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阵笑声响了一阵,便沉寂下去。
白玛轻飘飘的声音这时传进他的耳里:“俗神远比想魔可怕。
想魔的杀人规律有迹可循总有人能在想魔的杀戮下活得性命。但俗神与想魔不同,俗神会给活人划一条线,越过了这条禁忌的线,就必然沾染上它的‘死兆’。
困在死兆之中的活人,绝大多数都是死路一条,除非是俗神需要那个人活着。”
“你方才倒是聪明,竟然没有回头去找那阵笑声的来源。”白玛的声音里有了些许笑意,“回头就会触犯黑猖‘不得回头’的禁忌,就要沾染上冯给你分发的死兆了。”
“你方才怎么不说?
你这是想谋杀亲夫?真歹毒啊你……”周昌皱眉回应着白玛,在黑暗里辨认着方向。
他其实并不在意白玛说了些什么,对方究竟做了些什么才是关键。
这个密藏域飘过来的‘念想’,对他态度模棱两可,与财宝天王、老冯一家多有勾连,但周昌今下可以确定,白玛还是个可以争取到自己这边来的对象。
若她一心想要坑杀自己,却不必和自己透露太多的秘密。
但是接近自己,也未必不是她背后人物坑杀自己这一进程中的关键一环。
遑论如何,她既然来了,便叫她有来无回。
“就该叫你被它杀死才好了……”白玛绷着脸孔,声音里却藏着笑意。
周昌与白玛插科打诨着,沿路走进一片大院子里。
紧贴在他身后的那阵寒意,也不知在何时消散了去,扳指孔洞里的獒多吉安静着,只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样平静的氛围里,周昌看到前头朦胧黑暗中,有道灰白的人影,朝着自己这边急急而来。
与此同时,他身后却响起了一个怯弱的女声:“周、周小哥……”
那是白秀娥的声音。
伴着白秀娥的呼唤声,诡异的驴笑声,周昌扳指里焦急的犬吠声一齐响起!
身后白秀娥的呼唤,很快变成了一阵痛苦的哭声!
“她……她怎么来了?
她怎么在我们身后?”就连白玛听到身后白秀娥的声音,一时间竟也迟疑起来!
周昌这时却紧闭着口,攥着刀子,大踏步往前,迎向那道灰白的人影。
黑天里,他一直到走近那人三步以内,才看清那人的面貌形容。
他猛地加快速度,贴近那迎面走来的人,手里的刀子跟着就朝前递了过去!
“我的娃儿就是在你家买了卤肉才失踪的哇
你还我的娃儿,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招旗上写着‘李卤肉’的铺子前,男人跪在地上,满面泪水地向铺子里的偏胖妇人乞求着,不断地磕着头,“我的老婆子患了疯病,现在都不见好,我就指着我娃儿活啊……
你把他偷走,你叫我怎么活,你要我家破人亡哇!”
远方的天空收拢最后一片霞光,天渐渐黑了,街面上不见一个行人的影踪,只有瘦成麻杆的男人凄厉地哭嚎声传遍大街小巷。
铺子里的胖妇人身上罩着件皮围裙,她神色和善,听过那男人的话后,为难地道:“大哥,我真不知道你家娃儿哪里去了。
昨天黄昏的时候,他在我这儿买了卤肉,我看他就回去了。
咱们都是邻居,你家就在我铺子的隔壁,我不至于为这些事情骗你嘛……
而且,他昨天带着卤狗肉回到家,你难道没有吃到吗?
你要是都吃到卤肉了,哪里还能说你娃儿失踪,跟我有关系呀?”
胖妇人说话有理有据,叫那男人反驳不了。
男人只能‘哎哎’着,懦弱地哭泣着。
许是看他可怜,胖妇人剁了一只狗腿拿纸包好,递给他:“大哥,我这里还有点卤狗肉,你好拿回去和嫂子一块吃。
吃饱了,明天再到处看看,或许能找到你家娃儿嘞?”
“我不要你给的肉!
你这不是正经肉,你这是人肉!”连番打击之下,那男人的精神已近崩溃,他看到胖妇人斩下来的那条狗腿,一瞬间好似变成了一条卤得红亮的小孩腿!
他神经质似的打开胖妇人递肉过来的手掌,转而从地上爬起,竟要撞开胖妇人,冲进铺子里去:“我娃儿肯定在你这儿,我昨晚隔着墙都听到他哭了,我听到他哭了!
我要找到他!我要找到他!”
男人瘦削的身形,相对于胖妇人的体格而言,可称‘弱不禁风’。
胖妇人被他打开手,面上已有了三分愠色,又见他朝自己横冲直撞而来,脸色一阴,另一只手跟着抄起了砧板上的铁刀!
第41章 獒犬的念想
最后一缕天光收尽。
胖妇人厚厚的嘴唇唇角在这黑暗下,不断绽裂,一直裂开到了耳根。
黑漆漆的大嘴里,是一副沾着涎水的雪白犬齿!
她手掌往前一伸,虎口跟着咬住了男人的脖颈,旱地拔葱似的将男人整个身躯都提了起来!
另一只手里的刀子,跟着就要扎进男人胸口!
这时候,她不知是感知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竟将到嘴的肥肉都丢下她直接把那个瘦削男人丢出铺子,转而合上了铺门!
黑暗中。
胖妇人阴沉着脸,转身穿过肉铺狭窄的过道,打开后门,步入堆满杂物的后院里。
“大女!二女!大女!”
她口中发出针一样的尖叫声,目光在院子各处梭巡,最终落在了枣树下那条锈迹斑斑的狗链子上。
狗链子只连着项圈,本该被链子拴着,在前院里看着‘肉’的大女,此时已没了影踪。
胖妇人脸色更加阴沉,宽和的面相也愈发凶恶起来。
她迈开大步朝后院走
双臂倏地折向背后,手指在背后一阵摸索
“嗤啦!嗤啦!”
撕开皮肉的声音在她背后不断响起!
转眼间,披着蓬草似的及腰乱发、穿一件漆黑寿衣、顶着大肚子的李夏梅狂笑着,抓着长长的尖刀,风一样地扑入了后院!
周昌一把将那僵在自己面前的灰白身影揽入怀中,手里的尖刀几乎是擦着怀中人的衣裳,朝前刺了过去!
唰!
“啊呀”
女子尖锐的惨叫声刹那响起!
被周昌揽在怀里的人身躯微微颤抖着,她转过头,湿漉漉的眼睛正对上周昌漆黑沉静的眼。
在二人身前,那被周昌猛地刺了一刀的,赫然是一头披着蜷曲毛发的黑犬,一缕缕斑斓飨气从尖刀刺出的伤口里流淌而出,其中纯净的赤色飨气,被扳指里的獒多吉吸收。
獒多吉的吠叫声愈发兴奋。
那卷毛黑犬发出女人的惨叫声,夹着尾巴后退。
它的双眼仍是两个淌着血污的窟窿哪怕披上这身‘诡皮’,周昌在它脸上留下的伤口,都不曾被弥合。
周昌抱着怀中人徐徐后退,躲到了一处杂草垛后,他的脚掌落地无声。
卷毛黑犬惨叫了一阵之后,喉咙里发出‘赫赫’地吸气音,鼻头耸动着,依靠听觉与嗅觉,寻找着周昌几人的影踪。
后院里,一时又万籁俱寂,只余那头卷毛黑犬来回走动寻找的声音。
微白透明的念丝覆盖着周昌通身上,将他的气息都完全封锁于其中。
他念头里的那件念衣,在与白秀娥连番接触下来,至今终究得到补全,甚至比先前更强韧。
在他怀里的女人见状,也有样学样
一缕缕藕丝倏忽间飘散在她周身各处,在她体表织就了一件无色无形的纱衣。
她眼里带着笑意,与周昌眼神交流着。
能运用出这般与周昌如出一辙的手段的,除了白秀娥,再没有第二个人。
周昌注视着白秀娥,以眼神问她:“你怎么来了?”
白秀娥迎着周昌的目光,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怯怯地垂下了头,她身形轻轻扭动着,从周昌怀里挣脱了出来。
待她再回头来看周昌之时,半张脸上倏忽荡漾涟漪曲礼白玛的面容从涟漪里浮现了出来,她冷冷地盯着周昌,制止了两人继续眉来眼去。
周昌转回头,侧着身子看了看外面外面来回走动地卷毛黑犬。
瞎眼的二女应是追着白秀娥到了这里,大女现下还不见影踪。
现下至少得先尽快解决一个。
不然越往后拖延,局势会对自己越不利。
周昌将个中关窍想得明白。
手上扳指孔洞内,獒多吉低声呜咽着,有些跃跃欲试。
他敲了敲手里的扳指,扭头同白秀娥/白玛比了个口型:“在这儿等着!”
随后,他悄悄从草垛里提起一捆柴草,往自己身前一掷
哗啦!
那捆草落地之后,顿时发出杂乱的声响!
在此地徘徊不去的‘二女’叫号了一声,登时扑向柴草落地的位置!
它速度极快,黑乎乎的毛发披在身上,令它几如一阵黑烟一般!
二女的身形扑至那捆柴草近前,它低头嗅闻着草堆,试图找出敌人残余的气味。
而在这时,周昌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它近前,他手中的尖刀照着二女颈后,直直地扎了下去!
嗤
刀刃扎破诡皮,斑斓飨气刹那涌出!
周昌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地倒下去,以全身的力量压在二女身上二女痛苦地嘶嚎了起来,它摇晃头颅,身躯也猛烈挣扎!
以周昌全身的力量,竟无法压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