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双职工家庭都是只愿意去一个人。
男人去,女人还在厂里。反正也不远,周末回来都行。
对自家怎么安排呢?
“都回去。”四爷是这么说的,“都回去,有些事情,亲自经历一遍,对你们来说,那就是财富。”
端阳也跟着回去过,知道老家的情况,就说:“老家还有一处院子,收拾收拾就能住。”
能住吗?
谁知道呢?
入了秋的时候,林雨桐带着孩子,重返老家。一一五的房子,叫大原两口子住着呢。为了住着不叫人说闲话,辛甜从托儿所的医务室,又调到一一五的职工医院。如今这医院也缺人,因为有一部分人员被抽掉走了。所以,她的工作基本不怎么费劲就调成了。也算是一一五的职工了吧。住在这地方,谁想说闲话也白搭。
钱思远是好说歹说的,说动了庄婷婷,两口子带着孩子,一块儿走。对于钱思远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
这次,林晓星和苏瑾都没跟着。两口子倒是想调过去的,可是苏瑾的父母不答应,“在省城的日子过的好好的,瞎折腾什么呢?”哪怕是范云清亲自给做思想工作,也是白搭。
意外倒是苗家富,他是坚决要跟的。他跟四爷是这么说的:“在厂子里是保卫科的科长,那了那边还是保卫科的科长,级别并没低。可我估摸着,要不了几年,我就是保卫处的处长了。”
谁都看得出来这其中的潜力。
就比如赵平,人家不当厂长了,调过来说是保驾护航,然后成了重工机械总厂的厂D委书记。级别不变,依旧是一把手。
书记管人,厂长管生产。四爷乐意有这么一个人在上头,他能省很多的事。
而一一五,还是那个一一五,十多年的企业,已经有了自己的人才梯队,抽走就有足够的填补。
相比起别人来说,林雨桐这次的调动,在一定程度上,工作也有了变动。
之前是财会科的科长,这回没戏了。前科长于友光刚好被摘了‘右’PAI的帽子,他跟着一起调动了。科长他干,林雨桐压根就不能在财会科呆着了。
为啥呢?
避嫌!
你家男人是厂长,财务还得你管。一个抓权,一个抓钱,看把你两口子能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厂子是你家的呢!
瓜田李下的,没法子啊,得避嫌。想干财会这一行,除非是调离这个厂。
但是显然的,这不现实。
之前是妇女主任,如今还兼任妇女主任。只是工作嘛,调到了人事科。
人事科科长。
听起来权利好像也不小,但这个上面还有管人的书记呢,能自己做主的不多。也因为如此,倒是不存在避嫌不避嫌了。
这个工作,比起财会科来说,是在厂子成立初期,其实意义是非同一般的。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了招工啊!
多少人想往里面挤,一言可定多少人的前程?
能说权利小吗?
云棋镇,受益都大的就是三林屯。
建厂的消息传出来,真是乐疯了都。整个云棋镇划归到永平市临北区,这相当于是农转非了。以前是农业户口嘛,靠天吃饭。如今这成了城里人了,就有粮食配额了。只要有工作,能挣到钱,过的就是城里人的生活。
所以啊,一个个的,都盼着呢。
金家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好些人就说了,说着金大山没福气,看人家儿子出息成啥样了,可他呢?就是等不到。
不知道多少人来走关系,对李月芬说一些奉承话。
李月芬爱听啊,也听出来这意思了,是说儿子又要回来了。
打心眼里说,她是高兴。
儿子出息了,不用看林家的脸色了。回老家来,在自己这个当娘的眼皮子底下,她还能真不管这个亲娘?
这么想着,跟人说话的时候,就不免有些拿腔拿调。
刘铃铛也就是看看,然后不言语就出门了。直接找了村长林千河。
三林屯本来就是林家宗族聚居的地方,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姓林的。这林千河跟林百川是属于比较近枝的堂兄弟。林雨桐管人家叫六叔。
那刘铃铛自然就称呼亲家六叔了。
这个称呼林千河比较喜欢,毕竟这么叫着,能叫人觉得他跟林百川的关系很近。
“咋的了?”林千河堪称是和蔼的问。
刘铃铛就说了:“亲家六叔,这不是我家小叔子小婶子要回来了吗?我想找几个人,把他们那个小院子给拾掇拾掇,好歹能住人不是?”
林千河心说:还真是,真把这事给疏忽了。
一说是给谁拾掇屋子的,全村老少爷们都上手了。不光是把四爷这边给重新盖了,就是林家那边,也重新拾掇了一遍。
如今农村盖房,其实很简单。不用砖瓦的,只用土坯子。各家都用备用的土坯子。这玩意又不要成本,只要下力气就能自己做。所以没有谁小气的不叫用。
所以这个收拾房子,是花了两天的时间给重新盖了一遍。
而且土坯子都是干燥的,只有墙皮那一层是湿泥,所以烘干起来,特别快。
正房带厨房的小院子,在林雨桐回来的时候,就能住进去了。
有住的地方当然是好了,至少孩子们能安顿好。
哪怕房子是新盖的房子,可这土坯房子怎么能跟一一五那边的小院相提并论呢?
端阳还罢了,毕竟什么样的地方都住过。可叫其他三个看来,这地方怎么这样呢。
可不住这里,就得去住帐篷了。
厂里一起来的,都在西沟那地方,搭建起了帐篷。
大帐篷大集体,男女分开住宿舍。打地铺!
办公的区域也是帐篷,就在帐篷里办公吧。
到的第一天,林雨桐这边连收拾都没没顾得上。进进出出的都是人。
这个说虎妞你回来了?
那个说妞妞啊,这回能常见到了。
然后几个孩子终于知道他们妈的小名了。这可把几个人逗乐了,还问呢,说:“妈,你哪虎了?”
晚上厂里紧急召开会议,招工的事情可以着手了。
另外,确定下这段时间的任务,主要是搞基建。
条件不允许嘛,就是先盖土坯的平房。家家都带着一个壁炉烟炊取暖的这种。这种房子凑活住个三五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林雨桐跟四爷开完会,一起往家这边走。
边走两人还边商量着,说是将来住厂区那边的平房,还是住家里这边。
四爷的意思是住厂区,住在厂区是非少。
怕是非,结果是非就上门。
李月芬来了,在屋里坐着呢。
而四个孩子,都在院子里呆着。
这都深秋了,夜里多凉啊!
林雨桐就皱眉:“怎么不在屋里呆着?”
朝阳朝屋里瞥了一眼,委屈巴巴的:“我奶来的时候我们正吃桃酥呢,她管我们要桃酥了,还把一整包都塞给他那个金疙瘩叫他抱回家了。连骄阳吃了一半的那个也一块收了。”
李月芬也挺尴尬的,她进来的时候看见四个孩子,拿着桃酥在吃。吃的时候还挑挑拣拣的,说是太干了,没有奶喝了。想喝羊奶之类的话。
这些孩子也太娇惯了!
吃桃酥和得配羊奶,你们知道不知道还有孩子几年都没尝到过桃酥的味道了。
既然你们不喜欢吃,那就别吃。惯的这毛病!
她把骄阳手里的桃酥收了,并没有收朝阳的。可谁知道,倒是孙子先告状了。
这会子她从堂屋出来,就说:“不是我说你们两口子,惯孩子也不是这么惯的……”吧嗒吧嗒的说个没完。
四爷和林雨桐耐着性子听完,四爷就问说:“说完了吗?”
李月芬愣了一下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半天才说:“那今儿先不说孩子得到事,先说你三哥的工作……”
“就这事啊……”四爷打断她,然后打发她,“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李月芬看不出来儿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啥,只道:“那你们先歇着……明天……”
四爷不等她说完,在她一脚踏出门之后,就将门从里面直接给关上了。
骄阳有些不安的拉了拉妈妈的衣角:“……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当然不是你们错了!
这种从孙女手里把吃的抢走塞给孙子的人,林雨桐觉得不需要忍耐。
不是要工作吗?
给他工作!
从灵台车站往矿山的车站已经动工了,两段铁路之间,是有调度站的。当然了,也需要巡路员。
第二天,四爷就问老三说:“铁路工的待遇也不错,如今又正在招工。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路上巡查,你要是想去……”
“想去。”老三赶紧道,“当然想去。”
自家村里这个说是什么钢铁重工,这个他又不懂。但一开始,还不是挖矿盖房子?
不管是盖房子还是挖矿,都是累死人不偿命的工作。他当然不愿意干了。
如今能当铁路工,他特别愿意。
“那就回去等通知吧。”说着又强调了一句,“可以带家属!”
老三刚想说这么近带啥家属,可抬头跟自己的弟弟眼神一对上,他一瞬间明白了,这个弟弟再不是以前的那个弟弟了。工作可以给自己安排,但前提是,必须带走老娘。他的嘴角动动,一肚子话最终只变成了一声叹息:“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回家去跟刘铃铛商量:“……娘肯定不愿意走,你说这事咋办?咋跟娘说!”
咋说都不成的!
刘铃铛心说:不光是她不想走,我也不想走呢。
但话不这么说,她想了想就道:“就怕咱这一走,跟小叔子这边的关系更远了。我的意思,倒不如我跟疙瘩留在家里。我呢,哪怕是去食堂帮忙呢,总也算是一份差事。至于疙瘩……不是我说,这以后没文化可怎么得了。咱们村以前还有个小学校,这两年也不办了。孩子上学,都得去镇上。可娘呢,舍不得疙瘩,愣了这么大了,一天学都没上过。我不知道你跟娘是咋想的,我只问你,你见朝阳和骄阳了吗?人家那俩孩子不比疙瘩小?可你们人家读书写字,哪怕没有学校,人家在家里也是不用人催,该学就得学。人家那孩子吃的好喝的好,看那样子,是当爹妈的不心疼吗?不是!真要是心疼孩子,就得叫他们学。小叔子如今那级别,都跟县长差不多了吧,人家是没见识的人吗?有见识的人都督促孩子学本事呢?咱不会有样学样吗?你看人家这边的厂子,住宿的平房跟学校是同步盖的。人家抓孩子学习抓的紧。叫疙瘩去上学吧,不能再由着妈娇惯了。这会害了孩子的!”
老三就不说话了,抽了一袋旱烟这才道:“你的意思,是想叫我带着妈走,把你跟孩子留下。”
没这个样的!
见老三不像是能答应的样子,刘铃铛又说:“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你准不准。要不是你说是去铁路上,我还想不到这上头去……这也是为了你好。”
“啥事啊?”老三不解。
刘铃铛将窗户关了,声音更低了,“……娘的那个表弟,不是在车站那个职工食堂干活嘛……娘给疙瘩淘换细粮的时候,去找过你那表舅……这事你记得不?”
老三点头:“嗯呢。咋不记得,好些年不联系了,过年还过来了一趟。来也没吃饭,留了半袋子白菜叶子走了。”
“对!”刘铃铛就道:“我都偷听了。人家为啥来的?那话是咋说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人家那是有事!他想给他儿子安排工作,就得巴结他们那站长。咋巴结呢?他想出来了,老站长六十了,死了老婆了。他过来是想着把咱娘说给那老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