颜良半垂着眼帘。
“英雄？我们也算吗？”
“我们是当兵的，大夏在我们手里丢掉了一大半，这样的我们，也算是英雄吗？我当时觉得吧，大夏的仗打成这样，大夏当时所有的军人都应该去死！”
“但是不行啊，我们要都死了，大夏夺回来就彻底没机会了……”
秦颜良的声音一顿，他看了一眼林阎，又望了一眼张心怡，幽幽的开口。
“丫头，你是要和我们一起去野人山的吧！”
张心怡立刻点头。
“是，我……我可以的！别看我是女孩子，但是我可坚强啦，我超级坚强。”
秦颜良此刻被张心怡的表情给逗出声。
“那你知道我们吗？大夏远征部队……”
张心怡立刻紧张无比。
周围有穿着残破军服的幽魂，笑着开口。
“小丫头，你不要怕，我们团长，就这个性子，会跳大神，背楚辞，说各地方言，会报菜名，要不是在战场上英勇的过分，我们都觉得他是个江湖骗子友可是张心怡此刻望着秦颜良，却很认真的开口。
“八十年前，那 恶鬼的大部分兵力，都集 在大夏北方，三十四个师有三十二个在大夏战场。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们“三个月灭亡大夏“的美梦依旧无法达成！”
“那 恶鬼也知道，战争拖的时间越长，对他们就越不利，战争开始的仅四年，那 恶鬼在大夏的伤亡就已达四十万人……”
“当然，我们死的更多，但是他们每天维持军队的各种 开销，粮食、石油、钢铁，笔笔都是天文数字！”
“他们根本打不起持久战，所以他们打算，优先去攻打缅佛国，白象国……这样，不仅可以掠夺更多的物 ，同时可以切断，在大夏大部分沦陷的情况下，从海外运输来的物 ！”
“当年大夏最重要的补给线，就在彩云州……”
“所以他们集结了十个师的兵力，大举进攻缅佛，当时缅佛国有不列颠的守军，但是不列颠不争气，所以大夏集结了当时最精锐的部队，浩浩荡荡十万人……出国作战！”
“那是大夏的铁马雄师，不列颠原本负责十万远征军的后防补给，但是他们背信弃义，只想着逃，因为他们不曾亡国，他们有的是退路……大夏远征部队的补给，则越来越少！”
“而所谓的盟友，不列颠的部队，胆子比老鼠粑巴还小，七千人的不列颠部队，能被一千人的恶鬼包围，那些不列颠的绅士，不仅没有反抗，还只想着投降！！！”
“本来由不列颠负责防守的西线阵地，他们 头就卖了，只想着逃到白象国，阵地丢了，还没有人通知大夏的远征部队，大夏远征部队里的五万人……”
“被那 恶鬼，直接包围前后夹击，本来能赢的大胜仗……没了……远征部队，只能突围……大夏部队退回的路线有两条，要么退到白象国，要么穿越野人山回到家乡……所以……”
张心怡没有继续往下说。
倒是秦颜良歪了歪头。
“所以，其实还是打了败仗的我们，现在还说要迎接兄弟们凯旋这种话，是不是挺无耻的。”
张心怡一下子被问得有些懵。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就在这时，依旧抱着一堆骨头的老僧，忽然声音撕裂的开口。
“不是这样的！！！至少你不是这样的！”
“我当年找到你的尸体的时候……野人山那边有你的气息，但是你根本不在野人山！”
“你一直都在骗我们！”
“你先是说你要干掉那 恶鬼的斥候，又说要去野人山接更多的兄弟回家……所以让我们先走，不让我们跟着。”
“但是你的尸骨，最后明明就是在南天门山！！！！”
“秦颜良，你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你当时，把我们带出野人山后，自己分明就是想要继续打仗，但又不肯带着我们，你来回穿梭彩云州和缅佛国，找败军，找流寇，拉起一支部队后，又回到战场！你去的是南天门山，对不对。”
“野人山之后，其余没有横渡野人山的大夏远征部队，在奴心江和那 恶鬼的部队还在打仗，在争夺滇西州和缅佛国公路的归属权！争夺奴心江旁的南天门山！”
“你当时赶过去，参加了那场战斗。”
“南天门之战，我们打赢了！那场战争，战线外推，打破彩云州这边战役的僵局，拉开了大夏大反攻的序幕。谁敢说你不是英雄！！”
“你的遗骨，我不是在野人山找到的，我是在南天门山找到的。你把我们带出野人山后，你又打了两年的仗…”
此刻，不知道是应文和尚，还是朱允的老僧，声音撕裂，哭弯了腰。
“谁准你跑回战场不带着我们的，我就不准。说好了要一起回家的啊！”
“你傻啊，咱们以前在战场上，打游击，多熟稔，就算不能回家，跟着你在战场上，再厮杀两年又怎么了！就准你要为国死战，我们就一定不敢了吗？我们是说过想回家，但是大夏当时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家！”
“就许你是我们兄弟，不许我们是你兄弟？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
“还有，那 恶鬼，当年在缅佛国，投入二十三万多人，结果阵亡，十六万人……其 八成以上，全部都是我大夏远征军的功劳！”
“还有，当年在从野人山，撤退的时候，有一千五百名伤员，跟不上队伍了，他们不愿意被俘虏，就点了火，自……焚燃而死……”
“他们凭什么，就当不起凯旋！！！”
“秦颜良，我真的是烦死你，一直把败仗，败仗，败仗挂在嘴边了，我真的好烦你啊！！！！”
这一刻，秦颜良怔楞的看着那个老僧。
他捂着脸，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
“应文和尚……你真的是当年大明朝的那个废物皇帝吧。”
“也只有那个皇帝，才能说出这种话吧！”
“你说的对……所有当年为国死战的兄弟，都当得起一声凯旋！！！”
秦颜良此刻 过头，望着林阎，声音低哑。
“」鬼差大人，跟我走吧！”
“没有人比对当年的战场更熟。”
“每一片山原里，奴心江的江 里，旁边的草丛里，死了多少大夏的兄弟，没人比我更清楚！”
“我这些兄弟，当年总说我没有人性，只想着赢，哪怕是再小的胜仗也没关系！我是狼，胜仗就是肉……狼不会放过任何一块肉！”
“但是应文和尚他们除外……被我一手带到野人山的他们，曾经在一个锅里，吃过猪肉炖粉条……那是当年在缅佛国，我们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锅菜，我想要让他们活着回家。”
此刻的秦颜良声音低沉。
甚至过分平和。
他和林阎之前遇到的所有战魂都不一样。
他平和，精明，清醒的，就像是一个活着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
当年为大夏而死战的英灵们……
每一个都曾是这样鲜活的生命。
他们不是符号化的赤魂。
他们可以是和尚，可以是脾气火爆的天府军人，可以是出自辽东的豪爽汉子，也可以是秦颜良这样，带着几分江湖气，活像个江湖骗子，但是心怀理想的军人……
他们曾鲜明的活过。
但是当年依旧不惧战死。
他们 ，有十二、三岁的少年，有投笔从戎的富家子弟，有走投无路的流民，还有只为保卫国家的普通百姓。
明知道冲上去就是送死，他们依旧敢冲，依旧敢死！
甚至直到现在，林阎才忽然明白了岳子珊说的那句……亡国奴的滋味不好受是什么意思。
林阎深呼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