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周伶衣觉得,自己最对不住的便是李霜衣。
她心里有些慌乱,振作精神后才重新推演弟弟丢魂事件。
“戏子擅长隐匿,擅长变脸,还擅长勾魂……只是,当日勾走弟弟魂魄,只凭三师兄是做不到的。”
戏子一炷香是白纸戏,二炷香是变脸戏,三炷香是鬼戏。
手段的层次越高,需要香火层次越高,使手段时的动静便越大,越容易被感知到。
使白纸戏时,动静很小,谨慎一些,躲过影子的巡视并不难。
但使出鬼戏勾魂,尤其就在院子酒席,大庭广众下使出,场院内又毫无遮拦,爆发出的动静,一定会被巡逻的影子感知到。
所以,周家班里的内鬼不止一个,除了李霜衣外,至少还有另外一个人!
周伶衣猜测,这人也是个擅长掩盖动静、气息的高手,甚至比李霜衣的手段还要高明。
这人将李霜衣勾魂时的动静掩住,一个动手,一个掩护,才让影子没感知到任何异常来,
“谋划得如此周全,还在周家班里安插了隐匿气息的高手,三师兄勾走弟弟的魂魄,真的只是为了报当年的仇嘛……”
“我执掌周家班以来,与弟弟关系如同仇人,他又喜欢出去逛窑子酒局,我只保他在周家班无事,他出去我从来不派人护著。
三师兄如果只为了报废嗓之仇,他有大把的机会,为什么非要冒风险,在周家班的场院内动手?”
周伶衣抬头望著天空,只觉碧空如洗的天空中,似撒出了一张细密渔网。
撒网的人,想捕的鱼是什么?
以前的弟弟?或者是其他的……
周伶衣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76章 指骨
周伶衣回了屋,她没有急著去寻找李霜衣,找也不好找。
戏子这个堂口,战力来讲,并不出色,但他们的白纸戏,即可以用白纸捏造个假人出来,也能往自己身上使手段,隐匿阴人气息。
再加上变脸,可以将自己伪装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凭这两点,就很难被搜寻到。
若是动静弄大了,还容易打草惊蛇。
“勾走你弟弟魂魄的竟然真是三师兄?”
影子不敢相信,但既然周伶衣已经铁板钉钉的说了,她倒也不去怀疑。
毕竟,周伶衣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诬陷李霜衣的。
“就算是他勾走的魂又怎么了,我也支持三师兄!呵呵,顶好的名角儿,被你弟弟毁了,这仇,三师兄就应该报!”
影子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没说三师兄不该报仇……但三师兄不像专门报仇的,我总觉得有那么些居心叵测的人,在利用三师兄,他们真实的目的,是想对付我们周家班。”
“谁?”
“不知道?”
影子主动请缨,说:“这两天,我去跟著三师兄,把他后面的人揪出来,为他戴罪立功……”
周伶衣歪著头看向影子,瞧得影子心里发毛。
“瞧我干嘛?老实讲,你欠三师兄的,老班主也欠三师兄的,我帮他戴罪立功,是还你们爷孙欠的人情。”
“我意思是你做事情太冲动,玩脑子玩不过三师兄,这事你别管了,我另有安排。”
周伶衣挥手示意影子离开,撑著头,思考著周家班帮李霜衣勾魂的内鬼是谁?
其余师兄?她觉得可能性不大了,老五老四不可能,大师兄二师兄经过她的排查,也没什么异常。
内鬼或许是哪个师傅,又或者哪个徒弟?
偏偏这人又擅长隐匿气息,想强行把他找出来,难度过大。
“不如守株待兔!”
周伶衣想著,只要跟住了李霜衣,这个内鬼,用不了几天便会浮出水面。
……
“谢谢少班主,少班主吉祥。”
小福子手里捏了一把零票整票,加起来,有一百二三十块。
周玄自打被袁不语点出会五烛香的手段,对生梦更有热情了,拉著小福子一直练到下午四点半。
小福子最开始害怕那梦境中的诡异,但一旦当他接受诡异,发现诡梦极有乐趣,很刺激。
而且每入一场梦,就能拿到三块钱的小激励,更有乐趣了!
“行了,就练到这儿吧,福子,你去帮我把说书的地台搭了,桌子搬好,我去洗个澡,今天早点讲书。”
“唉。”小福子一口应下,转头就走。
“辛苦费不要了?”周玄掏出二十,要递给小福子。
“少班主你给我够多了,不能再要了。”
小福子憨厚一笑,提了提松垮的裤子,向祖树的方向跑去。
“呀,福子还挺容易满足。”
周玄回了屋,拿了换洗的衣服,端著盆,朝著澡堂去了。
路过锅炉房的时候,
他瞧见烧锅炉的老马,正窝在炉子旁,穿著厚褂子,弓著个背。
“老马,这天这么热,我呆外头都一身汗,你还窝炉子旁边?”
“少班主,我发汗呢。”老马笑了笑,把左边袖子撸得高高的。
只见他手臂上,戴著一串又一串的菩提子、小核桃,甚至还有狗牙,全是文玩串子。
“盘串嘛,主要是靠皮肤上的油沁到珠子里,让串显得油汪汪的,人一出汗,油就多,珠子就亮。”
老马解释道。
“你还是条文玩虫子。”周玄拿手在鼻前扇了扇。
这老马应该才喝过酒,张嘴就是酒味,熏人得很。
“我啥都玩,给你瞧个新鲜的。”
老马酒劲上来了,要显摆,从衣领里面掏出个串了红绳子的骨头扳指,亮了亮,问周玄:“瞧出什么了没?”
“这扳指,不像动物的骨头。”
扳指骨质雪白致密,不像动物的那么糙。
“有点眼力,这是人脚的螺丝骨做的,西边雪原府一带的人,爱玩骨头,喜欢把骨头做成手串、把件,而且骨头还得选呢,一般人的骨头不要,都是僧人的骨头,看看这个,这是大腿上截下来的……这个天灵盖最中间的那一片……”
老马一件件的拿,还递给周玄去“品一品”。
周玄只觉得晦气,起身就走:“好家伙,你这头骨腿骨大脚趾戴一身,都能凑个人出来,别盘这玩意儿,邪门!洗澡去了,回见。”
他端著盆继续往澡堂走,边走边琢磨:“这锅炉房感觉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
周玄总觉得这地方太安静了。
周家班是个冥戏班,给死人唱戏的地方,游魂野鬼到处飘荡,以他的感知力,走哪都能偶尔听到点“鬼哭魂泣”的声,但偏偏锅炉房没有。
他想到这儿,回头又望了一眼,没瞧出名堂,只觉得烧炉子的火,特别旺,便想著或许是火炉太旺了,游魂小鬼不太敢靠近。
……
目送著周玄离开后,老马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凳子往前挪了挪,离烤火炉又近了些。
他下午才喝的酒,此时酒劲大得顶脑门,加上火力过猛,胃极不舒服,竟然呕出了一大滩食物渣子。
一地的污秽腥臊。
老马突然变得紧张,拿起铲煤的铲子,将污秽之物,铲到装煤灰的小推车上。
只见那躺在煤灰上的污秽物中,竟然还有几截惨白的物事,若是瞧仔细了,便能发现,它们是……人的指骨。
老马又拿著铲子,将推车里的煤灰和弄了几番,用煤灰将指骨掩盖后,推著车出门倒煤灰。
“酒不是好东西,喝多了差点误事。”
老马喃喃说道。
……
下午五点半,周玄评书开演了,
原本这个点,食堂最热闹,毕竟是周家班的开饭时间,但今天反而最冷清。
师傅徒弟们,打了饭捧著饭碗就跑院子里瞧热闹去了。
热情最高的,还得属吕明坤和净仪房的师兄们,他们总是晚上工作,听评书今天第一回听到热乎的。
他们在听到有人拿大喇叭喊“少班主要说书”后,一个个先奔澡堂,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再齐刷刷的往院子里坐成两排,周围都没人,凭空就把场院隔出个无形的包间。
没办法,净仪房的人,天天跟尸体打交道,那尸味都沁到他们骨子里了,洗澡都不管事,离他们近了,总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膈应味道。
不过吕明坤他们被嫌弃惯了,径直屏蔽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乐呵呵的听讲书。
“上回书说到,赤须子酒醉失宝钺,众豪杰追踪九和宫……”
周玄一声醒木拍下,观众便停了交头接耳声,安静听书。
周伶衣同往常一样,也搬著凳子听书,时不时的瞄周围一眼,虽说已经定下了“守株待兔”的策略,但若是能早点找出内鬼,自然是好的。
“哎!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半点异动都抓不到。”周伶衣收获无果,只能闭目养神起来。
……
“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说……”
周玄今天只准备了三集书梁子,一讲完,收了醒木折扇就往屋里跑,实在是怕戏班的人太热情,稍微走得慢点,一大院子人簇拥上来,非得吵著再让他讲一集,他是真掏不出来货了。
才回屋,袁不语匆忙走了进来,问:“玄小子,烧完六寸香了没?”
周玄进入秘境,瞧了一眼后,说:“烧完六寸还有富余。”
“来,好好回忆回忆咱们祖师爷的模样,生个有神明的梦出来。”
袁不语闭上眼睛,等待周玄生梦。
第77章 娘娘的信徒
袁不语闭上眼睛,等候生梦。
周玄将祖师爷毕方的画像重新回忆了一遍,确保相貌每一处都不会出错后,开始于心中构想梦境,扇木互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