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可这样就不得了了。一个大姑娘,外衣的扣子没来得及扣,就这么被带到了保卫处。然后更要命的事,她所谓的外套,压根就不是她的,是一男人的外套。
这是什么问题?
男女作风问题,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保卫科当然要问了: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半夜三更的在一号仓库干啥呢?
这种情况下,韩秋菊当然得说真话了。就是我收到信,工作组要找我了解情况,桌上还有字条……
可等她翻包里的信和字条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了。
保卫处这几个人就哭笑不得:“什么工作组啊?早走了!再说了,人家找你谈什么工作?”
“不对!”韩秋菊急了:“我说的是真的!一定是他们带我来的时候,把东西弄丢了……”
丢了?
许强在外面就笑,然后推门进去:“我们这么多人呢……又不知道你是谁?拿你的东西干啥?”
韩秋菊盯着许强看:“是你?”
电石火光之间,她想明白了:“你害我?”
“我们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害你?”许强耻笑一声,“我们就是夜里要去值班,看到仓库有火光,就冲进去了……就看到……”他耸耸肩膀,“她到底是干嘛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了保险期间,还是交个保卫处,看是通知派出所还是通知谁,我们就管不着了……”
韩秋菊一把抓起桌上的那件外套:“这衣服是你的,你别不承认!”
许强皱眉:“胡说!我的衣服是什么时候到你手里的?”
“中午的时候,你敢说没有。”韩秋菊咬牙道:“你撕烂了我的衣服赔给我的,你敢不承认?”
许强看看外面的那一群:“我中午在哪里?告诉她!”
“许哥中午跟我们一直在一块,从来没有离开过。”就有人喊,“这位女同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怎么会?
韩秋菊想不明白,只得看着一群人走了,然后被关在一间办公室里。第二天,被大队的干部和爹娘领走。
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爹娘是怎么打骂的都不知道。只是出去的时候,恍惚听到有人说:“许强这是替他爸出气,替他对象撑腰呢……”
她在心里就想:许强是谁?他爸是谁?他对象又是谁?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到了家了,脑子都是乱的。耳边是爹妈商量着要把她远嫁的事,她摇头,绝不能这样。
她不甘心!
当天晚上,偷了干粮,悄悄的走了。
她带着草帽,在厂子附近转悠。遇到孩子就打听:“听过许强没有?”
这一打听,就什么都知道了。
关于许强的那些事,又不是秘密。
很快的,她就将事件给串起来了。许强以为自己检举了他,所以,他这是在蓄谋报复自己。
铁蛋和林端阳远远的看着韩秋菊,铁蛋就问:“这有啥意思?绕了这么一大圈子!”
林端阳就笑:“这才是个引子。现在,你就能把搜集到的打小报告的人员名单,慢慢的散播给许强知道。”说完,就用下巴点了点韩秋菊:“这个姑娘,可不是一般人。暂时不用管她……还缺一个好时机……”
铁蛋不知道所谓的时机是什么时机,不过叫自己把那些打小报告的人员名单散播到许强耳朵里,却也不难。
所以,这几天,厂里特别热闹。
不是这个被打了闷棍,就是那个上澡堂洗澡的时候被人藏了衣服。在食堂里做菜的一位婶子,竟然掉到了旱厕的粪坑里,因着很多人喊着腌臜,她在食堂的活也没法干了。
朝阳每天把听来的这些事,拿回家当饭后谈资。
四爷和林雨桐一听,心里就啥都明白了。
两人若有若无的看向端阳,把端阳看的浑身都不自在。他三口两口把饭解决了,然后就要撤:“师傅还布置了任务。”
“哦!”四爷就说:“那你抓紧吧。后天上面下来一个考察团!”
端阳先是眼睛一亮,紧跟着就愕然,然后恹恹的说了一声:“知道了。”
正需要一个机会呢,自家爸就把机会塞到自己手里了。也就是说,其实自己一举一动,都没能瞒过爹妈的眼睛。
好吧!
都这样了,可该走下去的还是得走下去。
他找铁蛋:“差不多了,该给保卫处透消息了。”
于是,保卫处就把继续准备‘作案’的许强等人给摁住了。
自己厂里的子弟,对自己厂的职工下手,这是什么性质?
群情激愤啊!
许文东能被自己的儿子给气死,过去抡了两巴掌,那边还犟嘴呢:“……他们就是该往死的收拾!厂里领导哪里对不起他们了?竟然写黑材料举报。干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
包括赵平和计寒梅在内的厂领导的愣住了。
大家对许文东的一些做法,那都是心知肚明的。不过就是不愿意捅破了彼此难堪罢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充当正义使者的小伙子,偏偏是他许文东的儿子!
何其可笑!
许文东手脚都颤抖,嘴几张几合都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好半天才道:“……你还不允许别人监督了……你以为你是谁?别人检举,那是别人的权利!你还敢报复……”
“我报复怎么了?”许强硬气的很,“我做的事……至少问心无愧!这种只敢背后下手的窝囊废……我呸!”
第1249章 旧日光阴(61)三合一
“混账东西!”徐文东的胳膊抬起来,一巴掌就抡过去。
‘啪’的一声!
格外的响亮!
许强都愣住了:“爸,你打我?”
李奎赶紧过去,挡在父子中间,“许厂长,孩子做的欠妥当,慢慢说就是了。你看你这……怎么还动粗了呢。”
说实话,看了这么一出,李奎觉得许强这孩子还不错,一个伪君子反倒是教出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儿子来。他觉得挺解气的。但同时,未免也觉得这许文东有点太能装。在外面能装就罢了,在家里还跟老婆孩子装,你说这日子过的,有啥劲头?
被李奎挡开,许文东的理智稍微回拢了一些,没挣扎着再要打儿子,却一副坚决的样子道:“……对于许强的行为,坚决不能姑息!我建议厂里,给予严重的处分,不排除开除出厂……”
“许叔!”门外的人群里就有人喊了一声:“许厂长,这开除出厂,这就过分了吧。大家一个厂了的同事……开开玩玩,这怎么就说到报复上去了。绝对没有的事!大家说是不是?”
办公室外面的楼道里,包括对面的办公室里,都挤满了人。对这种打小报告的,谁能有好感。知道那些人被整了一顿,都觉得痛快。说着笑着喊呢:“同事之间开个玩笑,道个歉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这个一说那个一说,还有些人揪了几个被戏弄过的那种打过小报告的人:“赶紧说啊,是不是开玩笑呢?”
敢说不是吗?
那点事都被捅到明面上了,本来就把领导们得罪了。这个时候要是再跟副厂长飚上了,这工作就别想要了。
于是都说:“是啊是啊!小打小闹,闹着玩的,当不得真。”
人家苦主都这么说了,苗家富作为保卫处的处长就问书记和厂长:“……这事就这样?”
四爷和赵平还没说话呢,许文东就道:“不能姑息!玩笑不是这么开的!许强这样的行为,开除他都不算冤枉!”
“怎么就说到开除?”赵平起身,拍了拍许强的肩膀,叹气道:“小许啊,对孩子不要太严厉。这么着,给个记过处分……”然后看其他几个领导,像是征求他们的意见,“你们觉得呢?”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点头:“就这样吧,老许!孩子慢慢教,可千万别再打了,都大小伙子了……给个教训就行了……”
给个教训就行了?!
这话许文东心里滋味难言:今儿这一出,可不就是大家借着自家蠢儿子的手,给了自己一个教训吗?
自己生的玩意,自己能不清楚。
问他哪个单位的哪个姑娘高哪个姑娘矮哪个姑娘胸脯高哪个姑娘屁股圆,他肯定说的头头是道。可这突然就来了这么一手,打击面还这么大!几乎是每个打小报告的都被他精准的找出来了!
他有那么能耐吗?
不用问,这蠢东西肯定是钻到别人设的套了去了。
谁给设置的这个套?
刚才出去的,哪一个都有把自家这蠢小子套里边的能耐。
“可谁会去利用一个孩子?”计寒梅就想不明白这一点。按说,班子里除了许文东这人有点阴之外,真想不出来谁会干出这没品的事。
赵平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这不服老都不行。
许文东这会子坐在饭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看了看两米远之外站在那里低头看脚尖的儿子:“你是不是也觉得你老子老了,说你两句,打你两下,你不服气了。”
“没有!”许强抬起头来,“但我不像你一样,被人欺负了只知道做缩头乌龟!”
“放肆!”许文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许强扭脸,低头又不言语了。
许文东指了指他:“你觉得你老子被欺负了?”
“难道不是!”许强冷笑,“一个副厂长,您怕什么?总说您的话语权不够,总是对谁都一副笑模样,扫厕所的你都赶着说一句辛苦了。爸!你活的累不累?可饶是这样,你就有威望了?人家一说副厂长,不指名道姓,大家不也想不起您是谁吗?您还整天在嘴上说什么恩威并施!恩您倒是没少施,可威呢?您就该趁着这次的事,把威立起来。你看!这次的事,不就这么过了吗?大家都给了您面子……连书记厂长都这么照顾你的面子,这以后这厂里,谁敢小瞧您。”
给我面子?
儿子!你爸我的面子今儿全被你揭下来了。
他想把这些事说给儿子听,可看着儿子一脸不知道错在哪里的样子。他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行吧!就这样吧。
跟他说他就能明白吗?
无知有时候是一种福气。
用了自己的儿子,明着报复了那么些人,暗地里报复了自己。
这事办的——漂亮!
现在,就只盼着,人家说的‘给一点教训就算了’也是对自己说的。
给自己这一次教训,就将这事揭过去算了。
可事情到这里,显然不是结束。
调研团从车上下来,要踏进厂门的那一刻,韩秋菊疯了一样的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往地上这么重重的一跪。在队伍中间的许文东面色一变,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完了!在中原重工的的日子要到头了。
韩秋菊这次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许文东的儿子许强。
被人跟傻子似的愚弄,这种羞辱是人都受不了!
“我或许在检举信上有写错的地方,但是,这不是被人报复的理由。”韩秋菊思路清晰,“我就想问问,是谁给了许强这个胆子,叫他敢这么干?干了这样的事,竟然还只给了一个记过的处分,我还想问问,他们全厂上下,为什么都包庇这么一个人?”
听着的人就明白了,为啥呢?
因为人家的爹是副厂长呗。
许文东真是欲哭无泪,有理都说不清了。
说我跟你一样,是被报复的一个,而且还正在被报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