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兄弟们别站着了,都安心吃夜宵吧。”
常二丙浑身一颤,嘴唇翕动了几下,脚步踉跄地走出包间。
隔壁两个包间里,贴着墙壁屏息凝神的,正是马斌安排的青狼帮精锐枪手。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一旦包间内有异常动静,尤其是枪声,立刻冲进去,不惜一切代价保下李晌,并解决掉冯矩!
杀害一名巡捕房队长,尤其还是特派员的人,巡捕房的“自己人”肯定是不方便动手的,只能由马斌安排人来做,事后才好处理干净。
常二丙推门走进去,凑到马斌耳边,声音颤抖着,用极快的语速将包间内发生的事情跟马斌复述了一遍。
马斌原本沉静的面容当即变得凝重无比,金丝边框眼镜上闪过一抹寒芒。
同一时间,冯矩和李晌坐在包间内冷冷的对视。
李晌握枪的手,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地从桌下抽了出来。
他拿起桌上廉价的粗瓷酒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白酒。
没有招呼冯矩,他仰起头,喉结剧烈滚动,将杯中辛辣刺喉的液体一饮而尽。
“咳……咳咳……”
浓烈的酒精呛得他剧烈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他重重地将空杯砸在桌面上,冷笑连连:
“我一直以为,巡捕房局长的位置,不是你的,就是我的……现在看来,咱俩都错了,错得离谱!”
“这位置……咱俩谁都坐不了!谁都坐不了!哈哈……”
笑声在狭小的包间里回荡,冯矩同样神色复杂难以言喻。
李晌止住笑声,眼里爬满血丝,如同被又一次逼到绝境的野兽:
“所以呢?冯队,你告诉我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是为了让我跟你一起坐在这里,等死吧?”
“等死?”
冯矩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杯盘碗碟哐当作响。
“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
冯矩浑身爆出阴森的杀意,声音变形嘶哑,有种病态的疯狂:
“所以,我要杀了特派员,嗯,我要你帮我一起杀了特派员。”
“什么?!”
李晌倒吸一口冷气,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孔,头皮阵阵发麻。
饶是他已经有了最坏的准备,也万万没想到冯矩的“自保”手段,竟然疯狂到了如此地步。
直接杀死特派员,某种程度上讲,这不喾于捅破上城的菊花啊~
李晌原以为他们之前绑架侯秘书,自导自演一出戏已经够狗胆包天了,没想到,冯矩他更.
错了,冯矩哪里是特派员的狗了,这分明也是条疯狗,不愧是好朋友的亲爹啊!
李晌:“你疯了,你知道特派员在上城是什么身份吗?”
冯矩脸上的疯狂之色稍敛,但眼中的决绝丝毫未减,他很诚实的回答道:
“我不清楚特派员具体是什么身份,但从上城来的,肯定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是他想要我死啊,也想要你死!”
冯矩的声音陡然拔高,狞声道:
“我没有办法,要么他死,要么我们死,从你将那羊皮卷献上去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第三条路了。
或者,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选?”
李晌张了张嘴巴,猛地闭上眼睛,片刻后,又倏地睁开。
那双眼睛里,所有的犹豫、挣扎都被一种更原始的、更暴戾的求生欲望所取代。
“你说的对!”
李晌咬牙切齿,嘴里都是血腥味儿:
“他不死,我们都得死!”
冯矩心中最后一丝担忧终于放下,他最怕的就是李晌被上城的名头吓破了胆,宁可自己死也不敢反抗。
毕竟,死一个跟死全家还是有区别的。
李晌能这么快想通,实在是稍稍出乎他的意料,也省了他再费唇舌去说服。
冯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但紧迫感丝毫不减:
“事情一刻都不能耽搁,那咱们得赶在特派员发现我背叛他前,就抢先动手杀了他。”
废话,他眼前的倒计时可是分秒不停,他能不争分夺秒嘛。
李晌重重点头,眼中凶光毕露,但先打断了冯矩:
“特派员可不好杀,光靠咱俩还不够,远远不够,还得有其他人帮忙。”
李晌站起身拉开门,将常二丙和马斌都唤了进来。
大家都是好兄弟,掉脑袋的事情必须一起做,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李晌先向冯矩简单介绍了下马斌,而后又将当前局势的凶险细细剖开给二人听。
每说一个字,包间里的空气就凝固一分。
介绍完情况,李晌忽地转头看向冯矩,非常认真的请求道:
“冯队,我觉得这事儿,光我们四个还不够稳妥,最好,能把你儿子冯睦也找来,他身边的那些人可不一般。”
李晌是真觉得这事儿若能拉冯睦入伙,那成功率至少暴涨两成。
冯矩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如墨,他断然拒绝,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回旋余地:
“不行!绝对不行!不能叫冯睦!”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对“儿子”的忌惮,还在特派员之上。
他怎么可能再把冯睦招惹进来,冯睦一旦掺和进来,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他就无法把控。
毕竟,自家儿子极大概率是个怪物,而且还是个疯的。
他的行为根本无法预测。
李晌看到冯矩如此激烈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但随即又释然了。
他误以为这是冯矩作为父亲,终究不愿意将唯一的儿子卷入这危险的漩涡。
这对父子看起来关系不好,实则心里都还是有着对方的啊。
李晌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也罢,那就靠我们自己吧。”
四个人坐在桌上,开始商量杀死特派员的大计。
“特派员身边的安保力量.”
“别墅的平面结构图.”
“他每天的作息规律.”
“特派员个人的战斗能力评估.”
一条条关键信息被反复推敲、激烈讨论。
时间在紧张而压抑的密谋中悄然流逝。
商量到一半时,冯矩停下话头目光扫过李晌、常二丙和马斌三人,就很是自然的有感而发道:
“对了,那羊皮卷……你们应该是有备份的吧?上面究竟都记载了什么邪门玩意儿,能给我看一眼吗?”
见三人投来狐疑的目光,冯矩神色坦然地解释道:
“说不定,我们最终都会死在特派员手里,那我总该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死,到了下面,也好做个明白鬼不是?”
他很是坦荡的看着三人,神情中带着几分好奇,却又显得漫不经心道:
“行了,别藏着掖着了,有的话就赶紧拿出来给我瞅一瞅。”
第604章 他为何在我的意识里?
冯矩的语气自然随意,给出的理由也合情合理。
而且,大家都坐在一张桌子上共谋掉脑袋的大事了,就算出于最基本的人性光辉,这时候若真有备份,拿出来给冯矩看一眼,好像也没啥大不了吧。
最主要冯矩给的铺垫太足了,任谁都很难怀疑,“杀死特派员”只是冯矩抛出的幌子,此刻他状似随意地提及羊皮卷,才是真正的目的。
常二丙下意识地看向李晌,脸上露出一丝迟疑,欲言又止。
李晌眉头微蹙,似乎也有点被骗到了,正欲张口。
一直沉默寡言的马斌轻轻叹了口气,率先开口:
“冯队,真对不住,你是看不到了,倒不是我们不是没想过备份,而是……”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坦然地迎向冯矩的审视,
“那卷羊皮卷,邪门得很!”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道:
“我们试过拍照。无论是高精度的数码相机,还是老式的胶片机。
可拍下来的画面,不是在存储时自动扭曲,就是在显影后快速模糊,最后都变成了一团毫无意义的色块。”
马斌继续道:
“后来我们尝试临摹,但要么笔下的线条自己扭曲变形,要么颜料莫名其妙地混浊变色最诡异的是,有一份好不容易完成的摹本,竟然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燃了。
总之,冥冥中似乎有某种诡异的力量在阻止羊皮卷的内容被复制。”
常二丙差一点就要掏出手机给冯矩看照片了,此刻脸色也是一变。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手机里明明还存着照片,他都差点以为马斌说的就是真相了。
常二丙尽管不明白马斌为何撒谎,但他终究不算太蠢,闻言便立刻配合着点头道:
“对对对,邪门,那羊皮卷是有点邪门儿的。”
李晌也似反应过来什么,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诚恳的歉意:
“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上面就是些乱七八糟的鬼画符,拼凑成一张扭曲的人脸。
我们之前研究的时候,多看几眼就头晕目眩的。”
说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冯矩补充道:
“冯队要实在好奇,咱们事情若能办成,特派员那儿的羊皮卷你拿走就是。”
冯矩的目光在三人的脸上缓缓扫过,他能察觉出这三人似未完全说真话,但他没法继续追问了。
问一句是有感而发,再追问便要惹人生疑了。
如此一来,特派员就真的是不得不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