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内直木参天,不时有鹤唳猿鸣声,隐隐传来。
此处就是第三场考核之地。
而第三场考核,就是在这裂痕山谷内,探索寻找太一令。
太一令,是太一门的宗门令牌。
外门弟子奉宗门号令,持之巡狩天下,有临机生杀之权。
段融虽说是一个人走在了密林中,但他脚步很是悠闲,神情也丝毫无紧张之感。
因为这第三场考核,是禁止互相杀伐的。
也就是说,所有的记名弟子,在这裂痕山谷内,需凭借自己的本事,探索寻找到一枚太一令,则就考核合格,进阶为外门弟子。
但即便探索找寻不到,也不可以去抢劫同门手中的令牌,否则就地诛杀!
段融很清楚,这规则绝不是随便说说的,他不过刚进入山谷,走了没多远的距离,方才便有一道神识,从他身上扫了过去。
一旦发生杀伐,那下场可想而知。
此时,段融是一个人,因为每一个参加考核的人,都是从不同位置被放进山谷的,萧玉、西门坎坎他们此时在何地,段融并不清楚。
不过,他也不焦急,一来,这山谷内禁止杀伐,他们的安全就有了保证。二来,据说这第三场的考核,通过几率高度八成以上,如果真是这个比例的话,段融相信,萧玉他们一定能通过的。
段融走着,忽然前方不远处一阵的脚步声,接着便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段融抬眼望去,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同门,那人也冷眼看了一下段融,便向另一边走去。
段融沿着他原本的方向,走出了密林,来到一片石滩。
此处,青石嶙峋,似乎是一片荒丘。
只见那荒丘的坡顶处,好似是一座废弃的道观,山门破落,建筑坍塌。而那片废弃上,有许多黑点在移动着。
段融目色一动,那显然是一处机缘点。那废弃道观中,必然有太一令。
段融快步向那废弃道观走去。
临近那废弃道观,忽见不远处竖着一方青石,青石上阴刻石字,无名观遗址。
段融走到观门前,却见观门上头,站着一人,那人身形瘦削,背对着段融而立。
段融抬眸而望,看到那人的腰间挂着一腰牌,这人并不是参加考核的记名弟子,乃是内史司的监管。
那人站在那里,显然正看着道观里面,在坍塌建筑和破败广场上,寻觅的众人。
段融跨入了山门。
一进广场,便是遍地的枯枝和衰草。
段融还未待仔细看去,便看到坍塌建筑处,有一颇大的屁股,高高撅起着。那人是将头伸进了倒地的横梁缝隙里,正向里瞅着呢。
段融一看那屁股,微微一笑。那屁股他不知踹过几次了,是西门坎坎。
段融走了过去,笑道:“你就不怕卡那?”
西门坎坎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段融。他想要出来,但那缝隙有点小,他慢慢地才把大脑袋给挪了出来。
西门坎坎脑袋弄出来,头顶上还粘着一缕结成灰尘条的蜘蛛网,便打了段融一拳,道:“一见面,就咒我卡那,是吧?”
段融道:“别动手动脚的。这里面,禁止攻伐。”
段融说着,用下巴点了下道观山门上方的那人影。
西门坎坎扭头看去,果然发现那人正看向这边。
“老子就摸你一下,就是攻伐了?”西门坎坎语调很是不服气。
段融冷哼了一下,道:“你要再敢摸我一下,老子就立马躺地下打滚。”
“行。算你狠。”西门坎坎道:“谁稀罕摸你?”
之后,两人便在这废弃的道观内,搜寻起来。
此处,在山坡顶上,颇为醒目,故而来这的人还是不少了的。
段融此时发现,不仅那道观山门上,站着一个挂腰牌的人,那坍塌建筑的废墟旁,也站着一个挂腰牌的人。
他和西门坎坎找了一圈,也还是毫无发现。
西门坎坎纳闷道:“这太一令藏在哪呢?难道要掘地三尺不成?”
段融亦是眉头微蹙,其实他如果用神识探查,瞬间就能找到。但是在此地动用神魂术,近乎明目张胆地告诉别人,他练了胎藏经了
段融道:“我们还是撤吧。我看此地,是留给深通机关暗格之人的。”
“段兄此言,甚合我心!”
段融扭过头去,只见刘书山从他身后,笑着走了过来。
西门坎坎亦看着这个瘦如猴子,脸上却笑成一朵花的刘书山。
“不过,除了段兄的看法,小弟还另有发现。”刘书山话锋一转道。
段融和西门坎坎都眼色好奇地看向刘书山。
刘书山道:“此地看似凌乱,实则布局暗藏堪舆奇门之学。若是精通此道之人,只看一眼,便知何处藏有令牌。若不以此道入手,不过是无头苍蝇乱撞罢了,岂能找到?”
西门坎坎闻言,白了那刘书山一眼。无头苍蝇乱撞,那不就是在说他和段融吗?
段融笑道:“刘兄果是见闻广博。不知刘兄可看出关口在哪里?”
刘书山腼腆笑道:“在下也是门外汉罢了。不过是家乡的一位朋友,精于此道,平素交往,熏习了一些皮毛而已。我只是看着像而已,关口在哪,我也不知。”
西门坎坎嘲讽道:“你这猴儿,话儿说得漂亮,可却一点用没有。”
刘书山见西门坎坎叫他猴儿,却也不生气,他在家乡,周围的几个熟稔的朋友,都是这么叫他的。此时,他竟还觉得有几分亲切呢。
西门坎坎见那刘书山脾气甚好,便对他有了些好感。
很快,三人便聊了起来,他们一边聊一边出了这处废弃道观。
他们既然找了一圈,都毫无头绪,显然正如刘书山所说,此处机缘点,乃是留给精通堪舆奇门之学的人的,他们又何必在此处,瞎耽误功夫呢?
翻过坡顶,向下而去,走至坡底处,便有一处深潭,潭边立着一方青石,那青石阴刻四字,机锋辩道。
青石之下,放着一蒲团,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人,鹤发童颜。
那老者目色如电般地扫过围观的众人。
此处的人,竟然也不少,这里显然是另一机缘点了。
那鹤发道袍的老者,身前不远处,在两棵松树间,吊着一根绳子,绳子上则挂着一方木板,只见那木板上,写着字体飘逸的草书:宗下有云:“不思而知,落第二头;思而知之,落第三手”。敢问,如何才能是第一机?
那围观的众人,看着那木板上的文字,都是蹙眉而思,但却无一人敢张口应答。
刘书山虽为人机敏,而且在学识上,也一贯颇为自负,但看着那木板上的问题,却也是三箴其口。
西门坎坎更是挠了挠头,他压根就看不懂。什么不思而知,思而知之,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段融站在西门坎坎身旁,却是心头微动。
他这几个月来,几乎通读了经藏院里的道藏,其中关于这个问题,至少有三本道论里提到过。不过那些落满灰尘的发黄书册,显然有很多年都没人翻过了。
段融微微侧头,再次看向那鹤发道袍之人,身侧的大青石上的那机锋辩道四字。
他心下已然明了,此处机缘点,考究的乃是人们对于道藏的学识,而且看这问题,出得很是冷门偏僻啊。
虽然只经过了两处机缘点,但段融已经基本了解了,这第三场考核的思路了。宗门显然是要求,外门弟子,除了修炼之外,还要有某些额外的技能。
不过,这些外门弟子,大多都是世俗世界的世家子弟,一般都是六艺皆通的。
即便如此,要是光看这两处机缘点,要求还是很高的,绝不是略知一二就能过关的。
要照这个标准,怎么可能八成以上通过呢,恐怕一成都有点悬呢。
段融料想,再往下走,应该还有更简单些的机缘点。
不过,这个问题,他既然知道,又何必放过眼前的机会呢。
还是先拿到一枚太一令再说吧。
段融忽然上前一步。
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看着走出人群的段融。
那大青石旁,盘膝坐在蒲团上之人,亦是抬眼看向段融,问道:“此题何解?”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吊诡,围观的众人,都想知道答案。
段融面色如常,答曰:“不思而知,落第二头;思而知之,落第三手;不思而不知,方为第一机。”
段融答完,人群中没有一丝声响,所有人都看向那坐在蒲团上的老者,他们听不太懂,只能通过那老者的反应,来看段融答得对不对。
那老者看着段融,沉默稍顷,忽然道:“后生可畏。”
这老者来此处,原本就是应付差事的。
他是经藏院的一个坐镇高手,被抽调到此处,考核这些记名弟子。他就想出个难题,往那一挂,就把这些记名弟子给打发了。
熬时间,过了这场考核,就回他的经藏院去。但他实在没想到,这才开始没多大会儿,竟然有人将此问给答出来了。现在的后生,都这般生猛嘛。
那些记名弟子,一听那老者说后生可畏,便立刻明白段融是答对了。
刘书山目色有几分惊愕地瞥了段融一眼。他没想到段融不仅神魂天赋高于常人,对于这些玄学道藏,竟也有如此深刻的理解。“不思而不知,方为第一机”,他此时还在思虑到底是什么意思。
人群中,开始出现一片嘈杂的声音,人们都在讨论着段融那答案的深意。
就在这时,那老者看着段融,道:“把你的宗门云牒和考核批条拿过来。”
段融从衣襟中摸出,递于那老者。那老者瞄了一眼段融的名字,然后在考核批条上盖上了自己名字的印章。
这是表示此人已经获得了一枚太一令了,免得他后续替人冒领。
老者将一枚太一令和段融的宗门云牒、考核批条一起递给了段融。
段融接了过去,一群人都围观了过来。
这才这个方位的第二个机缘点,这些人走到此处,还未见到过有人获得太一令,段融还是第一个人呢。
只见那令牌,不过手掌大小,通体漆黑,乃是下方上尖的楔形。令牌中央,则有阳文,太一二字!
此时,只见那老者忽然起身,取下了木板,拿在了手里。
那老者左手拿着木板,右手在木板表面轻轻一拂,只见一拂间,木板上文字,竟尽皆消失。
那老者轻轻一吹,一团细碎的木屑子,便从木板上飘落下来。
段融目色讶然,他一时看不出那老者,是何境界的武者。
但他知道,无论是真气,还是天地元气,这种妙之毫巅的控制力,都已经堪称变态了!
起码,他已经是真气境大圆满的境界,但他绝做不到,一拂之下,就将那木板上的文字,悉数拂下,而且都是薄薄一层木屑子。
眼前这老者的武功修为,显然深不可测。
老者拿起一支笔,在空白木板上一阵挥毫,然后将那木板,重现挂了上去。
只见其上,乃是一个新的问题。
只有八个字: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