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惊惶抬头。
“天上有东西!快看!”
更多的人茫然望向漆黑的夜空,试图分辨那声音的来源。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倾盆而下的死亡箭羽!
“啊!我的腿!”
“娘子!我的娘子啊!”
“救命!我被射中肚子了!”
……
无数锋利的箭矢,如同来自地狱的毒蜂。
它们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从四面八方、从浓墨般的夜空中暴射而出!
它们撕裂空气,精准而冷酷地射入毫无防备的人群!
濒死者的惨嚎、妇孺绝望的尖叫、孩童撕心裂肺的啼哭……各种声音瞬间打破了夜的死寂,汇成一片人间炼狱的恐怖交响!
鲜血在火光的映照下,泼洒出大片大片刺目惊心的暗红!
仅仅第一波箭雨,道路上便已倒伏下数十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和更多哀嚎翻滚的伤者,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敌袭!有埋伏!快!快把火把灭了!”
幸存的头目目眦欲裂,嘶声狂吼,声音因恐惧而变了调。
慌乱的人群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去扑打、踩灭手中的火把。
然而,黑暗带来的短暂安全感转瞬即逝!
“咻咻咻!!!”
第二波、第三波箭雨接踵而至!
更加密集!更加精准!
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暴露在火光熄灭前那一刹那的生命!
“跑啊!”
“散开!快散开!”
“不要丢下我娘!”
“跟他们拼了!”
……
彻底的恐慌和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人群像炸了窝的蚂蚁,哭喊着四散奔逃,互相推搡踩踏,秩序荡然无存!
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也成了最深的恐惧。
而黑暗中的猎人,则露出了獠牙。
埋伏的官兵并未立刻发起冲锋,他们如同经验丰富的狼群,在暗影中冷酷地移动。
弓弩手持续不断地抛洒着致命的箭雨,驱赶、切割着混乱的人群。
同时,一支支精悍的骑兵小队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扑出,精准地扑向那些脱离大队、惊慌失措的落单者。
刀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带起一蓬蓬温热的血雨,伴随着短促凄厉的惨叫,旋即又归于沉寂。
他们犹如狼群般盯着逃跑的人群,一旦发现有虚弱、落单者,便立刻一拥而散,将其剁成肉泥。
却始终小心翼翼地避开着人群最密集、也是防御最森严的核心区域。
因为那里,蛰伏着足以致命的威胁!
果然!
当又一波密集的箭雨,如同乌云般朝着队伍核心处那几辆堆满辎重、护卫森严的大车覆盖而下时
“吼!!!”
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轰然炸响!
一股肉眼可见的、狂暴无匹的深红色气浪,以其中一辆大车为中心,猛地冲天而起!
那足以洞穿铁甲的箭雨,撞上这层凝若实质的气浪护罩,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
只听得一阵令人牙酸的“叮叮当当”密集爆响,无数精钢箭矢竟被硬生生震得寸寸断裂,化为漫天铁屑,四散飞溅!
一道魁伟如山、散发着滔天凶煞之气的身影,猛地掀开车帘,一步踏出!
他立于车辕之上,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如血,周身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一股属于三品巅峰武者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整个战场,连远处黑暗中的擒风都感到呼吸一窒!
“‘傲刃雄魁’尹雷凌在此!”
那身影声如洪钟,蕴含着无匹的内力,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带着狂怒与霸烈:
“何方宵小!藏头露尾!可敢与我决一死战?!滚出来!!!”
这声怒吼,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黑暗中的官兵们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精神大振!
目标终于出现了!
擒风冰冷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而满意的弧度。
他轻轻一挥手,身旁的令旗兵立刻打出旗语。
“传令!目标已现身!执行‘磨盘’战术!弓弩手轮番齐射,持续压制!游骑继续清剿外围溃兵!绝不许任何一人逃脱,令其收尾不能顾!”
“耗!给我狠狠地耗!把他尹雷凌的内力……一寸寸地给我磨掉!”
擒风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待他力弱之时,便是……我亲自出手之刻!”
夜色,被血腥和杀戮彻底染透。
而远方宴山的轮廓,在火光与血色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狰狞而遥远。
第602章 给王爷送钟
宴山南麓,夜浓如墨。
此地地势之险,令人望而生畏。
仅有一条羊肠小道,如同被巨斧在嶙峋山壁上劈出的一道裂痕,蜿蜒曲折地向下延伸,最终汇入下方遥远的官道。
这条小路的尽头与官道相接处,有一片相对平缓的坡地,被当地人称为“断魂坡”。
名字里透着血淋淋的警告劝君止步。
若再往上,小路便陡然拔高,崎岖得如同天梯。
一侧是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寒风从谷底呼啸而上,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另一侧则是陡峭如刀削、寸草不生的绝壁。
路面狭窄,仅容两三人并肩,碎石遍布,稍有不慎,一步踏空,便是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的下场。
正因其险峻异常,辎重难行,宴山寨才将其作为最后关头撤退的隐秘后路。
而此刻。
在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绝壁之巅,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掩护下,一群宴山寨的汉子们正如同忙碌的工蚁,悄然进行着一场致命的布置。
“嘿哟!稳住!这边再来一根!”
粗粝的嗓音压得极低,在呼啸的山风中几不可闻。
一块块需数人合抱的巨石,被粗大的绳索和坚韧的藤蔓牢牢固定在离小路顶端近百丈的悬崖边缘。
只需一刀斩断那些绷紧的绳索,这些巨石便能挟裹着毁灭一切的力量,沿着陡峭的山壁咆哮着滚落,将下方的一切碾为齑粉。
一张张闪着幽冷寒光的劲弩,如同毒蛇的獠牙,被架设在沿途天然的制高点。
弩身紧绷,淬毒的箭镞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微芒,死死咬住下方那条唯一的山径。
任何试图通过的生命,都将被这致命的箭雨瞬间撕成碎片。
一兜兜乌沉沉的铁蒺藜,用坚韧的网兜悬挂妥当。
只待时机一到,便会如毒蜂般倾泻而下,铺满整条山路,让入侵者寸步难行,哀嚎遍野。
更有拒马桩的森森鹿角、裹满尖刺的滚木……种种杀人利器,被源源不断地搬运上来,无声地构筑着这座血肉磨坊的骨架。
宴山寨的汉子们汗流浃背,气息粗重,却无一人懈怠,唯有眼神中燃烧着决绝与警惕的火焰。
在峭壁边缘一块视野最为开阔的平台上,梁进负手而立。
他身影挺拔如松,深邃的目光穿透沉沉夜幕,俯瞰着远方山下的断魂坡。
夜风猎猎,吹拂着他额前的发丝,他脸上没有半分大战将至的紧张,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沉静。
雷震站在他身侧,魁梧的身躯像一尊铁塔,脸上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疑惑。
他环顾四周忙碌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大哥,你就这么笃定,官兵一定会从这条路上来攻山?”
这个问题显然也是在场许多头目心中的疑问。
当聚义堂的新匾刚刚挂上,梁进便毫不犹豫地调集所有留守力量,火速赶来这南面绝壁布防。
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早已预见了敌人的行军路线。
梁进的目光依旧凝视着山下,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寨主他们若真在山下平原遭遇擒风主力伏击,我们仓促下山救援,无异于以卵击石,自投罗网,更会彻底放弃山寨地利。”
“舍长取短,智者不为。”
他缓缓转过身,视线扫过身后几名同样面露询问之色的头目,包括美艳却眼神坚定的杏娘。
火光在他深邃的眸中跳跃:
“所以,围魏救赵,攻其必救!最好的办法,就是狠狠咬住另一支官兵,让他们自顾不暇,从而减轻寨主那边的压力!”
他再次指向山下小路与官道交汇的那片模糊区域断魂坡,语气斩钉截铁:
“今夜,官兵必定会从这里上山!”
“而且,他们此刻……已经到了!”
众人闻言,无不伸长脖子极力向山下望去。
然而距离实在太远,夜色太浓,视线又被起伏的山体遮挡了大半。
即便武者目力远超常人,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黑暗轮廓,哪有什么官兵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