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一尊大佛,以极威严的姿态落降,散出金刚气劲,将躲在竹林里啃食著活人的异鬼震碎。
他看见了四天王像,原本琴无弦、剑无锋、伞无骨、龙无鳞,这代表的是克制,
但此时,琴有弦,剑有锋、龙有鳞、伞有骨,是佛家的雷霆手段。
“是了,是了,只有慈悲救不了世人,没有雷霆手段,何来菩萨心肠!
“蹭!”
袁不语的心中,燃起了新的香火。
六香到七香的那一线机缘,终于被他堪破。
袁不语却并没有玄机洞破后的欣喜,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觉得胸中,著一股子难以抑制的悲意。
他绕著屋子一圈一圈的走,心中越发癫狂,终于,他站定了,拿起了折扇,朝著周玄的照片,如泣如诉,低吟道,
“昨日师徒同路,今日徒亡心苦,
悲泣问苍天,怎生这般残酷,
往日温情犹在,音容渺渺何处心中意茫茫,悲苦”
袁不语念完,磨了墨,如发泄一般,与墙上,写下数个“悲”字后,方才坐于椅上,无泪苦豪:“我晚年最重要的香火机缘,竟是徒弟的命给的!”
袁不语意志已悲沉,
“咚咚”
门敲响了,
袁不语什么都不想做,甚至连动都不想动。
但门被扭开了。
周伶衣走了进来。
“袁老。”
“杀我弟弟的人鳌死了,但是人鳌还有狗没死。”
“他们在哪?”
袁不语猛的坐起,狗的命当然换不回徒弟的命,但能为徒弟在做点小事,他很愿意。
“在平江府,有戏子的分堂,他们为人鳌做事,我弟弟的死,和他们也脱不了关系,我等会就去找他们,拿到了花名册,我便交付给你。”
周伶衣是巡夜游神,出手次数每年都有限制。
“好!”
袁不语极干脆的应了下来。
等周伶衣离开后,袁不语将胡子刮掉,洗了个澡,然后换上了一直压箱底的大褂自言自语道。
“玄小子,你讲的,出门办事要穿得帅,师父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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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复仇之夜
袁不语穿得师气,坐在周玄的棺材前等候著周伶衣的花名册。
平水府火车站的夜晚,依旧繁忙。
两个头发苍白的老人,身著名贵西服,互相扶著下了一辆美特汽车,
朝著火车站的候车室走去。
“堂哥,周家班的人,不会找上我们吧?”李利生小声问著李金堂。
李利生是戏子分堂的白纸扇,李金堂则是戏子分堂的香主。
两人是堂兄弟。
“咱们戏子正面动手不行,伪装可是一等一的,周伶衣怎么可能找得到咱们?”
李金堂让堂弟放宽心,只要进了火车站,上了去明江府的列次,便天高任鸟飞了。
两人往前走著,却没发现不远处的墙上,浮现了一道影子。
“老先生,要车吗?”一个帽檐压得极低的黄包车夫拦住两人去路。
“不要。”李利生挥了挥手,往边上走了一些,黄包车又拦住,说道:“要车吗?”
“说了不要。”李利生正要发火,眼晴却瞧见了一道寒芒。
一柄竹叶状的小刀,从李利生的眼脸处入刀,往上斜插,刀尖刚好刺入眉心后方。
这块区域被破坏,人的身体会一瞬间失去知觉,达到立即死亡的效果。
李利生便是这般,中了刀,身子一软,躺在黄包车上,再无动静。
影子则迅速从后方偷袭,裹向了李金堂。
李金堂感知到了危险,想张嘴唱鬼戏,但吕明坤手上还有一柄刀,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的唱词,全恋在喉咙里,一个音都不敢露,任由影子将其裹住。
“李香主,要车吗?”
吕明坤将帽檐又压低了些。
“你们找-----找错人了。”李金堂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否认自己的身份。
“装老人装得很像上车吧,如果想活命的话。”
李金堂知道已经躲不过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上了车,坐在堂弟的尸体上。
吕明坤拉著车,往西嘉木区的方向跑去。
被影子紧紧裹住的李金堂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换了张脸皮,怎么还是被人这么轻松的找到。
他仰躺在黄包车里叹息,无意中瞧见天上悬挂著一盏红色灯笼,灯笼上有一只流血的眼睛一一灯笼是巡夜游神在夜晚的眼晴。
若是李金堂早一点收到人鳌与周玄双双死去的消息,他便能与堂弟早点变脸逃走。
但他收到消息时,已过黄昏。
过了黄昏,便是红灯笼悬挂天空的时间,红灯笼在李氏兄弟出门前,便盯住了他们。
哪怕他们中途,换了好几家旅店,换了好几张面孔,在灯笼下都无所遁形。
西嘉木区桂坊路91号,是一栋独立的两层洋房。
李金堂对这里极熟悉,无论是客厅、卧室、还是旋转的木质楼梯,每一寸墙壁,他都熟得不能再熟。
这里就是他的家。
吕明坤带著李金堂上了二楼。
二楼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中,只有一点光亮。
那光亮随著呼吸的节奏,缓缓变暗,然后又缓缓彤红。
吕坤明将灯按开,
李金堂便瞧见一个年轻女人,坐在沙发上,抽著雪茄。
“周.周伶衣,你弟弟的死.。
“你勾我弟弟的魂,是为了什么?”周伶衣盯著李金堂。
李金堂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怎么老实。”
周伶衣缓缓走到李金堂面前,指尖划破了对方的面孔,血从伤口流淌。
她蘸了点血,在李金堂的喉咙处,画下了一道巫家蛊符。
符文极快的被李金堂皮肤吸收,然后于喉咙处,鼓起了一个指头大小的肿块,肿块里发出窒虫鸣。
周伶衣打了个响指后,肿块便在李金堂的身体里快速游动,疼得他冷汗泼浑,想叫都叫不出声,表情扭曲、挣狞。
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啪。”
周伶衣再打了个响指,
李金堂的痛苦,瞬间削减了几分,他再不想经历那种非人般的痛苦,登时便讲了出来:“周玄手里有一件东西!是人鳌要的。”
“东西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人鳌也不知道,我只清楚那东西,可以让人鳌告别躲躲藏藏的日子。”
“东西现在在哪?”
“只有周玄知道,我真不知道。”
“你们为什么要控制我三师兄。”周伶衣再次打了个弹指,肿块在李金堂的身体游移的速度变快。
痛苦加剧的李金堂交代的节奏都快了许多,几乎是低吼著说,
“是人鳌的布局,他要周玄去找那件东西,找到了就把周玄杀掉,然后把那东西拿回来,李霜衣是人鳌提前几年布下的暗手,好确保杀周玄万无一失.”
李金堂将所知道的,全讲了出来,
周伶衣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便问:“把戏子分堂的花名册交出来。”
“在写字桌的地砖下面。”李金堂已经被折磨的讲不出话来。
吕明坤将花名册找出,递给周伶衣。
“给李金堂戴上狗链子,让他死前好好当次狗。”
周伶衣接过花名册,出了屋子。
“李香主,再带你去个地方!”
吕明坤走到李金堂面前,一肘将李金堂砸晕。
李金堂是被一阵阵狗吠声叫醒的,他睁开眼晴,瞧见前后左右都是前爪伏地、低吼不止的恶犬。
而他自己,则坐在一间石砖搭的狗房里。
“这是哪?这是哪?”
李金堂想站起来,脖子却被牵扯住,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脖子上被戴了条狗链子。
“咬!”
狗房外,有个老人喊了一声,恶犬得了指挥,向著李金堂扑去,疯狂撕咬
铁链声、狗吠声、撕咬血肉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等到声音将息,吕明坤递给老人一个红包:“叔伯,吉利,吉利。”
周伶衣回到周家班,将花名册递给袁不语。
袁不语接过名册,便往门外走。
这份名册里,绝大多数都是戏子,也有其余堂口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