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波事件,倒是让街边的画匠们,大赚了一笔……
自此以后,朱正甫每日傍晚都会过来请安,然后将当日各处眼线们的消息,汇报给段融。
第二日,出了一件事。
就是在太和楼内,有一位说书先生,竟然公开讲,那犀牛大仙是假的,是有人操纵,以假象迷惑百姓。李慎思李大人,乃是死于政治暗杀,跟他的前任朱时中一样。
段融听朱正甫讲到此处,心头一跳,不过他心念一转,便已释怀。
果然,朱正甫借着便说道,那位说书先生被台下听书的民众,以亵渎犀牛大仙为名,暴揍了一顿,昏死在台上,要不是后来官府的人赶到,护住了他,只怕此人难逃一死。
因为,有许多民众都叫嚷着要将此人关押,待庙宇建成后,将其烧死在犀牛大仙的庙宇前。免得大仙怪罪,将祸事降下神云府。
段融忽然问道:“朱大人,你刚才说这位说书先生是在哪个茶楼?”
朱正甫道:“大人,是太和楼。”
段融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又是太和楼。他刚住进别院,夤夜潜入探查的就是太和楼的堂倌,这位说书先生也是在太和楼。
段融可不认为,天下间有这么巧的事。
这太和楼显然有问题,搞不好就是葛如松在世俗世界奸细网的一个据点。而且很可能,是个非常重要的据点。
毕竟,太和楼那的包厢,可都是被神云府的权贵常年预定着,假如他们在里面淡的所有事,都被某种隐秘的手法给监听了。
那这神云府对葛如松而言,还有什么秘密?
那太和楼内的说书先生,显然是想尝试扳回舆论,重新将舆论,往政治漩涡的方向引导。但他或者他背后之人,显然低估了段融布下的这个故事的影响力。
段融通过那六日的舆情监测,直接抓住了市井舆论的七寸之地。那可是无数民众,在天坛之上,亲眼所见的犀牛大仙啊,岂是那说书先生,空口白牙,三言两语就能扭转的呢?
经过此事,葛如松他们一定会放弃这种尝试。
第三日,犀牛大仙的庙宇已经在城外,开始动工了。
并未建在无极山的山神庙附近,因为无极山乃是祭天之地,衙门不允许。
最后,将犀牛大仙的庙宇选在了神云府南郊的一座道观的不远处,那座道观的香火颇旺,选在那里,也算是一处风水宝地。
三日的舆情听下来,段融已经确定,朱鹤交给他的任务,他已经彻底完成了。他原准备第四日,朱正甫再来,就嘱咐他将这三日的舆情探查汇总,发回云浮峰,并且替他询问老祖。任务已经完成,他是否可以回宗门了?
第四日的早上,神云府的东城门那里,大清早的,便有一人,骑着一乘颇为拉风的高头白马,摇摇晃晃地进了城门。
他进入城门的瞬间,便有几个眼线注意到他了。
此人身份特殊,而且他也已经来过神云府数次了,此次又如此高调,也难怪那些细作一眼就认出了他来。他就是太一门的长老亲传弟子,朱鹤的徒弟,卢庚。
卢庚单人独骑,进了城门,便径直往驿馆去了。
到了驿馆门口,他跳下马来,直接向那里的差役们出示了宗门云牒,一见是亲传弟子,那些差役们立马磕头如捣蒜。
卢庚有些不耐烦的骂道:“行了,都起来吧。带我去一间上房,给我治一桌酒菜来!要快!我吃完,还有事呢!”
“是,大人!”
驿馆的头儿早已经迎了出来,亲自侍奉。
差役们接过了卢庚的马,拉到后院喂草料去了。
驿馆的头儿,将卢庚迎到了正南最好的那间上房后,亲自奉了茶水后,便往厨房催菜去了。
待菜品上齐,卢庚便大吃起来。
卢庚出身穷苦,对于吃住向来不甚讲究,要不然他也不会一进神云府,就住进驿馆里来。
他实在是觉得大酒楼里,那些花样繁多的菜品,还不是驿馆里的菜实在。
驿馆的头儿见卢庚在那大快朵颐,便退了出来,嘱咐两个得力的差役小心伺候,自己则打马出去了驿馆,往府城衙门去了。
来了这么大一个人物,他自然得出禀告府主汪茂春。
不多时,便有两骑快马,奔到了驿馆门口,两个身着官袍的人,跳下马来,看两人胸前的补子,皆是一品文官。
这来的两人,正是府主汪茂春和大理寺卿陈山蒙。
就在卢庚来之前的不久,府主衙门这边才刚刚接到了宗门的公文。公文告知他们,宗门的裁决宗正司的杨易、内史司的卢庚、通政使司的江哲,三人不日将抵达神云府,主理李慎思死亡一案,而神云府这边,以大理寺为主审衙门,谏议府和枢密院为协审衙门,联合会审。
汪茂春刚看到公文,驿馆的头儿便来禀告,说卢庚已经到驿馆了。
汪茂春随即一慌,这卢庚怎么来得如此之快,几乎是和公文,前后脚到的。
他立马便着人叫上陈山蒙,一起前来驿馆拜会。
他之所以,叫来陈山蒙,乃是因为此次审案,大理寺才是主审衙门,也就是说,卢庚他们都要入主大理寺审案,既然来拜见卢庚,便叫上大理寺卿陈山蒙。
汪茂春一路上,都在心头思量。宗门此次的公文,显然颇为诡异。
宗门那边,裁决宗正司、内史司、通政使司都派了人过来,但是主审衙门却还是大理寺,可见此案依然是在世俗的司法结构内审理,只不过宗门之人,要介入审查。
这道公文的缘起,还要从葛如松他们在长老院里发难开始的。
那日,葛如松他们一在长老院内,说出李慎思之死,乃是段融所为,而且将他们探查的段融在神云府内的时间,以及其可能掌握了某种致人迷幻癫狂的毒物的事,都说了出来。
朱鹤立时,就在长老院内大怒,说他派段融前去神云府,乃是为了剪除奸细。
半年前朱时中被那批匠人借建凉屋,设局谋杀,一直没有揪出幕后的真凶,皆是由于奸细作祟,断了线索。他派段融过去,就是暗中调查奸细之事。再说,那李慎思不过刚上任两个月,又不隶属于任何阵营,他有什么动机,派段融去杀他。
朱鹤此话,问得葛如松他们一阵无言。此事,的确是他们阳奉阴违,答应了朱鹤找一个不涉双方势力的人,以稳定神云府的政局,但他们在举荐李慎思之前,就私底下收服了他。
双方,各执一词,在长老院内吵得不可开交,门主楚秋山颇为头疼,他知道此事背后乃是朱鹤和吕钟棠的门主之争。
这种争端,他不想介入太深,而且李慎思之死,也并未在世俗世界造成乱局,百姓们都以为李慎思是死于冲撞了犀牛大仙,民间并不急于让衙门和宗门,查出背后的凶手,这样一来,并无治理的压力,楚秋山更加不想管此事,但朱鹤和葛如松他们又吵得如此厉害,他便想了个折中的注意,案子还是放在大理寺内审理,并不让杨思铉和裁决宗正司介入,只是让杨易、卢庚、江哲三人,到大理寺主理此案。
第456章 火漆密函
卢庚正坐在几案前,胡吃海塞着,房门处,汪茂春和陈山蒙忽然走了进来,两人一进来便立马跪下参拜。
“卑职汪茂春、陈山蒙,拜见大人!”
卢庚正在喝一碗羹汤,两人一叫差点把他呛到,他抹了下嘴边的汤水,瞄向门口匍匐跪地的两人,说道:“两人大人起来吧,又不是在堂上,不用如此拘礼。”
汪茂春、陈山蒙随即起身,卢庚趁他们起身的这个当儿,脖子一仰,将最后一点羹汤也灌进了嘴里。
卢庚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放下了手中的空汤碗,看着汪茂春、陈山蒙,笑道:“两位大人消息倒很是灵通嘛!”
汪茂春瞄了一眼几案上,空荡荡的碗碟,抱拳道:“就在大人来之前,宗门的公文就已经到了。卑职就特地叫了陈同僚一起过来参拜大人。”
卢庚微微一笑,已经明白了汪茂春话中的意思。
陈山蒙亦上前半步,抱拳道:“大人即到,还请大人入主大理寺,主理审案之事。”
卢庚站起身来,道:“主理审案之事不急,等杨易、江哲他们到了,我们一起进大理寺。现在嘛,我得先去见见我师弟去。”
“师弟?”汪茂春脸色一愣,随即一恍然,脱口道:“王阅大人也到了?”
卢庚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说道:“不是王阅,是段融!”
“段融?!”
汪茂春、陈山蒙闻言面面相觑,都是心头一惊,而这时卢庚已经走出了房间,下楼打马奔出了驿馆。
段融被朱鹤收入门墙,成为宗门亲传弟子的事,半年前,两人都听说了,只是这段融是何时到了神云府?
朱正甫早上去光禄府处理了几件重要的公务,又嘱咐了他那三位副手几句,便打道回府了。倒不是他要偷懒,这些天他一直关注着神云府的市井舆情,无暇他顾,衙门里的事只得放一放了。
那些眼线们的消息,一般到下午或傍晚才会送进府里来。
此时,朱正甫呷了几口参茶,准备坐在躺椅上养养神。
就在这时,老管家朱禹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可能走得太快,撞得进门处的一张茶几,咯吱一声挪动了一下。
朱正甫睁开眼睛,目中显然闪过一抹不悦,朱禹还未上前,便训斥道:“多少年了,还这么慌慌张张地,一点规矩没有……”
朱正甫还未说完,朱禹便打断他,道:“老爷,卢庚卢大人来了!”
“卢庚!?”朱正甫立马在椅子上挺直了腰肢,急切问道:“人呢?在哪?”
朱禹道:“已经进府了,马上就到假山那边了。”
“快,跟我去迎一下!”
朱正甫立即便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发福的身体此时敏捷如老猿一般,蹿出了门外,往假山那边赶去。
朱正甫出了房门,远远就看到门房引着一个身形魁梧高大之人,绕过了假山,往这边走来。
朱正甫奔了过去,跪拜在地,叫道:“不知卢大人驾到,卑职有失远迎。”
“行了,朱大人,我都来几次来!别搞这些虚礼了!”卢庚问道:“我师弟呢?”
“段大人?”朱正甫抬头道:“段大人在别院呢!”
“走,带我去!”卢庚知道别院在哪,脚一抬就往别院的方向走去,朱正甫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别院内,段融正在教如意临帖练字,两人凑在一块,一边临帖,不时说笑两句。
就在这时,朱正甫跑了进来,在门口处跪倒,道:“卑职参拜大人!”
段融正抓着如意白嫩的柔夷,在临摹一个晚字,如意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段融蹙眉看了门口匍匐跪倒的朱正甫一眼,他心头正纳闷,这朱正甫一般都是晚上来参拜,顺便向他汇报这一天的舆情,怎么今日这般早就过来请安了。
段融正想唤朱正甫起来,问他出了什么事呢,却只见一个人影从门口跨了进来。
此时,门口处正映着日头,段融站在临贴的几案前,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罩着一圈日头光晕就进来了,光晕映照下,他一时也看不清人脸。
“师弟啊!我们几个可都在峰上,日日担忧着你呢?特别是大师姐,哪一天不念叨你几句。你倒好,真是温柔乡里佳人俏啊!”那人刚跨入房间,便望着段融说道。
那熟悉的声音一响起,段融还能不知道来人是谁吗?
此时,卢庚已经走出了日头的映照,站到了段融的不远处。
“卢师兄,你怎么来了?”段融目色惊讶道。
卢庚大咧咧地往身旁的太师椅上一坐,道:“我怎么不能来了?也是,打扰师弟你,红袖添香夜读书了!”
卢庚说着,屁股微微抬起离开座位,脖子伸长,向段融几案上的字帖上瞄去,阴阳怪气道:“哟在写字呢!真是文雅啊!”
卢庚进来的突然,如意此时才反应过来,将手从段融的手中挣脱,搁下毛笔,脸色羞得通红地侧立在一旁。
卢庚坐在那里,一直盯着如意看,一边看一边发出啧啧啧地声音,道:“真是水灵啊!师弟你真有艳福啊!唉……”
段融此时,已经没心情跟卢庚扯淡。他知道卢庚此时前来,必定有事,他看了如意一眼,道:“如意,给我师兄上茶!”
“不用!”卢庚道:“刚才喝了一大碗羹汤,肚子饱着呢。”如意闻言,站在那里有些左右为难。
卢庚却是看了他一眼,道:“丫头,你先出去,我跟你家相好的有事要淡。”
卢庚说的相好的,自然就是指的段融了。
如意闻言,更是又羞又臊,但是她仍然抑制不住,心头升起一抹欢喜。
如意低头走过段融身侧,向外走去。
而此时朱正甫还跪在门口处,卢庚扭头看向他,说道:“朱大人,你也先去吧。”
“是!大人!”
朱正甫这才起身,转身跨出了门外。
段融目色凝重地坐在了卢庚的不远处,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