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融一箭射出,手中的乌蟒弓,还犹自震颤不止。
他手掌一翻,身形一纵,乌蟒弓便已经搭在背上,而他整个人也已经蹿了出去,正是花影楼的方向!
裹卷着气流的玄铁箭,轰烂了白荣的脑袋,气势不减,斜射透了花影楼的一角的屋顶,将一片的碎瓦化为了齑粉,才伴随着刺耳的嗡响,一头扎进了黑的夜空里。
守在房间门口的两个龟奴,听到动静,立马推门进来!
但就在他们推开门的瞬间,便觉眼前一个黑影一闪。段融一人一记掌刀打在了那两个龟奴的后脑勺处,将他们两个打得昏死了过去。
以段融现在真气境大圆满的身法,三丈外的花影楼,全力爆发下,不过眨眼间就可蹿到。
那两个守在房间门口处的龟奴,听到动静,推门欲进之时,段融就已经到了!
段融站在门口倒地的两个龟奴中间,抬眼向屋内望去。
只见胡欢欢被吊在那里,血肉模糊,气息奄奄。而她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具无头尸体,浑身血线蠕动,恐怖诡异!
白荣的脑袋,被段融一箭炸烂,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段融手一翻,已经蹿了过去,将一颗药丸,小心地喂进了胡欢欢的嘴里。
他见胡欢欢吞下了药丸,心下的担忧便一缓。这是沈平留下的救急的药,胡欢欢只要吞下药丸,就能保住这条命。
段融见胡欢欢周身血肉模糊,目色一跳,忽然身形一蹿,便蹿到了房间的屏风后面,抱了一床薄被出来。
段融蹿回的瞬间,便指尖成刀,削断了绑在胡欢欢的手上的麻绳。
麻绳断落,胡欢欢刚好掉在了段融怀里的薄被上。
虽然有薄被缓冲,但她浑身的伤口太重,胡欢欢跌落在段融怀里时,还是在喉咙深处,含混地闷哼了一声。
段融用薄被子卷好胡欢欢,立马便抱着她蹿入了夜色中了。
段融知道,这边的动静,很快就会惊动附近的密探!
此时他神识扫视之下,已经看到了三个密探,正身形迅疾地向花影楼这边闪来。
段融身形快若鬼魅,在那三个从不同方向闪过来的密探,看到他之前,就已经蹿入了一条黑的巷子里了。
那三个密探,几乎不约而同的,往花影楼二楼白荣的房间而去。
因为那里的窗户崩烂,屋顶也烂了个大洞。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很是扎眼。
花影楼的歌姬艺伎们,也听到了动静,虽然花影楼里的笙歌阵阵,但那玄铁剑的破空之声,初时还不甚翁鸣,但它崩烂窗户,炸烂白荣的脑袋,穿透了屋顶后,随着速度减缓,破空之声,竟陡然刺耳响起,滋溜一声,就像从你的头皮上刮过一般。
但那些艺伎们,却不敢到这边来看,因为白荣已经下了令,不准任何人靠近他房间,而且让两个龟奴,持棍守在门外。
三个密探,一人从破了窗户蹿入,一人从屋顶的破洞落下,一人从两个龟奴倒地的门口蹿入。
三人都是身形矮小,穿着夜行衣。
他们一入房间,便立刻锁定了地板上白荣的尸体。
那无头尸体周身血丝蠕动,看起来有几分恶心。
他们是阮凤山控制训练的密探,他们也早已经知晓,这样的秽血教众的尸体,一旦被民众看到,会引起恐慌!
故而,有两个密探,扯掉了屏风后面床上的毯子,裹了白荣的尸体,便扛着闪出了花影楼。
而另一个密探,在两人走后,忽然手一翻,便攥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他用手中的匕首,刺穿了门口倒地的两个龟奴的心脏。
因为他不确定,这两个龟奴,有没有看到白荣的那血丝蠕动的尸体。但即便他们有一丝看到的可能,也必须抹杀!这也是阮凤山教他们的规矩,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段融抱着胡欢欢,在巷道黑影中,快速穿行着,在神识笼罩探知下,周围的密探,他全都一一避开了!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段融神识探知下,能感知到胡欢欢的呼吸,越来越平稳了。
段融忽然如鬼魅般,蹿入了一条黑的巷道内,一入那巷道,段融的身形,便如柳叶乘风一般,陡然飞起,飘落在了一方院落内。
这院落正是解雷的那处旧宅!
段融把原本打横抱着的胡欢欢,竖起搂在了怀里。
胡欢欢此时神智已经清醒了一些,段融猛然一动,她的伤口吃疼,便呻吟了一声。
段融也知道,他弄疼了胡欢欢,但现在的胡欢欢浑身是伤,他稍有动作,她就会吃疼,这已经无法避免了。
段融搂着胡欢欢跳入了枯井里,将她带入了暗室内。
萧玉和朱小七见段融忽然抱了个人回来,顿时都惊得手忙脚乱。
段融却无瑕多做解释,他看着朱小七,道:“小七,这人交给你了。她身上受伤颇重,用金疮药帮她处理一下!照顾好她!”
段融吩咐完,不等朱小七回话,便扭头看着萧玉,道:“萧玉,你跟我走!”
萧玉目色一凝,右手下意识地就攥住了腰间的清泠刀!她知道,她窝在这里这么多天,给她爹报仇的时候,终于到了!
段融知晓,他这般在花影楼里一闹,密探和巡逻,估计会更加严密。
所以,他决定提前一个时辰,布置明天的行动,带萧玉到指定的地方躲藏!
段融跟萧玉说话时,朱小七已经打开了被子,只见里面一个人形的血葫芦,裹着的被子上也满是血迹。
朱小七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啊!这是打成这样?”
段融却没时间再理会此事,他看了萧玉一眼,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但就在此时,胡欢欢经过药物的滋养和疼痛的折腾,神智已经清醒了过来,她喃喃道:“你是谁?为何救我?”
段融听到胡欢欢嗓音沙哑的问话,身形一滞,他转身蹲在她身旁,轻声道:“胡大姐,我是段融!”
“段……段融……”
胡欢欢艰难地睁着眼睛,但她的眼珠子上糊了一层血迹,而且暗室内灯光昏暗,她根本看不清段融的脸。但段融那熟悉的声音,还是唤起了她的记忆。“是你……”
胡欢欢满是血污的手,微微抬起,喃喃道:“谢……”
段融立马抓住胡欢欢抬起的手,道:“胡大姐,你好好养伤!过了明天,我保证花影楼还是你的!”
段融说完,已经起身,大步离去,萧玉紧随其后。
他身后的暗室内,胡欢欢的眼中,已然涌出了热泪。
段融带着萧玉,闪出了院落,在巷道内,走走停停,这才一会儿过去,黑暗中的密探们,已然如野猫乱窜一般,极度活跃起来。
萧玉在黑暗中,看着段融的侧脸,她不清楚,段融为何在巷道内,时而快若鬼魅,时而停着不动。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处的巷口,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那黑影闪过的瞬间,段融的身形便蹿了出去,萧玉立马跟上,只是她心头很是惊骇,段融是如何知道,他们要拐进去的巷道内,马上会有一个密探,蹿出来呢?
段融带着萧玉,跳入了西大街街边的一座局促的院落内。
此处院落,距离县署大门不过数丈而已。
两人刚落在院中,萧玉看着段融,似乎欲说什么,段融却忽然一闪身,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接着,墙外便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过去,段融才松开了手,在萧玉耳边悄声道:“这院子里没人,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声!”
段融说着,便将背上的乌蟒弓,跨在了萧玉肩头,然后他站在那里,周身骨骼一阵诡异爆响。
他的身形,便再次缩成了小乞丐那般。
他扭头看了萧玉一眼,趁着墙外无人,便翻墙出去了。
段融翻出墙外,便见有好几队的衙役,提着灯笼,从县衙大门跑了出来,向各处巡逻而去了。
他来到了他常躺着那墙根处,缩了缩脖子,便躺下去假寐了。
段融躺好的瞬间,神识便向县衙那边,笼罩了过去。
此时,县衙后院地底的密室内,孙乾、阮凤山、徐殿等十三位各方面的掌舵者,都聚集在里面。
让这间逼仄的密室,显然有些拥挤。
密室中央的地上,摆着一具尸体,那尸体周身血丝蠕动,正是白荣的无头尸!
孙乾手中则拿着一把黑乎乎的箭矢,脸色很是凝重。
徐殿看着孙乾,道:“已经调查清楚了。胡欢欢给白荣下毒,被他吊在房间里打。白荣就在那房间里,被人一箭爆头!”
徐殿的声音平静,但听得在场诸人的,都心头一寒。
白荣是真气境第一重的修为,秽血神功也成就了第二层,这样都被一箭爆头!那如果换了他们的话,结果不也是一样!
孙乾的脸色显然更加阴沉,箭术是所有武技中,最难成就的。
入门难,进境慢,大圆满之境跟是较其他武技,要难上数倍。除非家学渊源,否则很少有人修炼。
渊阳府府城,倒是有一家箭术大家呼延家。但呼延家爱惜羽毛,甚少介入江湖纷争。贤古县又如此偏远,又怎会是呼延家的人呢?
但贤古、九重、社旗三县,却并未听说有修习箭术的世家啊!
孙乾沉吟稍顷,忽然看向了人群中的阮凤山和庙祝许东阳,毕竟这两人都是在贤古县长大的,有许多秘辛,他们这些新来的未必清楚,但这两人却知道。
阮凤山见孙乾看向他,便道:“胡欢欢虽是一介女流,但她在贤古县能铺展出花影楼这么一大摊来,江湖上的人也是有些来往的。而且早年,她和恶医沈平,还有一段旧情。”
“恶医沈平?”孙乾的眉头陡然一凝,他在翻看往年卷宗时,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个名字。
“对!”阮凤山道:“此人颇结交了些江湖草莽!我怀疑出手之人,就是恶医沈平的旧友。”
孙乾面孔冰冷,目色闪动。他觉得阮凤山说的是有几分道理的,白荣被杀后,胡欢欢也被人救走了。那出手之人,显然就是要救胡欢欢的。
孙乾深叹了口气,道:“罢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法使大人天亮就会进城,各位兄弟,你们全部都乔装一番,在西大街上蹲点。这次法使大人的考察,对我们很重要,决定了以后资源的倾斜。希望各位能尽心出力,确保此次考察的顺利进行。”
“接待法使大人的事,就由我和阮凤山来做。其余兄弟,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孙乾说着,将手中的玄铁箭,哐啷一声,扔在了地上,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扭头看着许东阳,道:“明日法使大人进城时,你在城门那里,替我们迎一迎。而且,法使大人行踪,一定要保密,切不可声张!”
许东阳恭声道:“是。”
诸人闻言,有好几人都眼睛若有若无地扫了阮凤山一眼。
贤古这处据点,本质上来说,是有孙乾和阮凤山两人牵头打造的。孙乾留着阮凤山和自己一同接待考察的法使大人,也是希望能向法使大人,彻底讲清楚贤古的情况。
诸人虽说,心下嫉妒,但也只能各自散去。特别是兵器铺的掌舵徐殿,他是真气境第二重的境界,在修为上可以说是压了阮凤山一头,他也一直有心思想取而代之,坐上贤古县的第二把交椅。但有心思,也得有机会才行。
一个时辰后,天刚蒙蒙亮,一辆不起眼的破旧马车,车轮子粼粼作响,给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拉着,沿着官道,往贤古县东门而来。
许东阳在寒风中,站在城门那里,远远地就看到了那辆马车。他心头嘀咕,总不会就是这辆吧?看这老马破车的,也不像啊!
待那破旧马车走近了一些,在朦胧的晨曦里,许东阳看到那破旧的马车的车顶上,飘着一方黑色的小旗,那小旗上画着一古怪的字符。
许东阳的瞳孔一缩。就是这辆!
那驾车之人,是一个年轻小伙,穿着一身厚实的毡衣,嘴里还吊着一根干草,目色明亮,面容沉静。
许东阳立即向那驾车的小伙,两手在胸前交叉,做了个古怪的手势。
那小伙坐在马车上,瞥了许东阳一眼,立马单手在胸前,做了另一个手势。
许东阳立马会意,叫来了守门的一个衙役,悄声道:“你去县衙后院花厅一趟,告诉县尊,就说人已经进城了!”
那衙役得令而去,许东阳立马让守城门的衙役们,让开了城门,让那辆破旧的马车,晃晃悠悠地进城了!
许东阳自己则骑了一匹马,跟在那破旧马车后面,一同沿着西大街,往县衙那边而去。
其实,照总坛法使的身份,孙乾、阮凤山他们,应该亲自到城门外迎接才是。
但无论孙乾,还是阮凤山,在贤古县都是很扎眼的人物,他们一站到城门外,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而法使大人的行踪,是一定要保密的!
为了隐秘,在礼节上,只能有些怠慢了,这也是难以两全之事。而且魏紫阳对这样的事,其实是从不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