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405节

  如意小心地关上了房门,向别院院门处走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段融便感到卢庚那里有一抹神识放出,向外扫去。显然是卢庚不放心周围,害怕有人窃听他们的谈话。

  段融看着卢庚,冷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来的?”

  卢庚闻言看了段融一眼,此时脸上也毫无嬉笑之色了。“早上刚到的,打马从东城门进来的。”

  段融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问道:“你打马从东城门进来,就直接来找我了?”

  卢庚道:“那倒不是!我先去驿馆吃了点东西,接着汪茂春和陈山蒙两人到驿馆参拜,我告诉了他们我要来找你,然后才过来的。”

  “什么?!”段融一时没能理解卢庚的操作,问道:“师兄啊,我看你是嫌我暴露的还不够啊!你这不是明摆着,要让整个神云府都知道我在这儿吗?”

  卢庚笑了一下,道:“师弟啊,你还以为你在这别院里,还是什么秘密吗?何止是神云府,数百里之外的宗门长老院里,哪一个人不知道你在这啊!”

  段融一时还未领会卢庚的意思,这些天里来探查过的,不过也就是那个太和楼的堂倌,而且连他的样子都未见到就败退走了。他们可能知道这别院里有人,但如何就能猜到就是他呢?

  卢庚却忽然话锋一转,脸色阴沉地问道:“师弟,我且问你,李慎思你是如何杀的?”

  段融目色一蹙,道:“用毒杀之!”

  卢庚闻言忽然起身,在段融眼前,踱起步来,问道:“江哲带了位宗门药阁的药师来,已经在路上了。那毒能验出来吗?”

  段融冷静道:“验不出来。”

  卢庚陡然驻足,扭头看定了段融,问道:“师弟,此事关系甚大,不可托大!你确定验不出来吗?”

  段融点头,道:“确定。”他当然确定了,李慎思压根就不是毒杀的,谁又能验出来呢!

  卢庚依旧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段融,似乎在等着他的解释。

  这事段融在谋划无极山事件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此时便不慌不忙地说道:“那种毒物有挥发性。死者身亡后,大约一日内,身体内的毒素就会挥发殆尽。李慎思又是从悬崖上摔下的,死时已成一滩烂肉,更是加速了毒素的挥发,怕是一个时辰就挥发的差不多了!”

  卢庚凝重的脸色,忽然缓和了许多,目色一动,继续问道:“宗门的药师也验不出来?”

  段融道:“已经挥发完了,怎么验?我自己都验不出来。”

  

  卢庚这时才终于嬉笑了下,伸手拍了段融的肩头一把,道:“师弟,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用毒的高手呢!”

  卢庚说着,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道:“师父他老人家对你这次的行动,很是满意。夸你善用其心,不拘一格!”

  段融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要是那毒能验出来,卢庚估计就不是这话了。

  段融问道:“江哲来是调查李慎思案的吗?”

  卢庚道:“这是楚门主的意思!杨易、我还有江哲三人,在大理寺主理李慎思一案。”

  段融闻言,沉吟了稍顷,道:“这安排好像有些不寻常。”

  上任尚书令朱时中的案子,段融介入只是协助调查,案子的主理衙门是大理寺,主理人是朱澄和朱彭,也就是说,彼时的案子,是完全在世俗的司法结构内处理的。

  卢庚道:“事情都不寻常,安排怎么会寻常呢?”

  其实,朱时中死时,一来死得蹊跷,初时以为是天灾。二来他是朱鹤的血脉。长老院内,其他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去过问,案子完全是朱鹤一人在主导。

  但这次李慎思不同,在长老院内,朱鹤和葛如松他们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安排自然是不寻常的。

  卢庚继续说道:“师弟你知道吗?在宗门长老院内,葛如松一口咬定,李慎思是你杀的。”

  段融面色无动,叹道:“干脏活儿背骂名,这不是常有之事吗?”

  卢庚道:“师弟你放心,只要李慎思的毒验不出来,这事就简单了。就算能验出来,师父也有办法,让你安全过关的。”

  段融闻言,看了卢庚一眼,卢庚话里意思显然是说他们留有后手。

  卢庚这时却忽然抬眸四周环顾一圈,一边看一边说道:“不过师弟啊,你这别院这里,可是有脏东西的。”

  段融目色一凛,问道:“啥脏东西?”

  卢庚道:“葛如松在宗门长老院内,将你的行踪,给说得清清楚楚的,都能精确到时辰呢。师弟你说你身边有没有脏东西。”

  段融的眼皮跳了一下。

  “你什么时辰出得别院,什么时辰回来的,他在数百里外,却是一清二楚呢。”

  段融一下子,就明白了是谁了。

  别院外围的守卫都不能走近别院,只有仇鸾和如意能进别院,而能把的行踪精确到时辰的,就只有如意一人了。而且,他在祭天前的那夜里,潜出去时,并未用药粉弄晕如意。

  卢庚看了段融,道:“看来师弟已经知道是谁了。”

  其实,卢庚一路走来,也已经猜到了。外围的守卫都进不来,院子里的那护卫也只在大青石上呆着,最大的嫌疑显然就是方才那位青春诱惑的美婢了。

  段融此时眸子中冷芒闪动。

  如意是朱正甫找来的,但他背后之人显然不是朱正甫,朱正甫是朱鹤在世俗世界的血脉,他要是如此做,乃是背叛自己的宗亲,自掘坟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朱正甫去院里买瘦马时,那牙公或牙婆就是葛如松的人,才趁机将如意安插了进来。

  朱正甫看着段融继续说道:“葛如松在宗门长老院咬定是你杀了李慎思,师父便和他们大吵,说他派你来神云府,乃是命你秘密调查城中的奸细的。”

  “调查奸细?!”段融闻言,眼皮一阵狂跳,他有一阵预感,又来一个脏活儿。

  卢庚哈哈一笑道:“李慎思的毒验不出来,案子就攀扯不到你身上。不过,师父既然说了是派你来调查奸细的,你总要揪出些来,也好堵住那些悠悠之口!”

  段融坐在那里沉默不语。这老头怎么净给他派这种活儿呢!?

  卢庚见段融没反应,说道:“师弟!师父他老家人说了,你早就知道奸细的底细。是也不是?”

  段融坐在那里,冷笑了一下。他怎么感觉是那老头在算计他呢?

  那些奸细都是葛如松,多年布局的心血,就算是堵那些悠悠之口,他也不过就是抓几个做做样子罢了。真要是打到葛如松的七寸处,那不是虎口拔牙吗?

  卢庚道:“关于抓捕奸细的事,师父有一句话,让带给你!”

  段融问道:“什么话?”

  卢庚道:“斩草除根!连根拔起!”

  段融倒吸一口气,头皮一阵发麻。许久没有回应卢庚。凶险?!

  卢庚看了段融一眼,道:“话我已经带到了,怎么做?就看师弟你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段融面容苦涩地抬起头来。

  卢庚道:“师父还交代你,抓捕奸细的时候,你身边的这条眼线,先不要动!”

  “这条线先不动?”段融讶然道。

  “对!”

  “为什么?”段融很是不解,朱鹤干嘛嘱咐这一条呢。

  卢庚道:“师父交代的,我怎么知道。还有师父有封密信给你。”

  卢庚说着,从衣襟内掏出了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函,拍在了段融身前的几案上。

第457章 一锅端

  段融瞄了一眼那密函。

  卢庚看着段融说道:“师弟,抓奸细的事,你还带着朱澄和朱彭干就行。用不用我再跟他俩说一声?”

  “不用!”段融道:“不过,师兄你要告知一下大理寺卿陈山蒙,还有枢密院的知院林源。你刚说过李慎思案,是大理寺主理,谏议府和枢密院协办,你入主大理寺的时候,应该会见到他们两位。劳烦师兄你嘱咐他们一声,审案期间不要给朱澄和朱彭派活儿,这两人我要暂时征调。”

  卢庚点头,道:“行!师弟,话我会带到。这几日我都住在驿馆里,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段融起身抱拳,道:“我们师兄弟,这样匆匆一见,连茶水也不曾喝一盏。此事若了,师弟想请师兄一聚,到时还望师兄能赏光!”

  卢庚大手抓了一把段融的抱拳,道:“师弟有心了,事了了,咱们再好好喝一场。师弟,那我走了!”

  卢庚说完,便大步走至门口,一把拉开门,走了出去。

  如意见卢庚离去,便欲回屋内,她刚走到门口,却听段融道:“如意,我有点事要做。替我把个门。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如意脸色一怔,身体似乎僵了一瞬,她的一只脚已经跨了进来。

  “是,大人!”如意将跨入门内的那只脚又缩了回去,把被卢庚打开的房门,重新关好了,侧身守在了门口旁。

  段融坐在那里,拿起了几案上那份密函,他凝目看去密函的封口处,只见火漆上盖着内史司的大印的一角,旁边则是朱鹤的私章。

  段融没用刀,直接撕开了封口,就是一倒。只见一张荷叶大小的单薄方纸便飘了出来。

  段融手一伸,两指便稳稳夹住,便抬眸向那纸上看去。

  段融一看,便目色惊愕,随即哗一声,便翻到了那纸张的背面,只见背面空无一字。

  段融将那张纸,放在了身前的几案上,脸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那纸的质量显然很好,虽然单薄,但吸墨之下,却毫无变形发皱,只是此时只见那白皙的纸面上,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去”字。

  段融盯着那个在纸中央,占去了大约四分之一面积的一个“去”字,顿时一阵无语。

  “这老头抽什么风呢?!”

  段融眼皮跳了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起身走到屏风后的里间,从橱柜上拿起了火折子,吹出细微火苗后,点亮了一盏烛灯。

  段融端着烛灯,回到了几案前,将烛灯放好,拿起那张纸在烛灯上烤了一会儿。他可记得,在贤古县时,西门坎坎就有一种药水,他也用过,用火烤了就会消失。也许这沾墨饱满的去字,只是障眼法,它遮住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密函内容呢。

  段融烤了一会儿,发现那纸张上,还有一个斗大的孤零零的一个去字,毫无变化,他叹了口气,重新拿着那纸张端详了一会儿,他再次将纸张放在了几案上,用手指在茶盏里沾了些水渍,点在了那“去”字周围,然后他拿起纸张映着烛火看了看,发觉水印处也是空白的。

  段融恼怒地将纸张拍在了几案上。

  水、火他都试过了,要是还有更复杂的显字的方法,卢庚刚才必然会告诉他的,也就是说,这密函里,原本就只有一个“去”字。

  “他娘的,这老头是个神经病吧?!”

  “嘉靖帝猜谜,还给句诗呢!?海上生明月什么的?起码有点信息量,也能联想一下。你就写个去字,就让人给送过来了啊。”

  “我真想一把糊你那老脸上!”

  “去个毛线去?去什么去?去你妈的?还是去你大爷?”

  段融说着说着就开始骂娘了,骂了一通后,他还是冷静了下来。

  虽然只有一个“去”字,他还是枯坐在那参详了半个时辰。他颠倒复去地想,甚至连拆字都用上了,终于还是一无所获。

  半个时辰后,他一边咒骂着朱鹤一边放弃了。

  “想什么想?就一个去字,跟个煞笔似的想了半个时辰。”

  段融拿着那纸张和信封,走到了侧墙的窗前,将窗户打开,将信封和纸张一叠便拍在了手里。

  他掌心元气微微鼓荡,如磨盘一般,一拧转,掌中的信封和纸张便化为了齑粉。

  段融挥手一撒,见那纸沫子飘散,骂道:“去你妹的!”

  他心头有些烦闷,便决定出去散散心,他呆在了别院内已经十来日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隐匿身份了,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去街上走走了。

  段融刚欲转身,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伸手摸了摸下巴,硬硬的胡子茬儿有些扎手。

  他还一直粘着一圈络腮胡子呢。

  段融便将那圈络腮胡子慢慢地撕了下去,因为粘得太紧,撕扯之时,拽得两腮的皮肉有些生疼,他便一边拽一边吸溜了几声。

  撕扯下那圈胡子后,段融顺手就扔到了窗外,然后便走到了房间前,咯吱一声将房门打开了。

  如意守在门口处,闻言扭头,怔怔地看着门口处的段融。

  段融看了如意一眼,道:“如意,我出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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