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可不信许家有那么良善,仅仅是想替昔日同学出口恶气。
何况,所谓的同学关系,也仅仅是许亨利与陈永恒。
许家的掌权者许万亭这一脉,与陈永恒可没多大的人情往来。
江凡望着陈永恒,问道:“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你认为,许家是出于什么理由这样做?”
“哈哈……”
陈永恒很难得的笑了起来。
他的眼神里透露着一股幸灾乐祸,满是得意地说:“江凡仔,你病吧?这种事你来我?我只是一个被关在地下室里的人,你都唔知,我点晓得?
不过啊,我猜得不错的话,肯定是你做的那些事不得人心呐,我刚刚就讲过,忘恩负义,是会遭报应的,哈哈哈……”
这番嘲讽,似乎是让陈永恒狠狠出了口积郁多时的恶气,浑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神采,连带着那一长串的笑声,都变得中气十足。
江凡脸色淡然,静静地等着陈永恒笑完后,才开口道:“笑够了?你应该再多笑笑的,以后能这样笑的机会就算摆在你面前,恐怕你也笑不出来了。”
“呃……”
陈永恒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手捏住了脖子,一口气都换不上来,满脸涨红。
他双眼盯紧江凡,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恨不能直接从牢房里扑出来,质问道:“你做了什么?!你说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江凡到底要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将来在能够笑的时候都笑不出来?
陈永恒几乎不敢想象。
江凡淡定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扯了扯因为坐姿而出现褶皱的外套下摆,眼看是没打算继续与陈永恒交谈了,准备离开。
陈永恒见状,心里就更加没底了。
如果江凡真的这样吊他胃口,恐怕未来无数个日夜,他都会寝食难安。
陈永恒抓住铁栏杆,一张脸几乎挤在铁栏杆之间的缝隙中,努力的朝着江凡大吼:“姓江的,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配合你,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就不会对我儿子动手,你不能言而无信!”
陈世杰是陈永恒唯一的担心。
也是陈家唯一的香火。
短短片刻间,陈永恒在脑海中猜测了无数种会令他崩溃的情况,但最严重的,还是陈世杰。
听到身后的吼声,江凡停下了脚步。
“我这个人,从来就是说话算话,我答应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只是……”江凡微微侧回头,嘴角挂起一抹邪魅的冷笑:“我忘告诉你了,你的儿子,早就死了,我亲手开枪打死的!”
轰隆!!
前半截话才勉强让陈永恒松了一口气,结果后半截话就猝不及防的降下了晴天霹雳。
这一记旱地惊雷,瞬间将陈永恒炸得精神恍惚,脸色都青了。
可惜,等他回过神来,彻底崩溃对着江凡破口大骂时,江凡早就丢下一句‘再见’便离开了地下室,来到外面大院里停车的地方,已经听不到他的骂声了。
“凡哥,我们直接回去吗?”
小八上前帮着拉开车门,同时问道。
“回吧。”
江凡坐进车里后,小八轻轻关上车门,随即绕到另一侧开门上车。这时,江凡又忽然开口,不过不是对小八,而是对副驾驶的阿龙说:
“阿龙,你留下来,把这处宅院里不相干的人都清理干净,记住了,我说的是‘清理’!”
刻意咬重的词语,不难让人猜出江凡真正的意图。
阿龙听后,立刻答应了下来,不过,推开车门下车前,他还是多问了下:“凡哥,那些看守点做?”
江凡思考了下,说道:“想离开的,算他们一个月额外的薪水,好聚好散。想留下来继续帮我办事的,都送去林雄那边,让他负责调.教和甄别,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赶走,我不养闲人。”
“明白了!”
阿龙掀开裤腿,刷的一声抽出把匕首,闪身就下了车,只听那声车门关上时的响声,就能听出来阿龙身上的杀机。
虽然全程江凡和阿龙都没多提陈永恒,可阿龙是去做什么,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驾驶座上,身为差佬,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的宋辉闻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忍住了,没有开口。
随着阿龙下车后,招呼了两个守卫、提着匕首杀气腾腾的往地下室走去,江凡轻轻拍了拍前面座椅:“开车吧,我们先回去。”
“不等阿龙了?”宋辉问道。
“不等了,宋警官能对我们蓄意杀人视而不见,已经是给面子了,总不能还要求宋警官等下给杀人犯当司机吧?”江凡微微笑着说道。
宋辉无言,默默启动车子,在院子里掉了个头后驶出大门,原路返回。
半分钟不到,宋辉还是按捺不住了,他开口道:“大佬,为咩要私下杀他?以他做的那些事,完全可以送到差馆,让他受法律审判啊。”
一直以来,宋辉都是一个颇有正义感的警察。
和曾经牺牲的林深一样,两人就是因为不想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才在警署里被上司边缘化。
如果不是任老九在江凡的运作下,升任了崽湾警署的华探长,把他们两收入了自己的麾下,恐怕直到今天都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便衣探员。
其实宋辉也不迂腐死板的,比如他愿意拿着警署的薪水,却答应任老九以公济私,过来给江凡做保镖;又比如当初斩杀山爷那伙人时,他同样出了力。
第224章 停车
可是,这并不代表宋辉的眼里就真的能容得下沙子了。
在他看来,不论是给江凡做保镖还是当初直接击毙山爷那些人,起码都问心无愧。毕竟,以香城警署里那些乌烟瘴气,差佬给有钱人当保镖,是连警务处的督查都默许了的。
何况是正大光明击毙毒枭、帮会头目呢。
但这次,江凡让阿龙直接去‘清理’陈永恒,在宋辉看来,却是有些没道理了。
毕竟陈永恒都交代出了那些事情,以江凡如今的财力、势力,完全可以用蓄意杀人的罪名,把陈永恒送上法庭,接着判他个无期徒刑轻轻松松。
何必这样直接让人下手击杀,凭白让干净的双手沾染上不该沾染的鲜血呢?
面对宋辉的询问,江凡没有气恼,也没嫌他没有自知之明,而是耐心解释道:“你说得对,正确的做法,的确是应该送他去差馆,让他接受法律的惩罚。
即便我有私自囚禁他人,侵犯陈永恒人身自由权的过错,以我目前的能量,再加上陈永恒前后做下的那些事,也能利用舆论轻松化解。
可是阿辉,你想过没有,陈永恒犯的罪固然可恨,但他知道的东西更多。
如果给他开口的机会,不只是我,连任探长那边也有会无休止的麻烦。
你别忘了,许家虽然是在陈永恒的授意下才使出那些小伎俩,但陈永恒只授意的一次,后续的行动,可都是许家那边自己动手的。
我现在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暗地里,不知道有几多眼睛盯着我啊,我办法。”
听到这番话,宋辉心里的膈应化解了不少。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看江凡,道歉说:“对不起,凡哥,是我想当然了。”
“啊,我很欣赏你这种不忘初心的想法,起码从这上面可以看出,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灯红酒绿,金钱美色见这么多,却没有被腐蚀,我好替你高兴的。”
江凡说完,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宋辉专心开车,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忘了就好。
总之,有了这番耐心的解释,宋辉心里舒坦了许多。
从后视镜上看到宋辉脸色恢复正常,江凡心底也悄悄松了口气。
此前给阿龙吩咐去办事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宋辉神情的变化,平心而论,如果是别的部下,或者是换了另一个老板,谁会管一个保镖的想法?
但江凡觉得宋辉这个人不错,也是过了命的交情,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生出隔阂,这才有了后面的解释。
当然,这个解释必须宋辉自己开口来问。
不然的话,江凡主动的解释,只会有欲盖弥彰的嫌疑,反而会加深猜疑隔阂。
所幸,一切过程和结果都很好!
宋辉为人处事算是圆滑的,江凡相信,自己说的那些话,虽然只提到了陈永恒知道得太多,没有提到他具体知道什么事情,但宋辉一定能明白,那些事多半也是如今日这样,充满了血腥和杀戮。
人生在世,总有很多事情是有难言之隐的。
比如当初任老九如何上位的?
这件事情宋辉就不知情。
他们都以为任老九是真的击毙了抢劫珠宝店的劫匪,立功受赏升职的。
事情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
而偏偏这件事陈永恒也是当事人之一,所以江凡不能放他出去,这些消息但凡让陈永恒有机会曝光出来,那局面就会非常被动了。
至于说为什么不担心陈永恒把这些事告诉许家以及其他人,原因很简单,没有证据。
一旦相关的消息有半点儿走露,江凡一定会猜到是陈永恒泄露的,那么就会赶在舆论起来之前,让陈永恒从世界上消失。
陈永恒还想活着的时候,就不会傻到去抖出这种东西。
所以说,这次的事情,也算是给江凡敲响了一次警钟。
幸亏这次陈永恒只是为了报复一下江凡,狠狠的出一口恶气,所以只是花钱买通许家,让那边出手下个绊子,没暴露更多的辛秘。
不然的话,只当初任老九升职的这一件事,就能让顾家和江凡这次栽个大跟头,那才是真的会非常棘手。
这也是江凡决定一劳永逸的原因。
死人的嘴,才是最保密的。
否则万一哪天陈永恒不想活了,把相关的事情曝光露来,引起舆论上的麻烦不说,搞不好还会成为对手攻击的突破口。
……
车厢内安静下来后,车子一路疾驰,夜晚的香城虽然街边也有路灯,但大部分区域依旧是星光点点,远不如后世的灯火辉煌。
灯红酒绿这个词语,在七十年代的香城,依旧只适用于部分电气化普及的核心城市区域。
约莫半小时左右,车子从铜鼓湾附近某条街驶过,往宝石山方向驶去时,前方街边一条小巷子入口处,几名穿着短打衫的男子将一个女人围在中间,一起往巷子里走。
坐在车里的江凡无意中瞧见了这一幕,目光便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只见车子驶过巷子口时,借着薄弱的灯光,江凡看见那个女人忽然转身想往外走,却被后面的两名男子挡住,接着几个人便合力把女人连拉带拽的拖进了屋里。
整个过程很快,江凡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清了,毕竟车子速度不慢,一闪而过的画面,并不能真的看清整个事情。
江凡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本不想多管闲事。
可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刚刚他对宋辉说的那句话:“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灯红酒绿,金钱美色见这么多,却没有被腐蚀,我好替你高兴的。”
一个小警察,都能不忘初心,尽力去恪守心中的善恶底线。
怎么自己反而忘了?
曾在游轮上大言不惭的指责梁维泓、田滨忘本,利欲熏心,用假药、劣药荼毒自己同胞,可自己呢?
江凡猛地睁开眼睛,声音冷冽:“停车!”
突如其来的一声停车,把宋辉吓了个条件反射,一脚就把刹车给踩死了,整车的人都被惯性裹挟,朝着前面狠狠的耸动了下。
轮胎与水泥路剧烈摩擦,在燥热的街道上发出一串刺耳的声音。
“凡哥,怎么了?”
副驾驶的阿龙回头问道。
“掉头回去,在刚刚经过的那个巷子口停下,有的事看到了,不帮一把,心里过不去。”江凡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