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裴念察觉到王清河是故意留她与易妍单独谈话,想必此间必定有人能够偷听到她们对话。
她琢磨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道:“我们也不是叛出了开平司,而是被派到了雍国当细作。”
易妍惊讶道:“岂是这般?那,裴缉事既回来了……他呢?”
裴念看向易妍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眼神中的几分关切,遂以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你喜欢他吗?”
“啊?”
易妍明显愣了一下,当即摇头,道:“我们是同僚,是师徒,更是好友。嗯,我没有别的朋友,算是只有他这一个朋友。”
“为何与他交朋友啊?”裴念不谈正事,只聊些有的没的,“他那人,看起来不太好打交道。”
“我也不太会交朋友。”易妍说着,再一次问道:“你还没说呢,他回来了吗?”
问罢,等了一会儿,见裴念不答,她自己便紧张了起来。
“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裴念眼中有微芒闪动,带着些思忖之色。
她不情愿找顾经年,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进入了状态,道:“他也回来了,还没来找过你吗?”
易妍原本有些紧张的神色放松下来,道:“他没出事就好,听说当细作很危险。”
“可他没来找你。”
“也许对他而言,我们的交情也没那么好吧。”易妍笑了笑,“但没关系,朋友嘛,记挂着对方就行。”
“嗯。”裴念略有些触动,随口喃喃道:“当朋友挺好。”
两人话都不多,聊完了顾经年,便没了别的话题,陷入了沉默。
没过多久,王清河便回来了,还带了一个看起来就杀气逼人的妇人,让易妍将她改扮成顾采薇的模样。
开始易容之时,王清河整理了一下背囊,从中拿出一块窍玉,似不经意地在裴念面前一晃,又收了回去。
他在提醒裴念,方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且他还会继续盯着,裴念最好不要想着给顾经年透露消息。
之后,王清河不小心碰了一下桌上的画像。
画轴又往下翻了些,显出了顾采薇的名字,易妍低头瞥了一眼,暂时并不往心里去。
半晌,终于易容完成,王清河与裴念便带着那妇人离开。
易妍整理了物件,等了一会儿,听到了散衙的钟声,便起身出了开平司,准备还家。
典引之职,有十二人轮四班,她每日包括在衙署中用午膳的时间上衙三个时辰,此时正午刚过,暑气未消,自然是马车舒服。
可才到侧门,便见一人正倚在她的马车边,手里拿着本书卷在看着。
“王缉事?”易妍讶道:“你还有事吗?”
王清河抬起头,显起那俊美的面庞,淡淡道:“确有事问易典引,可容我上车详谈?”
易妍迟疑了片刻,定定看了王清河一会儿,才点点头。
“好。”
“请。”
王清河还是那装模作样的样子,仪态端庄地上了马车落座。
易妍落座后,不由又盯了他一会。
像是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自己偷偷爱慕之人了。
马车出发,王清河从背囊中拿出一个黑色的罩子,往车厢上挂了起来。
“进来说吧,这是……”
“我知道。”易妍道,“禁听罩。”
她也配合,二话不说便钻进了罩子。
“易典引果然见多识广。”
王清河淡淡一笑,钻入禁听罩坐定,犹不改贵族公子的姿态,拿出一把折扇轻轻扇着。
“你喜欢我,是吗?”
他开口问了一句,眼神刻意透出几分迷人的笑意。
易妍却不由捂着嘴“噗嗤”一笑。
这一笑,她忍不住前仰后合,最后指向王清河,道:“为师教你易容,便是让你戏耍为师不成?”
“嗯?”王清河道,“难道,我不是你暗恋之人?”
“嘁。”易妍道,“你可别演了,看着别扭死了。”
王清河这才放下架子,神态自然了许多,手往膝盖上一搭,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你何时看出来的?”
“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易妍道,“地上有马屎,王清河可不会站在马屎旁边看书。”
“那是我疏忽了。”
“顾经年,你为何要易容来见我?”易妍问道。
在她眼前,易容成王清河模样之人,正是顾经年。
“因为我被通缉了。”
“哦。”
易妍不算意外,也没有因此而畏惧,只是又问道:“那为何还来见我?”
“倒也没别的目的,难得回来一趟,见见朋友。”顾经年道,“这次不见,以后也许再见不着了。”
第314章 无疾而终
马车辚辚作响,车厢中的易妍与顾经年脸上都带着些喜悦之意。
对于顾经年而言,见朋友比见旧情人轻松,没那么多恩怨纠葛的债。
可很快,易妍就提到了裴念。
“我方才还与裴念问起你,他说你回来了。另外,王清河让我乔装易容了一个人,我看名字,似乎是你阿姐……”
顾经年默默听着易妍仔细说了经过,半晌没有作声。
“这些,对你有用吗?”易妍问道。
“有用。”
“他们在做什么?”
“应该是在用利用你当饵来捉我吧。”
“我?”易妍道,“为何会利用我?”
“因为我在京朋友也不多。”
易妍笑了笑,笑容中有些与有荣焉之意,之后笑容敛去,化成了担心之色,道:“那你会被捉吗?”
“不会。”顾经年道,“他们捉不到我。”
“真的吗?”
“嗯。”
既然叙过旧了,顾经年也就准备告别离开,遂道:“你让马车驶回开平司,然后告发我吧。”
“为何?”
“这样一来,你便与我划清界限了。”
易妍摇了摇头,道:“你只怕不知,我家中颇有势力,不怕被你牵连,这开平司的差事,我不干了也行。”
“放心,他们拿不住我的。”顾经年道,“给你看看我新学会的能耐。”
最后这句话,如同孩子之间的炫耀,反而说动了易妍。
“那好。”
顾经年又交代了几句这般那般,然后收了禁听罩,重新摆出王清河的姿态与语气。
“易典引,我下午带来的那幅画,似乎落在你那儿了。”
“那画分明是王缉事你自己带走了。”易妍道,“不信,我带你到我的公廨中找。”
“好。”
马车于是重新向开平司衙署驶去,在侧门处停了下来。
“王缉事,请吧。”
易妍当先下车,忽然,加快脚步跑进了侧门,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来人!”
“捉住他!那不是王缉事,是顾经年假扮的!”
守在门边的钩子们一愣,而暗处却忽然有许多人窜了出来,直扑马车。
甚至于,天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大网,径直兜了下来。
“嘭!”
车厢忽然碎开。
王清河立于车梁之上,转头叱道:“大胆,你等也敢拿我?”
“顾经年,休走!”
众人依旧向他扑了过去。
远处,易妍见此情形不由紧张,心想顾经年方才还说学了新本事,定能安然无恙,可看眼下这样子,像是要被捉住了。
只见那大网兜下,将那“王清河”团团捆住,一众人上前,刀枪斧棒相加。
就在易妍吓得要叫出来之时,忽见那“王清河”竟是身影晃了晃,接着,凭空消失了。
她瞪大了眼,愣了好一会之后,四下看了看,依旧没见到那身影再出现。
“人呢?”
围捕顾经年的诸多钩子们也纷纷疑惑地环顾四望,茫然无措。
易妍见了他们错愕的模样,忍不住低下头,抿着嘴偷偷笑了一下,心中猜想顾经年新学的莫非是什么隐身术、瞬移术,那实在是很厉害。
“怎么回事?!”
衙署内忽然响起一声喝叱。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王清河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缓缓走来。
“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