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两口子连夜里,敲开了老雷修理铺的门,果然见里面停着一排排崭新的摩托。
老雷也说了:“要是现钱买,四千五就推走。要是秋后再给,六千不还价。”
大半年的时间,多要一千五百块钱。
可老大两口子没有第二种选择,果断的写了字据,然后推着摩托车就走。
老大不会骑啊,摩托推起来可费劲了。就这也有劲的不行,两口子在路上都想好台词了,就说出去串门,看见这车不错,顺手就买了。
这么说着,老大瞬间觉得好像就是这么一码事。
大半夜的进了门就吆喝:“清丰……花花……起来看看,给你们买啥了……”
然后不仅把清丰和花花叫起来了,还把肖爸和肖家叔叔叫起来了。
李仙儿特别豪迈的笑:“亲家,看这车咋样?我跟他爸出去……本来是给人家报喜去的……你说一些朋亲,咱又喜事不说也不行。一听咱说要买摩托车,人家特别热心,介绍了老雷……都说他那里的车最好,价格还合适……干脆就直接过去,问了价……一说六千,他爸就说行……这不……直接把钱给人家,咱把车给推回来了……”
摩托车这东西,看外观其实是看不出来差别的。尤其是对不懂行的人来说。
新车嘛,又是六千块钱从熟人那里买的,那这车的就绝对是好车了。
不过是不是好车,人家肖家也不是很在意。就是有这么一码事吧。
肖家叔叔就说:“那趁着年前,叫人把新房粉刷一遍,地面铺上瓷砖,我们也好量尺寸出去给孩子买家具电器。”
提了新要求,又变相的催那两万块钱。
刚跨过一座高山,又迎来一个天堑,怎么过呢?
两口子躺下了,李仙儿就踹了金满城一脚:“咱去南方之前,不是跟那谁借了一万块钱嘛。”
高利贷啊。
金满城摇头:“人家现在未必乐意借。”
“你傻啊。”李仙儿起身,黑暗里一双眼睛亮闪闪的,“他不借,别人肯定有愿意借的。毕竟之前那一万有人替咱还了,这些人不怕咱还不起……”
金满城平躺着,瞪着顶棚。要是这么说的话,也确实是有道理。
有还贷的能力,没道理没人借给咱。
“行!”他翻了个身,“我明早就去。”
早上七点出门,九点回来,揣回来两万五千块,偷偷的塞给李仙儿五千,过年和筹备婚礼的钱就这五千了,还没暖热的两万,两口子直接给了肖家。
金满城把钱递过去:“咱们如今取钱,钱数多了得上县城去。我一早去,现在才回来。”
肖家就觉得这金家看起来还真有点不露富的意思。然后两人就带着清丰和花花,去县城。这三叔也机灵,叫了清丰,说分开转。其实肖爸带着闺女偷偷去了银行,把这两万块钱给闺女存上了:“这钱谁也别说,以后自己想吃什么,就自己买。实在是没办法的时候,再动用这钱。卡号爸记着呢,有难处了给爸打电话,把给你的卡上打钱。不是教你留心眼,那清丰现在对你是不错,谁知道以后呢。你那公婆可也不是啥实诚人。所以啊,留着心眼没错。等将来有孩子了,看情况再说。记住爸的话。”
花花低着头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我没那么傻。他家还有个兄弟要读书呢。我拿咱家的钱干嘛,少花了他家的钱,钱也未必就能落到我们的兜里。还不是得顾着他兄弟多些……”
肖爸心里怪难受的,以前啥也不懂的闺女,都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了。
事实上就是孩子说的这样,成家一个扔过一个,是好是歹自己过去。得顾着小的呢。
自己未必不是觉得把闺女送出门,任务就只剩下一个了。
人同此心,这边肯定也是一样。给大儿子把媳妇娶了,就爱咋咋去,肯定得顾着小儿子,不管是供着上学还是娶媳妇,这又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肖爸把这事放心里了,在县城把东西买了,清丰又找清辉,找了卡车给帮着拉货。
清辉不怎么认识大货车的司机,只能找徐强。
然后徐强利索的找车找人把这些家具给弄回去。然后没大人在的时候,这几个小的就管徐强叫大姐夫。于是一声‘大姐夫’叫的徐强发飘,光是给小舅子们买好烟就花了好几百。
晚上给清平打电话还嘚瑟呢。
清平气的:“你二百五啊!哄你钱呢。”
气死她了都!
徐强咧着嘴笑:“我乐意。”
清平不由的笑了,愿意为你的家人花那份钱操那份心的,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吧。之前还觉得拉克申傻,如今再看,左不过两个字——乐意!
金满城和李仙儿看见拉回来的一件再一件的大件家具家电,也挺乐意肖家的。
要的彩礼不少,但给的陪嫁也实诚。
床、沙发、茶几、衣柜床头柜、电视、电扇、电暖气。连小件的吹风机、洗脸盆洗脚盆澡盆,热水壶,果盘,茶具,锅碗瓢盆都带了。还有比较贵的鸭绒被四个。
算下来,估计花的钱数得在一万五左右。这给了彩礼的话,新媳妇进门的时候娘家还得给压箱钱。
肖爸就说了,讨个吉利的数字,给花花带六千六百六十六的压箱钱。
金满城两口子把清丰叫到屋子偷着问了,“家具那些花了多少?”
清丰心里有数着呢,见问了,就实话实说:“花了一万六千七百多……”
一万六千七加上六千六,这都二万二三了。
自家只给了两万,相当于人家嫁闺女搭进来两三千块钱。
这心气瞬间就舒畅了。
给出去的两万变成东西全进了自家的家门了。这有啥可说的,就是高兴。
这个媳妇找的可真是太可心了。
晚上李仙儿炒了几个好菜,好酒倒上,俩亲家坐个面对面,沟通感情嘛。
肖三叔见他哥微微点头,就说了:“等孩子结婚之后……是分开单过啊……还是……那这以后这院子怎么说的……给大的还是给小的……”
李仙儿愣住了。啥意思?哪有还没进门就要分家的?
但她现在没底气跟人吵嚷啊。
人家肖家又不是卖闺女,嫁给你们家还倒贴钱着呢,那人家有说话的底气。
还有院子的事,这事吧,她早就想到女方会问的。
于是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才道:“……亲家,这个不用担心。我家清收学的可好了,老师都说了,好好培养,一准能考上大学。就是成绩稍微欠缺一点,也没事。咱们那天看的大学……不是说了,那校长是孩子四婶的师兄,说话可顶事了。她四婶搭句话,保准就录取走了。这只要考上大学,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们管了。有他四叔呢。你看老二家那清平,如今住她四叔的,吃用都是她四叔的,将来这工作结婚房子,她四叔都给包圆了。家里就是这成例。”
肖家三叔不知道是听明白还是没听明白,十分固执的问:“那这么说,这院子,就是清丰和花花的了。”
李仙儿一直在想办法回避这个问题,不想直接给出特别确定的答案。可花花这位三叔,实在是太讨厌了。
逼得没法子,人家要一句准话嘛。
她就说:“对!这院子以后是清丰的。”
花花戳了戳清丰,清丰就从衣服兜里掏出纸笔递过去给他爸:“那……那……那就写下来吧……”
金满城的脸瞬间都青了,为了这一院宅基地,当年受了多少罪。如今还没怎么着呢?儿子就开始抢了。老子不死,这院子都是老子的。
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接过来,直接写了个凭条。
大致意思是说,两兄弟将来要是分家,长子不离家,这宅子是老大的。
看着清丰把凭条给花花,然后花花收起来了,肖爸才说:“你看这两娃,办的是啥事?这院子是你爸你妈的,还没怎么着呢?就往自己怀里扒拉。”然后又跟金满城说,“谁叫咱们命不好,遇上这不醒事的呢。是好是歹,都是咱自己的孩子。只当是上辈子造的孽……”
当天晚上,金老大就梦见自家老爹了,梦见那时候给老五娶媳妇,叫自己腾出那间砖瓦房自己不乐意的事。
然后一身冷汗把被褥都打湿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肯定的相信过,这世上真有冥冥中自有报应的说法。
第二天一大早,起身去老五那边,爹妈的照片老五这边有,他想看看老两口。
不年不节的,谁摆那东西。
马小婷就说:“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得找找……”
连先人的牌位都不随便扔,金满城扭身就走。
老五追出去:“大哥……新房不是要粉刷吗?你赶紧买材料,我抓紧过去把活给干了……”
他学过泥瓦匠的活,也常出去给人盖房子赚点散碎的零钱。
侄儿结婚了,啥也没帮上,心里到底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要钱我没有,但我不惜我这一身力气。有话我给你干了,算是我这当叔叔的一点心。
这回马小婷没拦着,扭身又回去了。
只要不叫自家出钱,怎么都好说。
至于说李仙儿叫缝制被子的事,只当过耳的风。
她不光不给做,出门还找大家去评理,“……大家说这有没有道理?谁家是这么办事的?”
把李仙儿和金满城糟践了个够够的,才说:“其他几家好欺负,好说话,我可不好欺负,也不怕人家说我难说话。不能开这个例。”
这回没人说马小婷不对,背后讲究李仙儿的人倒是多起来了。
还有好事者问英子和姚思云,这两人难道跟李仙儿就是对付的?
吃亏也不是白吃的。
英子就露出迷之苦笑:“……真的假的……反正就那么一码事……你们都是知道我家那位的性子的,只要对他的亲的故的,别说搭进去点钱了,就是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也是愿意的……”
姚思云越发趋于正常人了,给人上眼药如今也是信手拈来,人家一问,她就一脸纳闷:“咱们这里娶媳妇不就是讲究叫叔叔伯伯家缝被子吗?二姐说要做被子,她还顺带了桐的,我懒的做,就叫我二姐帮着做了。还专门买了五十斤的皮棉送过去……说要做就做最好的,十斤的大厚被子,七八斤重的褥子。毕竟是家里小辈第一个结婚的嘛,该重视……这怎么听着不是这么个意思?”彻底装起了糊涂。
这人就说:“怕是老三想补贴他大哥他侄儿,糊弄你呢。”
毕竟不是本地人嘛,不了结情况也是有的。
姚思云就非常‘气愤’:“这人,想补贴就明着补贴,我还能为这个跟他吵?”
这话很快就被解读成了:老二和老三背着媳妇没少补贴金老大。
又有人说:连老二老三背着都补贴了不少,老四还不定补贴了多少呢。
就是过了个年的工夫,金老大靠着兄弟们补贴过日子的事就人尽皆知了。
别说金家的亲戚了,就是十里八村的,都把这事当谈资念叨。
这个说金满城有心眼,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整天的装穷。那个说,金满城心也贼,自己的借的钱故意不还,一副还不起的样子,就是为了叫兄弟们看见他可怜替他还债的。
人人都会脑补,越是脑补越是不堪。
这话暂时是传不到金满城两口子耳朵里的,而且所带来的危害现在暂时也看不出来。不过那话是怎么说的,往往占了小便宜就要吃大亏。现在两口子看着老五帮家里干活,还真就想不到之后有那么大的一个亏等着他们呢。
婚礼订在正月初八。
初六,清宁和清远一人一个行李箱,机场,准备回老家代表父母出席婚礼。
下了车,徐强和清平来接的。
清平在路上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跟清平和清远都说了。
本来像是为了院子写凭条的事,外人是不能知道的。但是清收那小子,也不是啥省油的灯。听见院子没他的份,第二天就逛到县城,给他二叔三叔哭可怜:“……我大哥……结了婚一点人情味都没有……那家里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然后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反正是都知道了这事。
不孝不悌啊!
清丰的名声能有多好?
一出一出的戏,叫英子把当时老二骂她的话给原模原样的还回去了:“你金家的先人亏了人了!羞先人哩!”
然后老二悲哀的发现,想羞先人也没机会。
老大给儿子结婚,头一天竟然没叫孩子去先人的陵地里把先人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