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看清了这些长箭的数量。
足足九根!
似乎,这每一根长箭都还在或快或慢的旋转着、箭杆也在剧烈的震颤着,就像是一头头饥渴难耐,快要压抑不住嗜血本性的凶兽!
双腿受伤,勉力支撑就已经很艰难,还必须强忍着深入骨髓的疼痛,面对即将贴脸而至的一道道长箭,闪避已经是不可能了。
现在,他唯一的应对之法,只有一种。
迷彩服男子瞬间抽出腰间长剑,剑舞如轮,宛如一面奇特的剑盾,正面向着九根长箭扑来的方向前推而去。
就在他以为这一招至少能挡下五六根最致命的长箭之时,原本直线飞行,齐头并进的九根长箭忽然出现奇妙变化。
四根加速向下坠落,两根向左飘,两根向右绕,最后一根忽然抬起了头,划出一道奇妙的弧度,刚好从他剑轮的上沿略过。
然后,在他有些惊惶,又有些茫然的注视下,清晰听见长箭一声声入肉的声音。
“咄咄咄咄”
两根下坠之势最明显的长箭,射中他左右脚面。
它们利索的穿透他的脚掌,从他的脚底板钻出,稳稳的钉入地面。
另两根下坠之势没那么大的长箭,则分别从正面射中他膝盖。
就在这一瞬间,迷彩服男子分明听到两声清脆的碎裂声。
左掠的两箭,射中他的左腕,左臂,右掠的两箭则绕过剑盾,射中他右肩、右臂。
从上方绕过剑盾的一箭,最终没入他胸膛靠近脖颈的位置。
九支长箭,居然没有一箭脱落,全都稳稳的插在了他身上。
背后一箭,两腿膝弯处两箭,这一刻的他真的是要多惨有多惨,看上去触目惊心。
“哐啷”
右手已经无力抓握,长剑落地。
双脚被钉死,无法走脱。
更何况,周身各处深入血肉的箭创,虽然都不致命,可架不住数量多,便是他这身体全是血做的,又能撑到几时?
他明显感觉到,每一个呼吸过去,身体就变得更加虚弱。
不过,此刻的他却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他倔强的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两百多步之外,九根长箭射出的那片密林。
在他的目视之下,一道身影从中走出。
他分明看见,那道背弓而行的身影,并没有一步步接近。
身形无比的轻盈敏捷,看似随便向前走出的一步,就是十几二十步的距离。
两百多步的距离,不过十几步就来到三人十步之外。
迷彩服男子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来人,分明已经生死操于他人之手,却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
可当他看清那张陌生的,毫无印象的面容,他却再次变得茫然起来。
“你……你是谁?……咱们无冤无仇,为何对我们痛下杀手?!”
耿煊淡淡道:
“无冤无仇吗?
那我师弟与你们又有什么仇怨呢,要让你们这么处心积虑的害他?”
“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你师弟是谁?”迷彩服男子一脸茫然。
耿煊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
“你们害了他还不够,还要害他唯一的骨血,要让他彻底断宗绝嗣!
比起你们做的这些事,我这已经算是很仁慈了吧?!”
听到这里,迷彩服男子脸上的茫然变成了惊愕,他看向耿煊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你……你是为了耿家……那耿家小子来的!”
说着,他的眼神落在了耿煊身上那把黑弓之上,喃喃道:
“那小子被你救了?你……”
耿煊强行打断他的话,道:
“说说吧,我师弟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你们要如此害他?”
迷彩服男子闭嘴不语,眼中光芒闪动。
“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你们要是能说出个道理来,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不然……你们今天就都留下来吧!”
迷彩服男子强忍着痛,紧咬着嘴,没有说话。
旁边勉强把自己翻过身来的一人开口道:
“前辈,我们确实和耿家父子没有私怨,可我们这是在执行军法,您确定要为此替他们出头?”
耿煊挑眉,压下心中震动,沉声问:“军法?哪里的军法?”
众所周知,自从元州退出九州争霸的舞台,军队也就不存在了,自然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军法。
现在的元州,只有各家帮派的帮规,各家行会的行规。
即便有些强大的势力还保留了一些类似于军队的暴力武装,但却不敢打着军队的招牌,而是打着刑堂,执法堂,护法堂之类的名目,而且都不敢把声势搞得太大。
那人张嘴就要继续回答。
迷彩服男子却忽然喝止道:“蠢货,闭嘴!”
下一刻,迷彩服男子便觉喉间一凉。
低头下看,便见自己的喉咙处插着一根开槽的梭镖。
鲜血流水似的顺着槽口往外流,他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鲜血哗哗溅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因为又一柄梭镖插入他眉心,不仅让他彻底闭了嘴,连他的生命,也彻底终结在了这一刻。
“噗通”
迷彩服男子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迷彩服早已变成了一件被鲜血浸透的血服。
耿煊却见一团红气扑来,没入眉心。
【捕获余气,是否炼化?】
“炼化。”
心中如此想着,耿煊看向刚才开口之人,道:“继续。”
这一刻,此人脸色苍白,嘴唇哆哆嗦嗦,却是张嘴说不出话来。
“嗯?”耿煊发出一声疑问。
此人哆嗦颤抖的嘴唇忽然没那么抖了,开始慢吞吞的说了起来。
旁边另一人骂道:“蠢货,他这是在套你的话,你以为他真的会放过你吗?呃”
一枚开槽梭镖准确的插入他喉咙血管处,他只能徒劳的看着自己的血液快速流出,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呵呵声,再也无法插话了。
按理说,都到了这一步,同伴都提醒得如此明显了,不说是个死,不说也是死,那干脆硬气一把,也不能让面前之人好受才对。
可开始哆嗦讲述起来的此人,却只是在同伴被物理闭嘴的时候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口中居然没有停,磕磕绊绊的将他知道的一些情况都讲了出来。
没一会儿,此人低声道:
“……就这些。”
“就这些?”
“嗯,我知道的也不多,该说的我都说了。”
耿煊点头。
此刻,他已经将另两人身上的长箭和梭镖回收,他提着两人的尸体就要往远处走。
此人见面前这恶人真的就要走了,原本已经做好说完就死准备的他却反倒慌了,提了个很是违背本心的要求:
“你……你还是快杀了我吧!”
耿煊惊讶道:“为何?”
此人问:“你能帮我止伤,带我离开,送我回万福坊吗?”
耿煊摇头:“不会。”
他决定遵守承诺,放过此人,忍痛舍弃很可能让一项技能从大成晋入大师的红运,便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不可能再做更多。
此人颓然道:
“你这岂不是要让我在这里等死?!
这里是常平坊的山林,要是被他们发现,我想痛快死掉都难,还会连累万福坊……你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耿煊盯着他,道:“这可是你求我的,可不是我食言。”
此人没有说话,而是哆嗦着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自从忽然被袭击之后便心怀忐忑的他终于安心了,他所有的惊惶不安都随着呼吸和心跳的停止一起消失了。
给了对方一个痛快的耿煊,剥了一块树皮,将三人的尸体全部绑在一起,背在身后,然后迅速离开了此地。
三具尸体,至少五百斤重,对耿煊来说,虽然并不是太大的负担,可对他在丛林间快速穿梭的身形,还是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但他却并没有因此就随便找个地方一抛了之,而是背在身后,一路翻山越岭,再次返回这几人的临时据点附近。
他先是左右看了看,挑了一棵树冠又大又密的大树,将三人的尸体藏在其中。
卸下负担之后,耿煊的身形重新变得轻盈灵活起来。
他在密林之中快速穿梭,向着临时据点方向接近。
某一刻,前一刻还在高速移动的耿煊忽然止住了身形。
然后,悄悄向着左前方摸了过去。
此刻,就在大约两百步之外,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交战。
战斗的一方是四个人,另一方则是两头体型庞大,看上去像是野猪,獠牙却更尖锐,气势更凶恶,浑身漆黑长刺尖锐异常的野兽。
耿煊看向其中一人,他清楚的记得,昨夜迷彩服男子返回据点时,有两人迎了出来,其中一个就是此人。
再加上这些人的声音,耿煊已经可以肯定,这些人都是迷彩服男子的同伴。
其他三人的相貌他虽然没有见过,可昨晚听他们闲谈那么久,对他们的声音却是非常熟悉。
错不了!
趁着这些人激烈交战的功夫,耿煊悄无声息的接近到了二三十步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