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游神 第66节

  铜钱又变了,“品”字形变成了一字形,他抓过铜钱,又划了手掌一下。

  “啪”,

  这声又不是醒木声,而是打家具的声音,两种声音极像。

  “该死的木匠!”

  杨墨香的心态已经隐隐有些崩,明明这栋二层小楼,没有人住,麻将、木匠都是哪来的?

  他死死的观望住铜钱,

  铜钱变了,划手……“红中!”

  铜钱又变了,划手……“杠了!”

  铜钱连连在变,连续划手七次……“啪啦啪啦”,洗牌声不绝于耳!

  杨墨香精神被折磨得混乱起来,抱头痛哭,

  “分不清,完全分不清啊!”

  他的手已经被自己划了几十条血印子。

  他的铜钱,算来算去,算的都是木匠打家具声、麻将砸牌洗牌声,

  而袁不语,就那么静静的看著,两只手就放在膝盖上,压根没有动过……

第71章 身外法身

  杨墨香的惨状,落在狗王廖钟声眼里,简直魔幻。

  明明那装瞎的说书人什么都没做,杨墨香竟然开始自残。

  廖钟声也不想坐以待毙,在杨墨香拿著铜钱往手上划出一道道血口子的时候,他试图去帮衬,可偏偏自己两只脚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仿若脚下的青石地面,是流动的沙坑,不断下滑的流沙,将他的两只脚牢牢吸在地上,挪动不了分毫。

  “差不多了,该胡牌了。”

  袁不语那眼角挑了杨墨香一下,顿时“胡牌”之声大作!

  “胡了!清一色一条龙!”

  “胡了!大四喜!”

  “天胡,七对!”

  “胡!”

  二层的小楼里,凭空生出十几个人似的,有男有女,有老头有小年轻,声音里带著赌徒赢钱后的疯狂,把牌砸得像夯土。

  胡牌声、砸牌声,声声入耳,像魔音般,穿透了杨墨香的耳膜,再闯进了他的脑室里,横冲直撞。

  “别叫了,别叫了!”

  杨墨香只觉脑袋里涌进去无数条虫子,而且虫子还有继续涌入的趋势,他只能双手紧紧将耳朵捂住,阻挡胡牌的声音。

  而血却从他的耳朵里向指缝渗出,染得他的袖子通红。

  再过了半分钟不到,他眼神由痛苦变得混沌,似傻子般,“开心”得拍手大叫,

  “呵呵,我胡牌了,我也胡牌了!哦,还没胡,叫胡!哈哈,叫胡!”

  三炷香的算命高手,说书人的天敌堂口,如今已成疯子。

  袁不语收拾完了杨墨香,换了个方向坐著,双手下垂,折扇与醒木从袖口滑落至手上。

  廖钟声一瞧,便暗暗叫苦,完了,完了,说书人亮了醒木,这是要平地生梦?

  但他却不知,此时的他,已在梦中。

  而且还不是一层梦境!

  在袁不语装瞎子进屋后,他通过两段自言自语,以及两次极细微的叩响醒木,便生出了两层梦境!

  “有麻将声,好像没找错地方!”

  这是袁不语布下的第一层梦境,于是屋内众人,便听见了麻将声。

  “木匠在打柜子,咚咚咚的敲,是这地界,我这瞎子没找错。”

  这便是第二层梦境,众人也开始听见了打柜子的声音。

  两层梦境,都是为了形成类似“响木”的声音,来干扰杨墨香的金钱卦推演。

  金钱卦只能算出周围何时有响木之声,算到了便提前割手,利用痛苦防止被牵扯到梦中。

  结果,麻将声、打柜子声,不绝于耳,都被金钱卦推演到了。

  推演到卦象会变,卦象一变,杨墨香就划一次手,被连连折磨数十次,岂有不疯的道理。

  “狗王,算命那条狗疯了,现在该你了。”

  袁不语笑了笑,轻轻摇了摇折扇。

  廖钟声便察觉自己脚下的流沙似乎消失了,腿脚又能动了,逃跑的心思又生了出来。

  但他没有愣跑的信心,想著借人打掩护再趁乱逃掉,便一手摸过桌上的筷子,另一只手推了推同伙的拐子:“你们两个,去收拾那说书人,不要怕,我保管你们听不到响木之声,只要听不到,他就没办法把你们拉进梦中!”

  话音才落,

  廖钟声拿著筷子,狠狠捅进一个拐子的耳洞里。

  噗嗤!

  血水汩汩从耳洞里流出,

  他又连捅三次,将两拐子四只耳朵尽数戳聋,聋子,听不见声音,自然听不到响木之声至少,廖钟声和杨墨香都是这么粗犷的理解。

  结果那俩拐子,聋是聋了,可身体遭不住,痛得满地打滚,哪还有功夫对付袁不语。

  “狗王,你炼得一手好狗皮,就是脑子不大好,若是聋子便听不见说书人的响木之音,那我们早被江湖赶尽杀绝了。”

  袁不语摇著头说:“响木之音,说是声音,却是借感知发动,你只要是个活物,就有感知,便逃不过这音,除非你有相应的堂口手段!”

  廖钟声被袁不语讽刺,心里冒火,可冒也没用,形势比人强,他现在就想著怎么保命。

  只见他缓缓提起了右脚,要做最后一博,这只脚,是他拐子四炷香的手段身外法身。

  拐子这门堂口,前几烛香的手段全在脚上。

  一炷香“脚下生风”,炼得脚力强劲,速度奇快。

  二炷香“踏草无痕”,脚骨硬,脚底软,走路不发出声响。

  三炷香“壁虎游墙”,脚掌骨中,生出密麻骨刺,靠著这些刺,便如同壁虎,能在墙上、树上如履平地。

  至于第四炷香“身外法身”,在点燃第四炷香的同时,用斩骨刀,一刀将自己的右脚掌剁下,然后在右脚掌、右腿迎面骨上,画上相同的邪门道符,每日用童子血浇灌。

  祭炼的时间长了,切下的右脚掌便与右脚有了感应。

  脚掌会被炼成一道法器,不但如钢似铁,无坚不摧,还能任由主人驾驭,平日用不到时,便长在脚上,需用到的时候,脚掌便能脱体而飞,成为一道法身,杀敌于数米之外。

  廖钟声嘴里念念有词,迎面骨与脚掌上,都浮现出血色符。

  袁不语依旧身形未动,进入两层梦境的廖钟声,在他眼里,已是网中之鱼,瓮中之鳖,别说大风浪了,哪怕一点点风吹草动,也是扑腾不起来的。

  “断!”

  “去!”

  廖钟声左手指向了袁不语,右脚掌如一柄利刃,脱体而出,朝著袁不语的心口射去。

  袁不语缓缓往左边走了半尺,脚掌扑了个空。

  “横扫!压顶!”

  受了指挥的脚掌变招,先是横著像袁不语踢去,快要踢中他手臂时,忽然空中变换线路,飞高后,顺著袁不语的头,一脚踩了下去。

  依旧踩了个空,连袁不语的一根毛发都没踩中,只将他身边的青石地面,踩出个两尺方圆的大坑。

  砖石碎片飞溅,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全无。

  “好久没有招猫逗狗了,耍耍那杨墨香,还有点乐子,和你耍起来是真无趣。”

  袁不语扇木互击,身形便在廖钟声的眼里消失了。

  这是说书人的手段“闲庭信步”,能在自己生出梦中,出入自在。

  梦中已无袁不语的身影,廖钟声的断脚,便没了目标。

  他一时间有些发懵,那瞎老头怎么说不见就不见,既然不见,那就跑!

  召回了断脚,廖钟声疯狂往门外跑去,可明明就十来米的距离,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愣是才跑到门口。

  他拉住了门把,用力一拽,将门拉开,门外却扑进来两条大黑狗,额前有一撮白毛!

  他认得这两条狗,就是自己养的杨墨香、祝庭生。

  两条狗飞扑到他身上,朝他疯狂撕咬,一坨坨的肉,被一口口的扯下来。

  “两条狗,给老子滚。”

  廖钟声驱动断脚,要去打狗,结果两条狗,无形无质,断脚径直穿过它们的身体,却没造成任何伤害。

  “汪!汪!”

  两声凶猛的吠叫,廖钟声的肚皮已经被撕扯出了个大洞,

  “杨墨香,你别忘了老子对你的恩情,当时你得了急症,浑身都是烂肉,眼瞅著就活不了了,是你求老子给你披上狗皮,帮你续命的!”

  “祝庭生,你也是,你遭了报应,浑身长满了瘤子,不是老子给你披狗皮,你早死了。”

  “老子赐给你们命,你们竟然咬老子!”

  廖钟声一边大骂,一边胡乱蹬踏,大腿已经被撕咬得只剩白骨……

第72章 闲庭信步

  “啪!”

  响木声再起,

  梦境尽数退去,

  廖钟声哪里是被狗咬,他是拿著切肉的刀,一刀刀的剜著自己的血肉。

  梦一醒,他便将刀丢在地上,怜惜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

  袁不语背著手站著,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老瞎……不……老高人,前些天我欺负你徒弟,是我的错,我愿意给你徒弟认错,摆十八桌和头酒,当众给他磕头,磕三个……九个也行!”

  廖钟声惜命怕死,一个劲儿的认错,既然高人没在梦中杀掉他,就说明对方没有杀人的意愿,自己求饶诚恳点,或许能躲过一死。

  其实按照袁不语的习惯,这事儿到这儿就算了结了。

  他是个说书人,一辈子都秉承祖训克己守心,得饶人处且饶人。

  并不会穷追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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