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孩子真当那疯子是她真妈妈,要把被子给她妈妈送去,怕她晚上没地方睡。
清宁呢?
是一个劲的问她爸:“我又俩妈?”
四爷说:“就一个!”
“不是!”清宁很执着,“都说那个也是!”
只一个人说了,哪里都说了?
四爷跟跟讲道理:“一个人只有一个妈。”
“不是!”清宁指了指后面果园的方向,“我妈俩妈。”
是说迁坟过来的亲妈和婆婆。听过桐桐对着坟堆叫妈妈,也挺过她对着金大婶叫妈妈。所以她认为,一个人可以有两个妈妈。
这个问题好像有点解释不清。
四爷求助林雨桐:赶紧把这熊孩子抱走,越解释越糊涂。
林雨桐对这类跟她解释不清楚的问题从来就不解释,她一向奉行武力镇压:“有两妈?你个小白眼狼……要不,我把你给你那个妈送去……”
清宁瞬间惊悚的睁大眼睛,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靠在她爸身上死活不撒手。
四爷又嫌弃桐桐恐吓孩子:“你好好跟她说。”他又特别耐心的跟她说,只有等长大了才会有俩妈妈。
以为这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吧。结果吃饭的时候,清宁看着她妈的脸,自己舀一勺自己吃了,然后再舀一勺倒在桌子上。两口子以为孩子是不小心撒了一口呢?结果不是,人家就是那么执着的,吃一口舀出来一口,堆在一块。还小心的观察大人的脸色,尤其是她妈的,要是桐桐脸上有半点不高兴,就赶紧收手。
四爷就放下筷子:“闺女,你这是干嘛呢?”
清宁学着她爸,一本正经的放下勺子,正襟危坐,“……给那个……不是……妈的人送去……”
怕那个疑似妈妈的人饿肚子。
好吧!孩子至少是个心底纯善的人。
孩子逗不得,也不能骗她的。
四爷认真了,说桌上的饭脏了,不能给人吃了。那个人虽然不是咱们清宁的妈妈,但也许是别人的妈妈。咱们不能拿脏东西给这个妈妈吃。
于是林雨桐就专门盛了两碗饭,又拿了一大包的馒头。拾掇了两身旧衣服,都包起来。两口子抱着孩子,又去了西街的戏台。
街上的人群早散了,这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烤过的发黑的烧饼在啃。
清宁又眼泪汪汪的,觉得很可怜。
林雨桐把东西拿出来,递给清宁,她肯定拿不住,只叫她虚拿着,林雨桐和四爷在后面兜着,叫孩子亲手把这东西给这女人递到手里。
这女人憨憨的笑,把东西接过去然后把她的烧饼递给清宁。
清宁也接过来,指了指一边的饭,跟那女人说:“吃……吃……快吃……凉了……不好吃……”
回来之后,孩子像是放下了一个心事似的,又活蹦乱跳起来。
林雨桐和四爷不拘孩子,想出去跑就出去跑,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巷子里的孩子,大的带小的,回来就变成泥猴了。
等到天慢慢冷了,孩子就出去的少了。
白天的时候,金大婶把清平带过来,叫姐俩在这边玩。这边有火墙,是很暖和。孩子在屋里穿着夹袄就行。活动的自由度大了很多。
最主要的,还是不想跟老五家的媳妇大眼瞪小眼。
旧屋子老四当年可都给砌了壁炉,烧起来暖和的很。老五住的是新屋子,那边就没有,只烧炕的话,屋里还是冷的不行。原本老二和老四住的旧屋子也是能住人的,可老五两口子嫌弃那是土坯房子难看,愣是给拆了。叫他们住东屋那边空出来的屋子,又嫌弃是老太太老爷子住过的,不肯去。白天没事了,就过来蹭温度。
儿子过来没问题啊,结婚以前老五一直跟老两口住的。但是儿媳妇过来了,把金老头这公公挤兑的没地方呆了。干脆也不呆了,去小饭馆给英子帮忙去了。怎么也是会做席面的人,在那边帮着做了,混吃混喝还混工资,挺好的。
留下金大婶带着清平跟老五两口子面对面。
老五有时候有活的时候还不在家,要么去粮站扛包,要么去棉站翻腾棉花包,再不就是养猪场养鸡场要出粪了,请些苦力短期的干一干,反正一冬天哪里有活哪里去。
弟兄几个,老大是把懒认了个真。日子过的苦哈哈的,还猫在家里不动弹。她催了几遍了,说如今饲料对外卖了,养猪的多了,你就是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走村串户的,给猪阉割,给牲畜看病,一天再不济,一块八毛的肯定是能赚来的。死活就是不听,“这么冷……路都冻的硬邦邦的……摔上一跤怎么办……”
这就摔着了?你带着老婆孩子一趟一趟的去老丈人家,也不见你怕摔了?
老二是不用操心的。英子这边已经赚的不少了,他那边又忙着育苗不知道又想种啥,好像还是想敢早茬卖好价钱。
老三弄了个拖拉机,如今是不愁活干了。饲料厂拉饲料,天天有活,不是拉原料就是往出运饲料。短途用的都是拖拉机。他整天在路上跑着呢。开车疯来疯去的,也是他爱干的活计。他媳妇娘家那边,虽然还贴补着呢,但何家的二女儿也嫁出去了,两个女儿补贴着,压力减了一半。有了孩子了,老三媳妇也知道往家里搂了。瞧着出去晃悠的时间倒是少了。
老四两口子本该是最滋润最悠闲的,结果呢?两人不知道跟谁较劲,小时候没学上,现在孩子都快要上学了,他俩倒是较劲着要上学了。这个考试那个考试,今儿报名明儿考试的,她也闹不懂这是啥考试,怎么一年到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几个儿子算下来,只有老五真的是干的傻出力气还挣不来的钱的活。
能怪谁?
他二哥说跟着我种瓜吧,比你种粮食强。他不,就听他媳妇的。
他三哥说跟着我装卸车,按着吨位给你算钱。他不,他媳妇说了,庄稼不能丢。反正你不种,我又不会种。
他四哥说你把那养猪场养鸡场的粪都承包下来,给人家点钱,完了你只往出卖粪肥。这些都是你四嫂管着的,松松手的事,你就把钱赚了。他不,他媳妇说了,你那四哥四嫂可精明了,把你卖了你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当爹妈能咋说呢?都说鬼迷心窍,这还真是。不就是好看一点吗?为这个的真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家里剩下她跟老五媳妇,老五媳妇又耷拉着脸坐在炕上也不说话。已经会看脸色的清平就很拘谨,她自然就把孩子包裹严实,然后带出来了。把空间给那死人脸留着去了。
白天林雨桐和四爷都不在家的。俩人带俩孩子都挺自由的。还都能相互换一把手歇着睡一睡。晚上怕孩子冷,带出去路上孩子受罪。干脆就把清平留在老四这边。
“不打搅你们看书?”金大婶要走的时候还问了一声。
你都把孩子哄的睡着了,还打搅啥啊?
大晚上的,老两口说什么也不肯住在这边两个儿子家,溜达着回去了。回去之后壁炉里就剩下没有燃尽的灰烬了,柴没添,炕也没烧。
金老头叹,跟这样的儿子跟儿媳妇过,过的这叫啥日子。
过日子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却说四爷和林雨桐,自从十月份考完试,两人就没打算报考十二月份的这次。毕竟挑课程都是挑选好学的,越往后考起来就越是艰难。所以相对的,需要更长的学习时间。
过了太多繁忙的日子,如今的节奏放缓一些也没关系,反正一辈子还有很长。
没事了两人靠在一起听听音乐,低声说一些过去的事。
今儿风大,带着呼哨。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很是有些响动。
见孩子不安的皱皱眉头,四爷伸手拍了拍。紧跟着将舒缓的音乐也关了,再听外面,就不只是风声雪声了,好像还有人的呼喊声。
“怎么了?”林雨桐一下子就坐直了,外面这动静好像有点不对。
四爷把军大衣裹在身上就出去,“你别出去……”
门一开,雪呼啦啦的就被风卷了进来。林雨桐跟紧拿被子把俩孩子又虚着遮挡了一下。
四爷出去见老小太的屋子灯亮着,就喊了一声:“奶,睡吧,我在外面呢。”
然后紧跟着,灯灭了。
四爷开了门,见老二已经站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了,手里开着手电,朝丁爱民家照呢。
不大工夫,几家的男人都出来了。刘成、刘保、还有不怎么常回来的邱成。
五个男人凑一堆,邱成挨个给递了烟,又给都点上,才扬起下巴朝那边示意了一下,“怎么了?那是啥动静的?”
踢里哐啷的一阵响,夹杂着不少人的喊叫声。
金老二又把手电筒打开,光照了过去,就见雪地里,乱七八糟的脚印一大片。他家院子是没有院墙的,连院子里都是乱糟糟的脚印。
这屋里到底是进去了多少人啊?
不等几人说出个什么,丁家就有动静了,两个人押着一个人的队形,从里面给出来了。一溜一串的往出走。四爷数了一下,被押着的一共十二个人。
走在最后的那个明显是领导的,四爷认识。派出所的副所长,常往公社走动的。
四爷主动过去打招呼:“还当是怎么了?原来是你们在工作。”
这位就跟四爷握手,“没想到惊动大家了。没事,就是赌博,聚众赌博。数额有点大。”
四爷点头,“那你们忙,晚上怪冷的,早晚早了事。”
两人握握手,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都要分开了结果就听到有人喊:“姐夫!姐夫!是我啊!我没赌,就是看看……”
四爷朝那人看去,哦!是他啊!
一瘸一拐的怎么那么熟悉呢?原来是林玉奇。
这副所长就为难了,“你看……”要是开口,这面子他得给。刚想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了,结果就挺这位在公社很红的红人低声说了一句:“别叫他受罪,给点照顾这个行,但别急着放人,回头我谢你去。”
这好办啊!
不就是好茶好饭的伺候着,别叫挨饿受冻吗?
这个行!
别急着放,就是叫自己可着劲的先要罚金再说。到时候这位再出面的时候适当的降一下,自己这边没违反规定,他那边的人情也给了。
“包我身上了。”跟这人打交道就是这么叫人放心,从不叫人觉得为难。
四爷还跟过去,跟林玉奇说了:“……不要紧,好好先呆着,我跟她们说了,不叫你受罪……”
这不受罪是真不受罪,那些在雪地里一扔半晚上,他这边回去就拷在炉子边上。炉子上烤黄的馒头片,人家还顺手塞给自己交自己吃。边上洋瓷缸子里是开水,放在炉子边上,什么时候喝都不冷。一只收烤着,不妨碍吃喝。隔一会还有人来问一声,要不要上厕所。如今屁股下面的椅子就是躺椅,往下一靠,就是床,在这里美美的睡一觉都行啊。
但是这地界吧,就是待遇再好,这不是还戴着铐子吗?
心里不安稳的很。
赌博逮住了,赌资没收不说,还要罚款的。看着一个一个被叫进去的人,他心里也忐忑呢。这该咋办呢?肯定得通知家里吧。
要是叫爸爸知道了,那铁定完蛋。
所以啊,这事只能叫人通知自家老娘了。
通知人这事,有派出所民警呢。人家这不是年终也得弄点福利吗?要不然谁半夜不睡觉抓赌啊?
叫家属赎人,是创收的重要环节,肯定得通知到了。
然后天一亮,邓春花就赶来了。
一个人冒雪天不亮就起身赶来了。到了就一下一下的锤在儿子的脊背上:“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想气死我啊……”
林玉奇哎呦哎呦的夸张的喊疼:“我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
邓春花停下手,上下看看,再看看外面那些冻着的,心也安稳了,“你给哪个塞钱了?”
要不然人家不能这么优待你。
林玉奇对他妈龇牙咧嘴:“说啥呢?那是我二姐夫的面子。”
二姐夫?
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谁。撇撇嘴,叫的倒是亲热。
“那咋不把你弄出去呢?”邓春花瞪了一眼,“还不是得靠你妈。”
林玉奇好话不要钱的往出堆:“是是是!对对对!我妈最了不起。赶紧的!把我弄出去吧。交了钱就放人的。”
“要多少钱啊?”邓春花低声问道。
“八百多点吧。”林玉奇不确定的道:“零头看在我姐夫的面子上人家大概能给免了。”
多少?
“八百多?”邓春花都能疯了,“你妈我哪有那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