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顾经年意料的是,那是个女人。
她没有穿衣服,面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了她十分出色的身材。
凤娘看得也是眼前一亮,有了惺惺相惜之感,笑道:“好个美人儿,哪里逃。”
匿形人已经逃到了门边,拉了两下门,见拉不开,便灵活地跃上灶台,试图从窗户逃。
她一脚踩在顾经年和好的面团上,留下了一个脚印,接着踩在锅盖上便要往外跃。
顾经年伸手便捉住她的脚踝,将她拉了回来。
“嘭!”
匿形人拿起锅盖砸在顾经年头上,见他还不松手,抢了灶上的菜刀,毫不留情地劈在顾经年手上。
血喷洒而出,泼在匿形人的脚上,面粉还在洒落,勾勒出了她脚的形状。
连砍两刀,她奋力一跃,跃出厨房。
然而,一道身影很快从厨房顶上跃下,把匿形人扑倒在地,正是羽人落霞。
琴儿也已拿着绳索赶来,三只手并用,摁着匿形人便要将她捆住。
顾经年眼看拿住了此人,依旧在灶台上引燃了火翅,飞出窗户,凌空看着那还在地上挣扎着的、被面粉勾勒出的漂亮胴体。
忽然一声雷响,大雨倾盆而下。
这是场十分突兀的雨,迅速冲刷了那些面粉,也浇灭了顾经年身上的火焰。
他意识到不妙,扑过去帮忙摁住匿形人,只感到手中的皮肤十分滑腻,竟是须臾就被挣脱而出。
“别让她跑了!”
琴儿还在大喊,顾经年已经张口就咬了上去。
他也不管自己咬在哪里,牙齿一用力,愣是在对方身上咬出血来,咬得她痛叫了一声。
下一刻,她还是钻进了雨里。
大雨打在她身上,显出极难辨别的轮廓。
远处的廊下,张大石已拿起了弓箭,对着雨中的轮廊拉满了弓。
“嗖。”
箭矢射出,落在了墙角,什么都没射到。
屋门忽然被打开,地毯上莫名地淋了许多水。
一个又一个湿脚印出现,到了衣柜前,一件衣袍飘了起来,在空中展开。
渐渐地,有人出现在了那件衣服当中。
是俞末娴。
她的头发还是湿的,穿好了衣服,又拿起一块布擦拭着头发,光着脚走到了一面铜镜前,侧过身,看着大腿上深深的牙印,眉头微微一皱。
这里是她在阅微书院的廨房,她收拾停当,推门而出,走到了书院后院屈济之的公廨。
“我差点便回不来了。”
“我知道。”屈济之道:“所以我让郝知节救你。”
“你是说,我们淋的都是他的口水?”俞末娴转身便走,“我要去沐浴。”
屈济之问道:“看到顾北溟的信了。”
“是。”
“他说什么?”
“他说卫语诗是他的女儿,还让顾经年悄然离京,回居塞城。”
“为何?”
“他没说。”俞末娴道:“但质子出逃,你说是何意?”
第177章 召回质子
这日从阅微学堂出来,殷婉晴本打算与裴念去东市买书,却被殷景亘临时派人请去了宫城。
到了殷誉和起居的广阳殿,却见屈济之也在,殿内气氛略有些凝重。
“父皇万安。”殷婉晴问道,“是出事了?”
“不错。”
殷景亘开门见山,道:“顾北溟让顾经年暗中离开雍京,返回居塞城。”
“不会吧?”殷婉晴不信。
“消息应当不假。”屈济之道。
殷婉晴道:“我不是说消息假,而是认为,顾经年当不会听从顾北溟的吩咐。”
屈济之道:“重要的并非顾经年是否会离京,而是一个边境大将暗中召回质子,代表着他背后的野心,此事不可轻忽啊。”
“屈公认为,顾北溟是要造反?”
“尚无定论。”
殷婉晴问道:“若顾北溟真反了,朝廷打算如何处置?”
殷誉和始终不语。
殷景亘遂道:“父皇登基不久,眼下还是以安抚为主。”
“想来也是。”殷婉晴道:“父皇招女儿来,想必也是希望女儿试探顾经年的态度,进而了解顾北溟的心意?”
殷誉和点点头,道:“一是查清顾北溟到底要做什么,是要造反还是要归附瑞国,或只是想见儿子一面。二是让顾经年尽力劝慰顾北溟,不可在此时节生变。”
事实上,这件事不该由殷婉晴来做,没有公主出面笼络外臣的道理。
但她与顾经年关系不错,且不论做什么都不代表朝廷的态度,保留了缓冲的余地。
她也不推拒,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出了宫城,殷婉晴坐上马车,吩咐道:“去顾宅……慢着,回公主府。”
话才出口,她仔细一想,并没有急着去见顾经年,而是打道回府。
不论屈济之的消息来源是何处,她现在去顾宅,只会暴露自己的急切,倒不如观察一两日,看顾经年是何反应。
次日,如往常一般去了阅微学堂,殷婉晴坐着等了一会,就见裴念来了。
“昨日没睡好?”
“你如何知道?”
殷婉晴一笑,指了指裴念的眼睛。
“顾经年受伤了。”裴念低声道,“有人隐匿身形跟在他身边,被他察觉,动手时砍了他。”
“谁?”
“公主可知谁有隐匿身形之能?”
“那倒不知。”殷婉晴摇头,问道:“这人为何要跟着顾经年?”
裴念道:“那倒不知,也许是想炼化了他吧。”
两人各自淡淡一笑。
作为朋友,彼此间还是起了一些隔阂。
但接着,裴念又补了一句。
“顾经年想邀你今夜到家里用饭。”
“好啊。”
火盆里的火苗晃动,顾经年闭着眼坐在火盆前,伸出双手,像是在烤火。其中一只手上的伤势还没好,正在缓慢地愈合。
他已经这样坐了半天了,待睁开眼,竟是感到一阵疲倦。
旁边的桌案上摆着一个匣子,打开来,里面盛满了红色的药丸。
他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没吃。而拿过一个已经放凉了的烤馕,慢慢咬着,脑子里想着顾北溟的来信。
信已经烧掉了,但那信上的内容确实让他感到了一些疑惑。
以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倘若顾北溟要造反,肯定不可能提前知会他,这么做存在太多提前泄露风声的危险了。
思来想去,顾经年暂能想到的,顾北溟招他回居塞城的唯一理由,就是想炼化了他。
他就此事问过那个前来传信的兵士,对方却是一问三不知,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
地隔千里,却也难以打探。
忽然,顾经年脑中灵光一闪,意识到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着探知此事。
他有一个猜想,还需要证实一二。
于是他出了门,再次去见了赵伯衡。
“成业侯,又来了。”
“听起来赵御医很不欢迎我?”
“岂敢?不知成业侯有何事吩咐?”
顾经年故作深沉,缓缓道:“这次来,我是代我父亲,来问你几句话。”
赵伯衡心中微微一惊,面上却依旧平静,问道:“成业侯这是何意。”
“我父亲问你。”顾经年道:“如何敢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话到后来,他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悦。
赵伯衡没想到顾北溟竟能留意到这种小事,内心惊疑不定,他担心顾经年是在诈他,当即否认,以错愕的语气道:“是否有什么误会?”
“还敢狡辩。”
顾经年冷笑一声,问道:“你是想让我父亲把我长兄之死的原因,全都怪罪在你身上不成?”
赵伯衡于是确定顾经年不是在诈他,而是真知道了内情。
他抚须摇头,叹道:“误会了,此事确实只是巧合罢了。”
随着这一句话,顾经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只是出于猜想而已。
自从在居庸城发现苗春娘能消除人的记忆,他就在疑惑为何顾继祖在路边遇到的一个农家女有这样异能?
待见到赵伯衡身边的赵二,与苗春娘有同样的异能,同样容貌出众,很难让人看作是巧合。
当然,只凭这些,不足以让顾经年判断出苗春娘是赵伯衡派到顾家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