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红线进射,
静语厅内,传出一声脆响,
黑炭面的眉心被击透出一个手指大小的孔洞!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辈分最大的老祖,此时于半空跌落在地上。
随著眉心的孔洞,蛛丝般的纹路,在面老祖的面孔上,迅速扩散。
“哒!”
再随著一声玻璃破碎的响声,面老祖,碎了。
‘我弟弟今日必须游上山,谁不同意,我周伶衣无情红丝之下,再无各位老祖的脸面。”
静语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剩下的二十六张祖宗面,都被周伶衣的气势震住。
但随即他们反应过来,各个露了凶相。
“倒反天罡!”
“周伶衣,你竟毁了老祖面,反了!反了!”
“上次你用红线拉住我们,我们念你是周家最后的正统血脉,便没有与你计较,如今你竟反了老祖。”
“所有老祖,吞了周伶衣的神之力,让她清醒清醒,自己一身的香火层次来源何处!”
所有面,尽皆闪著血光,他们将周伶衣团团围住,嘴里念念有词。
随著咒语念动,
周伶衣的周身,腾起浓郁的淡蓝色气息。
气息被分成了许多股,往二十六张面的嘴里钻。
这股淡蓝色气息,便是周家人身体里神之力。
周家是神后代,每个子嗣的身体里,都有神的力量。
天分不同,力量便有了稀薄与浓郁的分别。
周玄的神之力,天生就薄,但周伶衣神之力的浓度,打出生起,便让爷爷吃惊。
有了浓郁的力量,哪怕不修大,修其余的堂口,进步也是一日千里。
这是周伶衣,为什么年纪轻轻,便能成为老殿游神的原因,
但是,
祖宗面,生前都是进过神秘境,入过大的人,他们有操控神之力的能力。
周家班的后人,谁不听话,他们便能将其体内的神之力收走。
没有这份力量,周家后人无论是哪个堂口,修出多高的道行,香火层次很快会跌落,甚至香火会被拦腰折断!
香火熄灭了,如袁不语那般,可以死灰复燃。
若是香火被折断了,意味著成为一个废人。
这便是祖宗面,在周家班里作威作福,能凭借自己喜好,定下班主之位的原因!
不听话,我等便吞了你的神之力,让你成为一个废人!
他们在周家班里强势了千年。
但今天,周伶衣忍不了,
她咽不下这口气,
不光是为著弟弟的戏,也为自己多年来遭受的屈辱!
神之力被快速抽走,周伶衣只觉得身体在迅速变得空虚,但她站得笔直,她赌上自己的香火,要压老祖一次!
哪怕一次!
用自己的香火,挑战千年来老祖的权威!
她清楚一一香火层次跌落会很快出现,但折断香火,需要两天到三天之后才会出现,并非神之力一被抽走,盒饭即折断。
哪怕她的香火层次,因为神之力抽走跌落一到两个层次,她还是那个周伶衣,对祖宗面依然构成极大的威胁!
她要逼老祖答应游!
一个承诺,便是出尽这一口恶气。
“老祖,答应游,我便收手,若不然,我拼了一身香火,大不了鱼死网破。”
姐姐身陷困厄,神启秘境中的周玄,感知到了,他感觉到姐姐的力量在消退。
二十六张面的狠话,则在他的神启秘境里清晰的回荡。
“合一,合一!灵肉合一,快一点,再快一点。”
周玄很心焦,他想快速苏醒,去帮姐姐,
不就是那些破面具吗?
老子活过来了,一把火全给你们烧了!
可身灵合一,是秘境中的神在帮周玄重塑灵肉,自有其秩序,并不受周玄的主观意识改变。
周伶衣的神之力,还在被抽走,她却丝毫没有退让,双手无情丝已经开始垂落,这将是她今年第三次真正出手,夜游神于今年最后的一次出手机会。
“答应游上山,伶衣便收手。”
面未有应答,
就在周伶衣已经决心动手,与祖宗面拼命时,门开了。
一方醒木,将一块粉色面,钉得粉碎。
袁不语开著折扇,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七香的神人,气势极盛。
“今儿个是我徒弟发送上山的好日子!谁不让我徒弟好过,我就让谁难过。”
袁不语说完,指尖冲着醒木一指。
醒木自然飞回,托于他的右手之中。
有袁不语一块醒木镇住场面,面们再不敢过于嚣张,吞食周伶衣神之力的进度,也暂停下来。
周伶衣并未将红线收回,说道:“游上山,等弟弟发送,你们要拿我的神之力,便拿去!周家班有你们这群老祖,终将衰落,这个烂摊子,我不管也罢!
但你们若是不请愿,非要在今日毁我弟弟的好日子,那我周伶衣,便与你们拼个你死我活!”
“听见了没?你们这帮老东西,都别给老子再放屁,自己滚我徒弟的棺材上去,不是定好的游冥戏,也为了照顾你们周家人颜面,我非把你们一面一面的敲碎!”
袁不语指了指门外,
胜利的天平在向周伶衣倾斜,有了袁不语的加入,面气势全无。
他们作威作福惯了,能拿捏的便尽情拿捏,但这会儿,他们真知道了,
面前两人是硬骨头。
面先碍于颜面,不愿意听袁不语和周伶衣的,但实在迫于压力,又有炭色面、粉色面老祖的前车之鉴,他们终究还是服软了,二十五张面,排成一排,带著屈辱的飞向周玄的棺木之上
但他们终究不甘心。
“一定要吞了周伶衣的神之力,废了她的班主之位。”
“那周家正统后继无人了。”
“呵呵,正统无人,旁支依然有人,扶周家旁门他们上位,是一样的。
强势久了的人,只将权威放在第一位,什么亲情、血脉,都得往后靠。
面们悬于棺木之上,他们每一句话,都落入了周玄的耳朵里-
第101章 傩神出世
游顺利开始,
除去抬棺扶灵之人,其余人皆佩戴上面,穿著各色戏服,于街上游了起来。
他们步子,都是巫族祭祀时的步子,透著野性与诡异的味道。
四位师兄,分别抬住棺材的一角,其余十来个师傅抬住棺材其余木臂。
随著走动,棺材稍带晃悠,以至于他们没察觉到棺材内周玄的身体抖动。
周伶衣为周玄打著纸幡,领著去祖坟的路。
打幡通常是长子来打,但周玄除了姐姐,孤家寡人,讲不了太多正常礼仪。
周家班的演员们,将气氛带动,原本往前走著走著,忽然低头,像头觅食的豹子,将面猛的凑到路边观礼的小孩跟前,吓得小孩吱哇乱叫,躲到父母身后,引得路人大笑,小孩也跟著笑。
游不是悲沉的葬礼,游过每一寸街面,都要让观礼的路人开心、过瘾。
这些真诚的喜悦,伴随著亡者抵达入土之处。
徐骊朝天上洒著纸钱,每一次仰头的时候,都能瞧见十来米高的天上,
悬挂著一盏白灯笼。
这盏灯笼的图案上,画了一根羽箭。
抱著徒弟照片的袁不语望著天上的灯笼,对周伶衣说:“游个而已,
日游神怎么盯上来了。”
望路的周伶衣,几乎没往天上瞧,听袁不语一说,便也抬头,看了一眼后,说:“不清楚,这盏灯笼,不是寻常日游神,是箭大人,真名叫腾箭。”
袁不语在周家班待了多年,他早已猜出周伶衣的真实身份,也不藏著挪著,问:“你们游神司,也有大人?”
“不多,刚好两位,箭大人掌管平水府的日游神,叫掌日游神,酒大人掌管平水府的夜游神,是掌夜游神,箭大人几乎不巡游,今日,也不知道为何现身。”
“管他的,只要不来我徒弟葬礼上捣乱便好,不然,我管他什么大
袁不语从悟出第七香后,尽管香火不稳,但行事作风霸道了很多。
“周班主,等我徒弟葬礼之后,你真要让面吞你的神之力?”袁不语关心起周伶衣。
“逃不掉的,哪怕我逃到天涯海角,神之力始终被面连接。”
周伶衣倒不以为然,对袁不语又说:“没了也罢,成了废人也好,我便重新过日子,不再管周家班了,这么多年,也累了。”
在周玄死去之后,周伶衣更累了,连个讲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周家人不认我,那我把周家人给我的东西还回去,从此,一拍两散。”
“我觉著不行,等我徒弟葬礼结束,用不到那些面了,我给面全砸了,他们没了,就没人能欺负你。”
袁不语要替周伶衣出头,但周伶衣却不愿老袁趟这潭浑水:“砸不得,
咱们都是走阴拜神的人,都明白堂口不能挖根的道理。”
每一个堂口,背后都链接著异鬼和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