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妃蹭一下站起来,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起身将正厅的窗直接关上,浑身都开始颤抖一般的道:“王妃请慎言。安庆再如何,也是金枝玉叶。不容你……”
“是真是假,难道陈妃娘娘您不清楚吗?”武安王妃好整以暇,“东山的长春观中,端是春情无边呢!”
陈妃眼里就跟淬了毒一般:“是你算计的!”
“娘娘!”武安王妃轻笑一声:“就像是您说的,安庆她怎么着也是金枝玉叶,我们王爷就是再如何,也做不出这样龌龊的事来。到底是如何的?您不是比我清楚吗?”
陈妃的眼睛慢慢的闭上:“你想如何?”
“陈家。”武安王妃说的毫不避讳,“陈阁老是您的兄长,太子妃的娘家可也是您的娘家。这段时间我冷眼瞧着,太子妃跟陈家可是越来越疏远了。说起来,这也是咄咄怪事。我这人没别的,就是好奇心重。”
陈妃的肩膀一松:“就这个啊。”她轻笑一声:“其实也没什么……要真想知道,你找我那侄媳妇辛氏去。她那人……你该是知道的,目光并不长远。”
武安王妃心里一动:“谁都知道我找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就是再蠢,也不可能跟我……”
陈妃轻笑一声:“辛氏有二子,长子就不说了,那幼子跟永年县主,算是年貌相当吧。”
武安王妃眼里闪过一丝恼色,永年是她的长女,也是唯一长成的女儿。她嫁给自家表哥这么多年,怀孕坐胎,哪一年没有一两次?可要么是生下来就夭折,要么就是根本生不下来就流产了。就是长女,也是磕磕绊绊的才长到十岁上。之所以册封县主给的封号是‘永年’,也不过是都知道,这孩子体弱。唯一盼着的就是她长命百岁,得以永年。
什么人都能拿来用,唯有永年,是她的逆鳞。
正要恼了,就见陈妃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她马上就懂了,永年是自己的逆鳞,安庆又何尝不是陈妃的逆鳞。谁碰自己的永年,自己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跟她同归于尽。
那么陈妃呢?
也是一样的。
她这是警告自己,别拿安庆的事说事。
同时,她也升起一丝危机来。陈妃对华映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只是给小姑子传传消息而已嘛。
她起身告辞:“您放心,安庆公主……我一定会妥善照顾。”
“不!”陈妃一把拉住武安王妃,“我希望你把收尾给处理干净。安庆就是安庆,不容丝毫亵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冰清玉洁的。”
武安王妃愣愣的看向陈妃:“您这样,安庆会恨死您的。”
陈妃反问武安王妃:“假如永年县主跟安庆易地而处,换做你,你会如何?”
所有母亲的心态都是一样的。
武安王妃慢慢的垂下眼眸:“脏了我的手……”
“等事情了了,我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陈妃笑了笑,“许是跟东宫有关,跟太孙有关。如果证实了,那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什么东西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武安王妃笑了笑:“成交。”
从陈妃宫里出来,去了长秋宫。
长秋宫里皇后并没有歇下,过来就叫进来。
武安王妃笑着说起安庆给陈妃捎带的东西,什么菜干,什么针线活,皇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全没往心里去的样子。一瞧,就知道她对这事并没有什么兴趣。
于是她就笑道:“儿臣也知道母妃生气。可儿臣跟母妃一样,都是上官家的出嫁女。如今,娘家的事,咱们那里说的上话呢?不过听婶婶的意思,是觉得永安是顶顶好的……”
不想把闺女嫁给东宫的庶子,却愿意为家里的儿子求娶东宫的嫡女。
要是如此说,这倒也有理。
皇后的面色缓和了两份:“这事只在长秋宫说说就罢了,可莫要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提。永安跟太孙一母同胞,身份贵重。如果上官家开这个口,那才是不知深浅了。况且,先有了拒绝临安的事,如今又攀着永安,这不是挑唆东宫嫡庶之间的关系吗?罢了,他们如今行事是越发的糊涂了。行了,你回去吧,这些事原本也不与你相干。”
武安王妃浑身都松了:“姑母才是真声明呢。”
说着,见皇后的眼里有了疲惫之色,就起身告辞。
等秋嬷嬷送人回转,皇后才睁开凤目,眼神有些冰冷:“小秋,本宫是不是越来越仁慈了?”
这话说的?
“娘娘,随他们闹去吧。”秋嬷嬷低声道:“幸而太子仁慈,胸怀宽大,对娘娘又孝顺……”
皇后摆摆手:“我能容下他们各怀心思,勾心斗角,却容不下他们吃里爬外。又是陈妃,又是华映雪,她倒是长袖善舞!”
秋嬷嬷不敢说话,但见皇后的怒意不消,才低声道:“王妃是瞎胡闹。到底是没诞下小王子,到底是底气不足呢。要是没点用处,王爷那边……”
皇后冷笑一声,紧跟着就摇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她慢慢的闭上眼睛,“叫人盯着她。别看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其实细想,倒也不算是全无章法。”
秋嬷嬷应了一声是,就给皇后身上盖上毡子,慢慢的退下去了。她不明白,昨晚发生了那般的大事,为什么皇后就是不向太子透漏分毫呢。
太子用手不停的摩挲着腰上的玉佩,静静的想着皇后叫太子妃捎出来的话:“……等到春暖花开……”念叨了两句,似乎有些明悟,眼里多了几分复杂之色,轻轻的叹了一声,看向一边的林雨桐:“你也听明白你祖母的意思了吧?”
皇后的意思是说,宣平帝只怕是熬不到明春。
至少皇后有办法叫他熬不到明春。
这意思还不明白吗?皇后的意思跟太子的意思是一样,都是说别急着动。熬过这几个月什么事都好了。
林雨桐就想起皇后跟华映雪昨晚的对视,这两个女人之间,绝对有猫腻。
要不然皇后怎么确定平宣帝活不过明春呢。
皇后透漏出来的意思,坚定了太子的决心。
林雨桐没有说话,但他从不会讲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该做的第二手准备还是得暗中准备的。
才说要召集几个人去书肆那边商量商量呢,恰巧,戚还回来了。
不光人回来了,还非常阔绰了带了不少东西回来。都是长宁给准备的。
什么毛皮药材,都是整车整车的拉的。
也有一些东西,是顺带带给皇上皇后,太子太子妃,包括武安王三皇子还有其余两位公主的。
长宁哪怕是在凉州,这跟京城的联系紧密不紧密,也直接关系到她在凉州的地位。因为,跟这些京城的至亲恢复往来,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至少,对长宁是这样的。
对长宁重要的事,在林雨桐这里自然就是大事。
东西,林雨桐得亲自送。
给宣平帝送的时候,人家没见,只说是怕睹物思人,叫冯千恩出面给收了。
林雨桐没强求,带着去了长秋宫。
到了长秋宫,皇后倒是真欢喜。说实话,给皇后的东西也不是顶好的,但皇后拿着又是哭又是笑。问了林雨桐许多凉州的事。
林雨桐一一跟她说了,凉州的行宫是什么样的,哪里是三国的交界处,平日里有多繁华等等,等等。
越说皇后就越是欢喜,还试探着问林雨桐:“你说,她会觉得孤单。其实,要是觉得孤单了,再嫁也无妨……只要她高兴就好,人倒是不挑的……”
林雨桐就笑:“我跟祖母的心思是一样的。要是能碰上合适的人选,姑姑能再走一步,我是举双手赞成的。将来有个孩子,一辈子也不孤单……”
句句都说到皇后的心坎上了,“还是你明白我的心思。”
可林雨桐没说的是,长宁是死活不会再走一步的。有些伤痕一旦造成了,就没办法愈合。伺候了父子二人,这就是长宁心里永远也迈不出的坎。只要权利和自由,能慢慢的抚平这些伤口。
说着话,林雨桐笑了一下,低声问皇后:“姑姑还给华贵妃捎了礼物……”说着,她就眨了眨眼睛,似有促狭之意,“不知道孙儿能不能转交……”
“是个什么玩意?”皇后猜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宁的性子,有些烈。吃了亏,不找回来,晚上都会睡不好的。
林雨桐呵呵的笑,招手就叫添福捧过来了:是一个匣子,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放着一个能托在手掌上的鸟笼子。纯金打造的,手艺也不错,轻巧也是有的。但这样一个东西……能关什么鸟?
是说华映雪不过是被人攥在股掌之间的玩物吗?
读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皇后笑了一下:“那你去吧。”
没拦着自己见华贵妃。
可事实上,林雨桐知道是见不到华贵妃的。果不其然,东西收了,人没见到。
这也就说明,皇后不管是对太子还是对自己,都没那么坦诚。
因此,她就更不可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寄托在皇后身上。
出了皇宫,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去了武安王府。武安王不在府里,只说是去了城外的马场,林雨桐也没心思追究其真假。就说拜见王妃是一样的,结果人家长史出来说了,王妃也不在。
东西收了,主人一个没见到。
出了门,明凡就低声道:“武安王应该是去了马场了,那马场离镇北司最近。”
是说,在马场可能是去接触镇北司的。
林雨桐‘嗯’了一声,又道:“王妃……去了东山……”
东山,长春观,这里最特殊的地方就是靠近后山的一处院子,名为落凤院。
安庆公主就住在这里。
在这里,全无半点出家人该有的东西。里面的摆设之奢华,比宫里更甚。
她属于道观的异类,谁也管不到她身上。
披着道家的外衣,后山却成了她的后花园。日子好的时候,在这里悠游嬉戏,好不自在。
这里,如今是东山的禁地,绝对不许外人靠近的。
此时的安庆,坐在石凳上,手里拈着棋子,静静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此人肤若凝脂,琼鼻红唇,细看,还有几分阴家人的品格。
是极为出色的长相了。可要是说年纪,这么一副长相,真还就看不出年纪。不过应该不是少年了。
安庆的专注,叫此人面色有些微微泛红:“真人为何这么看着我?”
“好看?”安庆随意的放在棋子,手伸了出去,轻轻的挑起了对方的下巴,“别叫我真人,叫我安庆,可好?”
“怎敢?”此人慢慢的低头:“奴卑贱。”
安庆的面色就有些不愉,“卑贱不卑贱的,我说了算。这样一幅长相,莫做出一幅女儿之态。”
此人微微低头:“奴知道……公主心里惦记着……”
安庆的面色再次沉了下来,“不该说的不要说,要是记不住……”
此人猛地抬头:“奴明白。”他也伸出手去,放在安庆的脖子上,然后不安分的从领口往下滑,“不过是一幅皮囊,男女之间……不外乎如是……他给不了你的,奴能给你……”说着,就凑过去深,嘴唇贴着嘴唇,四目相对,安庆只觉得浑身都灼热了起来。
她轻笑一声:“也是怪了……不通晓男女之事……只觉得非他不行……可……”
“可一旦明白这里面的妙处……”男人的声音带着魅惑,“便觉得,只要能给予这样的快乐,谁都行。”
安庆伸手捂住他的嘴:“也不是谁都行。你该庆幸,你这副长相,是占了便宜了。”说着,她就抓住他四处捣乱的手,呵呵的笑了起来,“你现在是我的人……总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放在我身边的……”
这男人清了清安庆的手心:“是谁真的有关系吗?您不高兴吗?不……舒服吗?”
安庆刚才还柔情蜜意的眼瞬间就变的冷清,喉咙间发出轻轻的一声叹,似是带着无尽的怜悯一般:“现在说,我还能救你一条性命。如若现在不说,你只怕这辈子都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这男人微微愣了一下,认真的看向安庆。见安庆的表情不似做伪,他慢慢的收回他的手:“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我腹中坏了孽种,你觉得皇家可丢的起这个人?”安庆摸了摸小腹,露出几分苦笑之色,“说吧,不说我真护不住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咱们之间……不到海深的情分,但也比百日要厚重。我不想看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男人眼里的情欲慢慢的退却了,神情也变的清冷起来:“公主殿下心善啊。”
安庆就看向他:“你跟华映雪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