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物志 第45节

  “凤掌柜是贩情报的,岂能不知?”

  凤娘嗔道:“顾公子也知,万春宫那一带可不许奴家探。”

  话到此处,已隐有图穷匕见之态。

  他们走得很慢,远远不如火势蔓延的速度。

  顾经年背上能感受到那股灼热,周围的亮光也让他不太舒服,想要加快脚步。

  他的胳膊却被凤娘给搂着。

  “顾公子,你伤得重,倚过来些,奴家给你借点力。”凤娘语气温柔,“我们走快些。”

  话虽如此,两人走得反而更慢了。

  “万春宫我倒是去过。”顾经年道,“因此,遭了刘纪坤的陷害。”

  “哦?此话怎说?”

  顾经年本有心误导凤娘,可话题抛到这里,他反而不急了,道:“凤掌柜若想知道,一万钱。”

  “真讨厌。”

  “或者,拿情报换情报?”

  “好。”

  顾经年道:“刘纪坤怀疑,刘衡假死脱身并带走了虺心。”

  话到此处,他接近凤娘的目的终于快完成了。

  事情因虺心而起,绝不会因刘纪坤之死而结束,除非各方势力找到虺心,否则争端迟早要落在他、黄虎、缨摇身上。

  最好的办法是把一切推给死掉的刘纪坤、诈死的刘衡。

  他引刘纪坤对笼人出手,不仅是为解一时之困,而是有一套完整的盘算,眼下只差最后一步,即误导凤娘怀疑是刘衡拿走了虺心。

  果然,凤娘眼眸隐有光芒。

  “他为何这般怀疑?”

  顾经年正想拿捏她,瞬间却感到有危险迫近。

  他来不及反应,只好道:“我是唯一知情……”

  “嗖!”

  一支利箭贯穿了顾经年,带着他的身体向后摔去。

  他身后,那张牙舞爪的火舌迅速将他吞噬。

  瞬间,顾经年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炽热让他恐惧,被箭刺中的伤口一片发麻,这支箭淬的毒药竟似针对他的,让他感到昏昏沉沉。

  他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他隐隐听到有女子悠悠叹了一句。

  “原来,你也是个药渣……”

  

  窗外大雨滂沱,屋中隐有花香。

  床榻上铺的是细麻被褥,侧躺着的少年身躯近乎完美,唯有背上有一片红色的烧伤。

  一根如玉般的手指在伤痕上抚过,由花汁染红的指甲划破皮肤。

  破口很快愈合,那烧伤却依旧。

  “好不了的。”凤娘悠悠道:“以为有多厉害,也是个怕火的。”

  “我说了,烧过就知道。”梅承宗道:“你看,现在知道了。”

  “你差点将他烧死,他可能是唯一见到虺心去向之人。”

  “偏他说了假话,怎会是刘衡?”

  “顾经年既不知‘刘衡’是谁,指的自然是‘他’。”

  “怎可能是他?”

  梅承宗说着,却是眉头一皱,扭过腰去,以手托腮,沉吟起来,喃喃自语道:“真是他不成?”

  凤娘道:“万春宫不让鸟儿接近,我早起疑了。”

  “还轮不到你教我做事!”梅承宗着恼,骂了一句。

  “是。”凤娘遂不再多说。

  梅承宗双手怀抱,踱步到床边,看着顾经年,自语道:“射杀刘纪坤的一定是这小子,顾北溟虽没教他神箭绝学,他偷师也能偷出两分功力,往日藏得倒深。”

  “是,缉事还他一箭,他不冤。”

  “哼,我本还想留刘纪坤的活口,这般说来,只怕这小子是故意的,这段时间看来,他心思深得很。”

  “那?”

  “既说是唯一在场的,还能真烧了不成?你再探他口风。”

  梅承宗说着想到一事,翘起兰花指,又道:“他既一心要查那诈死的刘衡,正好,我成全他。”

  “是。”凤娘道:“此番我也损失颇大……”

  “闭嘴吧,找到虺心之前,你休再向我伸手。”

  梅承宗没好气地啐了一句,转身要走。

  临了,他又想到了什么,一指床榻上的顾经年。

  “休当我不知你把人放你榻上是何心思,没我们的允许,你不能与他生孩子。”

  “是。”

  凤娘应了,再一抬头,梅承宗已经走远了。

  她意兴阑珊,推开窗,不见雨幕中有鸟儿飞来,只好推门而出。

  楼下院子里被烧毁了一部分,有几人正在忙碌地收拾,看起来与一般讨生活之人无异。

  “掌柜。”

  “裴念还在找顾经年?”

  “是,挨家挨户搜呢。”

  “把人还给她吧,不是我们要找的。”

  “是。”

  两个喷火者于是上楼,搬出顾经年,准备从栏杆处丢下去。

  凤娘见状,道:“他和我们一样。”

  “哦,高长竿,你来。”

  “好。”

  “嘭”的一声,高瘦汉子正在搬的桌子摔在地上,他人已到了顾经年身边,接过少年的身躯。

  大概是有些累,他歇了好一会,终于又用力一眨眼,带着顾经年到了楼下的大堂上,茫然了片刻,灵机一动,自顾自地嚷嚷起来。

  “咦,这里有个人,得交出去。”

  “别急,衣服还没穿。”

  “咦,这里有个没穿衣服的人,得交出去……”

  凤娘摇摇头,自回了屋,蜷缩在榻上,疲惫地闭上眼。

  入睡前的一瞬间,她忽想起了一件事,忙起身搬开床榻,打开一个暗格。

  果然,她藏在暗格里的匣子不见了。

第38章 兄弟

  顾经年睁开眼,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初见裴念时,那种生人勿近的气质让人忽略掉她也有女子的柔美,越是近看,越发现她很耐看。

  裴念正在俯身查看,忽与顾经年对视,倒也镇定,直起身来,道:“烧伤了?”

  “那句话,是你说的吗?”

  “我说什么了?”

  顾经年轻描淡写道:“梦到有人说了药渣。”

  “我不知甚渣不渣的。”裴念丢来一件衣服,“你怎光着身子被从凤娘屋里丢出来了?这一晚上,你挺忙的。”

  顾经年琢磨了一下,没品出这话里是否有酸味,遂正儿八经地回答道:“她大概看出是我引刘纪坤欺上门,教训教训我。”

  “是你射死了刘纪坤?”

  “我不通武艺。”

  “还想瞒我?”

  “不是想瞒你,而是让你帮我瞒着旁人,我们就说是你射的箭吧。”

  顾经年已看出来了,裴念办案并非大公无私,而是性格强势、不甘居于人下。

  只要能让她认同,她不难说话,但要阻挠她认定的事,估计谁都拉不住她。

  果然。

  “卷宗上我会尽量不提及你。”裴念道,“收尾的事我会做,你回去吧。”

  “好。”

  “顾继业也带回去。”

  “哦。”

  顾经年推门而出,见廊下站着的是苏长福。

  这里大概是苏长福在开平司大衙中开辟的医药房之类。

  “多谢苏神医妙手,又治好了我。”

  “不敢当,惭愧,惭愧。”

  守在外面的黄虎嚷道:“苏神医不要客气,我昨夜摔断了胳膊,又是被你治好了。”

  “这真是……小老儿汗颜。”

  “顾公子。”黄虎道:“我正好一道送你出去。”

  “多谢黄捕尉。”

  两人往外走去,在一条无人的过道上低声交谈了两句。

  “公子果真不一般,我只能撞落刘纪坤,公子却能撞落凤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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