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雨槐并不躲闪,反而靠近一点,让那只染血的手滑过自己姣美的脸颊,在脸上留下一道污染的血痕。
葛清明还在幽幽的继续道,天花板上悬挂的躯体随着他的话语轻轻摇晃:
“记住……”
“自己创造的家人“
“会比血缘更亲密“
冯雨槐眼底泛起奇异的光彩,她郑重地点头,转身朝后走去。
三步之后,冯雨槐忽然站住,缓缓回眸。
她无比深情地看向葛清明,同时挥手再见道:
“谢谢您,您是除了我父亲外,教会我最多的人,我以后一定会永远记住您对我的好的。”
葛清明下意识抬起手,同样做出告别的挥手。
就在这一瞬
“嘭!”
冯雨槐的右手突然炸开,万千红线如血色烟花般绽放!
猩红的丝线瞬间铺满半个地下室,像一张巨网朝葛清明笼罩而去。
一同笼罩过去的,还有冯雨槐依依不舍的声音:
“我觉得您最适合成为我创造的第一个家人,另外,您创造的那些家人朋友,我也愿意一起接纳,您觉得呢?”
“毕竟,我和他们一样,都是在这间地下室的铁床上重获新生的,我们之间已经有了,超越过生死的缘分和羁绊啊。”
葛清明的瞳孔骤然紧缩成针尖大小。
他慌忙暴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铁柜,器械架轰然倾倒,手术刀与镊子散落一地,钉铛作响。
“你敢!”
葛清明嘶吼着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处扭曲蠕动的傀母印记,
“你不能对我动手,我是傀母选中的园丁!”
他双手同样一抖,数十根近乎透明的鱼线从袖中激射而出。
天花板上悬挂的躯体突然集体痉挛,缝合的嘴角撕裂到耳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
伴随着铁钩崩断的脆响,一具具“人偶”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而后又齐刷刷地朝着冯雨槐猛扑过去,带起一阵阴森的冷风。
冯雨槐只是轻轻抬起眼帘。
她的双瞳骤然化作猩红的漩涡,纤细的双臂优雅舒展。
霎时间,漫天红线如血潮奔涌,一部分绞住袭来的鱼线,一部分直接刺入那些人偶的后颈。
“咯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所有傀儡突然僵在地上。
他们机械地转动脖颈,死白的眼睛里露出与冯雨槐如出一辙的圈圈眼。
“这怎么能叫动手呢?”
冯雨槐几乎毫不费力就夺取了人偶们的控制权,她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
“我只是想让你成为我的家人,这有错吗,您瞧,傀母应该也是赞同我的,不然,他们怎么如此轻易就都听我的了?”
葛清明疯狂扯动鱼线,却像在拉扯千斤巨石。
他脸上首次浮现真正的恐惧,踉跄着撞开身后的柜门,取出一把造型诡异的青铜长剪。
剪刃上刻满扭曲的符文,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绿光。
“咔嚓!咔嚓!”
那剪刀不知是何材质,竟能轻易的剪断红线,成片的红线断碎爆开,可红线却似海潮般无边无际,从四面八方涌向他。
冯雨槐踏着优雅的步子缓缓逼近,叛变的傀儡们亦步亦趋的绕成一圈弧线,同样踱着步子靠近过去。
这场面看起来异常温馨,像极是一群乖顺的子女,簇拥环绕住中间的老父亲。
第496章 陪你到世界的尽头
三分钟后。
葛清明手中的巨剪掉落在了地上。
他被一群傀儡子女争先恐后的抓住,然后一起举起来抬到了铁床上。
冯雨槐站在他面前,食指一勾,手术刀便抵住葛清明的胸膛。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园丁,我是园丁……”
葛清明的声音如同卡带的录音机,不断来回播放着同一句话:
“冯雨槐,是我给了你新生,是我啊啊啊啊”
冯雨槐嘴角抿出甜美的弧度,手术刀优雅地划开苍老的皮肤,像裁开一张陈旧的羊皮纸。
十几只苍白的手立刻扒开伤口,争先恐后地拉扯着皮下组织,露出里面蠕动的内脏。
“嘘”
冯雨槐俯身凑近,发丝垂落在葛清明扭曲的脸上,
“您刚才教会我,作为种子就得独自破土而出,那您有没有想过,作为园丁的命运又是什么呢?”
冯雨槐停顿了一下,神色无比认真的补充道:
“之前,我喜欢的人都被我吃掉了,但葛大夫,您不一样,您给了我新生,所以我不想吃掉您。
我同样想也赐予您新生,让您能成为我的家人,伴随我一路走向终点。”
葛清明头皮发麻,他不敢再看冯雨槐那甜美的眼神。
他以前见过不少疯子,甚至自己也是个疯子,但像冯雨槐这种又甜又疯的,他真是头一回见。
葛清明绝望地闭上眼,心道:
“难怪,每每有为傀母献上种子的园丁,过段时间就会销声匿迹,我本以为,他们是得到了傀母的恩赐,功成身退的退休了。”
“现在想来,他们或许都是被各自播下的种子给……”
葛清明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
“或许,变成滋养种子的肥料,就是每一个园丁的命运吧,而如果这就是傀母希望看到的,那我……”
就在葛清明思索人生哲理的时候,冯雨槐在他耳边温情脉脉道:
“可我,之前只会吃,还未制作过家人,所以,您能告诉我正确的制作步骤吗?”
葛清明霍然睁开眸子,重新看向冯雨槐虚心请教的眼神。
他脸色一阵阴晴不定的变幻,嘴唇颤抖了许久,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制作傀儡,是每个园丁必须掌握的技能,不过也许你是对的,傀母就是想借园丁的手,把这项能力传授给种子。”
冯雨槐眼睛一亮,重重的点头。
葛清明双手死死抓住铁床边缘:
“下刀要按顺序来,先取肝脏,再取脾,然后掏肾…..”
“在此过程中,要放血灌入凝傀液,才能封住傀儡生前的活性,保留住傀儡的能力…..”
“凝傀液的制作方法在柜子下面第三层的羊皮卷里…..”
“最后,整个手术过程中,不能打麻药,以此最大限度保留傀儡的灵智……”
冯雨槐听的极为认真,她是那种极有悟性的学霸,只听了一遍,便领会了知识要点。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手中的刀锋随着讲解精准游走,每一次下刀都完美复刻葛清明的指示。
鲜血喷溅在她瓷白的脸上,又被她兴奋的舌尖卷走。
“啊!!”
葛清明的惨叫突然拔高,却又诡异地转变成大笑,
“对就是这样,你做的很出色,你是有才能成为最后的种子的,到那时,我不光是你的家人,也是傀母的家啊啊啊”
地下室的灯光忽明忽暗,将这对“师生”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在剧痛中狂笑授课,一个在血泊中专注学习。
那些傀儡们安静地围成一圈,像极了医学院的见习生。
当冯雨槐的红线开始缝合最后一处伤口时,她突然落下泪来。
这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一种超越血缘的感动因为她清晰地感受到,铁床上这个正在蜕变的存在,与自己建立了比父女更亲密的联结。
“我明白了.”
她抚摸着葛清明逐渐冰冷的面容,
“这就是真正的家人.”
冯雨槐眼含泪水的守候在铁床旁,等待着葛清明从沉睡中醒来,一如那夜,葛清明守候在自己床边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铁床上苍老的躯体突然抽动了一下。
葛清明的眼皮缓缓掀起,露出下面惨白的眼球,一片死气沉沉。
冯雨槐的指尖轻轻一弹,一缕红线钻入葛清明的胸膛,葛清明的瞳孔瞬间变成红圈,整个人又鲜活起来。
她能感觉到,与其他傀儡不同,葛清明的体内还残留着某种特殊的联系那是傀母印记留下的共鸣。
比起其他的傀儡,她操作起葛清明要得心应手许多。
她小指一勾,葛清明就直挺挺地坐起,他僵硬地转动脖颈,干瘪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慈父似的笑容。
那笑容的弧度、眼角的褶皱,甚至微微下垂的眉梢,都与冯矩有七分神似。
冯雨槐的尾指轻挑。
葛清明的双臂缓缓张开,关节处传来细微的“嘎吱”声,他的动作僵硬却精准,双臂展开的弧度恰到好处,仿佛一个等待女儿投入怀抱的父亲。
冯雨槐扑了上去。
她的脸颊贴上葛清明冰冷的胸膛,那里没有心跳,只有红线在皮下蠕动的细微触感。
她仰起头,眼眶里蓄满泪水,声音轻得像是梦呓:
“我今天失去了原本的父亲,但又创造了崭新的父亲,所以,你会永远陪着我,永远为我骄傲,一直到世界的尽头吗?”
红线在两人之间隐秘交织,如同血脉般将他们的命运紧紧缠绕。
葛清明的双臂缓缓收拢,宽厚的掌心轻轻抚上她的后脑勺。
这个动作如此娴熟,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遍。
数十具傀儡突然同时跪地,红线在他们之间交织成血色的蛛网。
一具接一具地,这些“兄弟姐妹”们伸出苍白的手臂,层层叠叠地环抱住铁床中央的“父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