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爱问问题的庄子渊,朝她笨拙地行了一礼。
“这位同窗,你好像……嗯,见识很广?”
“就还行吧,你怎么知道?”
“先生每次说奇异之事,你一点都不惊讶啊。”
“所以呢?”
“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庄子渊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能帮我答一下这个吗?”
“这是什么?”
阿沅接过纸,沈灵舒目光看去,原来是一张问卷。
第一道题上写的是“首阳山至于丙山二百六十七里,其神状皆龙身而人面,问,何以祠之?”
“好难啊。”沈灵舒道,“这我如何知道?”
庄子渊失望地“哦”了一声,挠了挠头,伸伸手,想把那问卷拿回来。
沈灵舒却不松手,仔细看了一会,问道:“这倒是有些意思,都答对了会怎样?”
庄子渊叹息道:“我好想加入君子社啊。”
“那是什么?”
“崇经书院最优秀的弟子们结为君子社,切磋学问,增长见识。”
“那有什么好的?”
“当然好啊,与卓拔者为伍,我就也能变好。”
“有道理。”沈灵舒道:“这里面有些题,我好像听幕僚们谈论过,这卷子给我,我回去找幕僚答,明日再还你。”
“真的?”
庄子渊大喜,他没有门路,就是想找人问也问不到,于是连连点头,又交代道:“要每一题都答对,才能进君子社。”
“试试吧。”
沈灵舒时不时看向书院西边,终于见裴念与顾经年从那边过来,连忙就跑过去。
与裴念打招呼时,她尽量摆出自然的笑容,却又故意道:“好巧啊。”
“正巧有些案子需到书院查,他曾是书院的学生。”
沈灵舒就是要裴念解释,接着就顺理成章地问道:“什么案子呀?”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顾经年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沈灵舒手中的卷子上,问道:“这是什么?”
“你同窗那个小胖子给我的,说是加入君子社的考试。”
闻言,裴念与顾经年不由对视了一眼。
二人正是要打听君子社,没想到一瞌睡便遇到枕头,几乎同时伸手去拿那份卷子。
“给我看看。”
沈灵舒却是把卷子往背后一藏,狡黠地一笑,悠悠道:“这次轮到你们俩好奇了?那就一起做呗。”
往日见裴念与顾经年总在一块,她虽不嫉妒,感受总归不好,这次既找到了机会,她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参与进去。
第68章 同窗
一盏油灯下,四个脑袋凑在一起,盯着一份卷子。
“好难。”
阿沅哀叹了一声,很快放弃了,目光只盯着案上的几份吃食。
顾经年心想,凤娘或许也能答……倒也未必,那女人看着很聪明,但学问好像很差劲,所有聪明都用在如何彰显魅力上了。
这边,两个黄毛丫头却是争执了几句。
“吴掌簿应该能答,找他试试。”
“裴念,你不会是想把我甩开吧?”
“开平司的案子,你最好还是别插手。”
“这卷子可是我的。”沈灵舒道,“你若甩开我,我就到处说裴缉事在查君子社,打草惊蛇。”
裴念没办法,只好让沈灵舒与阿沅换上差役的衣服,带她们一道去了开平司掌簿房。
“吴掌簿,可知首阳山之神,何以祠之?”
“好刁钻的问题,容老夫想想在何处见过。”
吴墨之记忆力极好,很快想到了什么,在那浩如烟海的书架中找出一本古籍来。
“找到了,少牢具,羞酒祠。毛用一雄鸡瘗,糈用五种之糈。”
沈灵舒佩服,依旧不肯把卷子交给别人,道:“我来抄录,我字写得好。”
顾经年却是止住了她,道:“写下来,让庄子渊再抄一遍。”
以开平司掌簿吴墨之那异乎寻常的记忆力,也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把那卷子答完。
沈灵舒满意地掸了掸那份答案,道:“再帮你们一个忙,明日我便让庄子渊带我一起进君子社。”
次日。
“不行不行。”
庄子渊看着沈灵舒手里的答案,先是惊喜万分,恨不得马上就夺过来,可再一听她那无理要求,顿时为难。
“这位同窗,不是我过河拆桥,而是进君子社很严格的,这卷子是专门给我出的,我进书院满一年、请求入社满半年,每天为他们洒扫以示诚意,才有资格,你现在还没资格。”
沈灵舒听得眉头微蹙,叉腰道:“你别管,带我一起去见他们的人。”
“那好吧。”
庄子渊乐呵呵地抄着答案把卷子给答了,还被沈灵舒骂了句“你这字也太丑了吧”,他倒不以为意,傻笑道:“走,我带你去找余苍师兄。”
沈灵舒不知那余苍是何人物,在藏书院后面的益德斋见到对方,觉得好像有些眼熟。
趁着余苍审阅卷子,她与阿沅窃窃私语了两句。
“姑娘,这就是上次我们来找顾公子,眼高于顶的那人。”
“哦,好狂啊。”
不想,那余苍耳力极好,头也不抬地道:“余某虽狂,但有狂的资格,你们俩跟过来有何事?”
“我们也想进入君子社。”
“为何?”
“我只与卓绝之人为伍。”沈灵舒理所当然道。
庄子渊听得一愣,暗忖同样的话从自己嘴里出来怎就没这般气势。
“不错。”余苍点点头,道:“既然这样,给你个机会。”
这话一出,庄子渊更是惊讶。
他从入学开始,就一心想加入君子社,实实在在地磨了余苍半年才有了考试的资格,没想到沈灵舒却只要一句话就抵过他半年。
“我知你身份,两天内,你若能找来一个异类,我便允你入社。”
“为何是找异类?”
“证明你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
“好,那就一言为定。”
庄子渊不由问道:“余师兄,那我呢?”
“你这卷子是她帮你答的,那简单,她能进,你就能进。”
“啊?”
庄子渊空欢喜了一场,不由好生懊恼。
沈灵舒反而开始觉得这君子社有些意思,转头就跑去找裴念、顾经年商议。
裴念闻言,先是皱了眉,走了几步,与顾经年小声议论。
“名为君子社,反复考较的都是异类之事,果然是与师门有所关联。”
“若丹青真是大药师,那便不足为奇了。”
“是,师门被驱逐之后数十年间,欲学炼术者化明为暗,结为君子社。”
“我去探。”顾经年道,“我可以乔装打扮,扮成一个异类。”
裴念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些不对,问道:“你现在不怕秘密泄露了?”
顾经年既有去意,确实是没那么在意这些了,只想在走之前把一些后患清理干净。
他遂微微苦笑,道:“反正知道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那好,你们试着混进去,若有不对,我随时出手。”裴念道,“无非是几个书院弟子,最不济全捉起来审。”
商议既定,顾经年遂去找了易妍。
这次的乔装倒很简单,无非是让他不被认出来,再显得病弱一些。
余苍微眯起眼,看向了眼前脸色苍白、憔悴无力的少年,隐约有些面熟,但很确定没有见过。
“让你找异类,你找了个人过来?”
“因为他就是异类。”沈灵舒理所当然地道。
“如何证明?”
“那你看好了。”
沈灵舒拿出一柄小小的匕首,走向顾经年。
她曾听沈季螭说过,那次顾经年重伤不死是因为有独门功法,这次顾经年就是要以独门功法来扮成异类。
可真到了这时,她却犹豫了起来,匕首放在顾经年的掌心,好一会都没划下去。
最后,还是顾经年握住了匕首,主动划了一下。
血滴在地上。
“你看。”
沈灵舒有些不忍,侧开身。
余苍上前看着顾经年手掌渐渐愈合,惊讶地瞪大了眼,喃喃自语道:“彘人?”
顾经年更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