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那一直低头扒饭的油腻男人,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咀嚼的频率都未曾改变,但那双被眼皮半遮的小眼睛里,倏忽掠过一丝比砧板上冻肉更冷的幽光。
那冰山般的妇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残酷的讥诮,端着茶杯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异常锋利。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个男童他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
那绝不是一个七八岁孩童该有的眼神!
里面没有丝毫天真懵懂,只有一片残忍和嗜血的欲望。
小小的身躯里,仿佛禁锢着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就在这杀机弥漫的瞬间。
只见那中年妇人搁在桌面的右手食指,在油腻的桌面上“哒、哒”敲击了两下。
声音轻得几乎被淹没在周围的喧嚣里。
但
就是这如同指令般的轻响落下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男童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在原地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快到了极致!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昏暗的角落里仿佛凭空爆开一团模糊的虚影,耳边只听得“嗤嗤嗤”数道尖锐到刺破耳膜的破空厉啸!
那声音短促、迅疾、致命!
如同毒蜂振翅,又似死神挥镰!
虚影一闪即没。
下一瞬,那个穿着宽大不合身衣服的男童,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回了原位,仿佛从未离开过。
唯一的不同是,他那肉嘟嘟的小手中,此刻正把玩着一柄造型奇特、薄如柳叶的飞刀。
刀尖,一滴粘稠、暗红的血珠,正缓缓凝聚、拉长。
“啪嗒”一声,血珠滴落在油腻肮脏的地面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他那张粉嫩的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孩童的稚气?
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与年龄极端不符的、充满残忍意味的狞笑,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刚才叫嚣最凶的那几个武者。
“啊!!!”
“呃啊!!!”
痛苦的惨嚎,此刻才骤然爆发出来。
那几个刚才还口沫横飞的武者,此刻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指缝间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们的手掌和前襟!
他们的嘴巴,从两侧嘴角开始,被利器精准而冷酷地割开,伤口一直撕裂到耳根之下!
皮肉翻卷,露出里面森白的牙齿和猩红的牙床。
这恐怖的伤口让他们再也无法闭合嘴巴,只能维持着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微笑表情。
每一次因剧痛而痉挛抽动,都让那狰狞的伤口更加暴露,两排牙齿在血污中显得格外刺目。
剧痛让他们涕泪横流,浑身筛糠般颤抖。
然而,在无边的恐惧面前,连剧痛似乎都退居其次了。
他们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看向那个男童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好……好快的……速度!好……好高明的轻功!”
刀疤脸汉子强忍着剧痛,含糊不清地嘶吼道,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另一个武者似乎想起了什么,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恐惧。
他指着男童,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变了调:
“你……你是……千机童子!!!”
四个字如同一个炸雷,在小小的饭馆里轰然爆开!
“嘶!”
刹那间,整个饭馆响起一片整齐的倒抽冷气声!
所有食客此刻都僵在了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再看向那个男童时,眼神里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来自九幽地狱的索命恶鬼!
千机童子!
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意味着血腥、残忍和无法无天!
传闻此人并非真正孩童,而是身患奇症,身体永远停留在七八岁的模样,如同传说中的侏儒。
至于他的真实年龄,早已无人知晓,只知他成名多年,凶名赫赫!
他精擅机关暗器之术,手段诡谲狠辣,曾一度被六扇门机门招揽。
然而此人天性桀骜,凶残暴戾,因不服管束,竟在一次冲突中,将他的顶头上司用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致死。
随后他叛逃出六扇门,成为朝廷重金悬赏的通缉要犯。
这些年来,他流窜各地,犯下累累血案,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死亡和恐怖,其凶名足以让小儿止啼!
此刻,这个凶神竟然就坐在他们面前!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人。
官府就在街对面,近在咫尺,可此刻没有一个人敢生出半点去报官的念头。
在千机童子那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目光注视下,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呜……呜呜……”
那几个被割裂嘴巴的武者,强忍着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狼狈不堪地跪倒在地。
他们拼命地朝着千机童子的方向磕头,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求饶和谢恩声。
鲜血顺着他们的下巴滴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
然而,千机童子那张稚嫩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
他依旧把玩着那柄滴血的飞刀,嘴角噙着那抹残忍的狞笑,冰冷的眼神扫视着饭馆里的每一个人。
如同在欣赏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刺骨的杀意,非但没有因为对方的求饶而减弱,反而如同实质般越来越浓烈,越来越粘稠。
几乎要冻结空气!
并且笼罩全场!
那双孩童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毁灭欲望。
“要灭口吗?”
梁进见状微微摇头。
千机童子浓烈的杀意,竟然将梁进也给笼罩进去了。
这千机童子既然武功高强,被人识破身份要杀人灭口,血洗这家饭馆,这符合一个穷凶极恶通缉犯的行事逻辑。
可这里乃是县衙对面,他即便灭了口,又能瞒得住多久?
岂不是多此一举?
眼看事情既然已经牵扯到了自己身上,梁进也不打算等到这千机童子出手的时候再反制,而是主动出击。
于是梁进起身,冲着那千机童子拱拱手开口道:
“既然都已经割伤了他们的嘴,还请得到人处且饶人,留他们一条性命吧。”
千机童子那冰冷死寂的眼珠微微一转,阴毒的目光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猛地钉在了梁进身上。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与其稚嫩面容极端违和的森然笑容,童稚的声线里却透出砭骨的寒意:
“呵……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替他们求情?”
他捏着飞刀的手指微微捻动,刀刃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寒星:
“你,是想死吗?”
那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涌向梁进。
饭馆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众人只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窒息。
面对这赤裸裸的死亡威胁,梁进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变,他哈哈笑着挥挥手:
“当然不是了,我哪敢找死啊?”
“就是看大家火气都挺大,出来说和说和,调解一下嘛。这动刀动枪的,多危险啊,也多伤和气。”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市井小民的油滑,仿佛完全没感受到那迫在眉睫的杀机:
“若是你想要聊天,我们也可以坐下来慢慢聊,实在没必要打打杀杀。”
“比如就聊聊刚才提到的……哦,是改稻为桑!刚这位……夫人,似乎也挺关心改稻为桑的破局良策?”
“咱们不如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聊这个?总比动刀子强,你说是不是?”
千机童子稚嫩的脸上流露出怒意。
他何尝听不出梁进语气之中的轻视和调侃?
“你真的找死!”
千机童子稚嫩的面容瞬间扭曲,狰狞如恶鬼,眼中凶光暴射!
那柄飞刀在他指尖发出一声低微的嗡鸣,眼看就要化作一道追魂夺命的厉电!
梁进倒是无所谓。
这家伙若是真敢动手,那他将其拍死就行。
若非他这具分身的名声是响当当的“及时雨”,被人认为急公好义,并且又容易相处。
否则他哪会这么多废话?
换别的分身早动手了!
有时候,梁进都开始感觉自己每具分身,都因为各自需要扮演的角色,导致行事风格都产生了改变。
青衣楼的分身,能一路杀穿西漠。
太平道的分身,越来越像个神棍。
化龙门的分身,能做领导也能做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