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起身退后半步,心里有各种想法,但脱嘴而出就只剩四个字:“田涛死了。”
周唬冷笑:“我问你怎么死的?”
秦亮皱眉,差点以为周唬是问他田涛是谁杀的,这个问题,他心里隐隐有个答案,但他可不敢说。
不是怕说出来被人报复,单纯就是想跟那人交个朋友。
下一秒,秦亮才反应过来,周唬问的是田涛“怎么死的”,显然,周唬对于“凶手”也有属于自己的明确判断。
秦亮稍松口气,他沉吟一下,回答道:
“尸体除了手指磨损严重外,并无其他明显外伤,唔,恐怕得解剖一下才能找到致死的原因。”
周唬毫不客气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秦亮冲门口招了招手,走进来两名狱警,帮秦亮将尸体先一步抬去验尸房。
验尸房一年365天,也几乎不怎么“揽客”,平时死的囚犯,都是直送焚化间的,哪里需要来验尸房“换乘转机”?
周唬看着秦亮慢吞吞的往外走,冷哼一声,又冲值夜班的狱警呵斥道:“田涛昨晚在房里搞这么一副大作,你们就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夜班狱警低垂着脑袋,心里也满是疑惑的回答道:“屋子里一直很安静,我们以为田涛队长他就是睡下了。”
恰在此刻,监控室内的狱警跑过来,对着周唬回复:“我刚才查过监控了,昨晚田涛进入值班室后,就再没有人进来过。”
话音落地,走廊内外都静了一瞬,针落可闻。
周唬也感觉到后脊背有些发凉,但更多的是愤怒,他冷笑一声:
“没人进来,那就是田涛自残自杀,不然就是,咱们二监进了个看不见的鬼?”
门里门外一众狱警无人敢答话。
周唬也没指望他们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脸色阴沉,怒极反笑,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故意在说给所有狱警听,他阴森森道:
“好啊,一个晚上,先是常威,再来是田涛,真是一点不消停,咱们这位新来的钱狱长真是好手段呐,也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了?”
第246章 短信里的内容,感人肺腑的冯睦
说罢,周唬也不给众人发问的时间,就冷着脸掏出手机,一边当着众人的面拨打电话,一边怒不可遏的往外走。
“娄站长,我必须立刻向您汇报,二监再次发生了不幸的事件。这一次,常威手下的一个队长遇害,尸体就在监狱的值班室内,刚刚才被发现……”
他的声音中掺着一丝丝颤抖。
“没错,还需要什么证据?除了他,还有谁能下此毒手?”
周唬的语速加快,情绪愈发激动。
“我忍了又忍,但这样的忍耐何时是个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今晚睡觉都得睁只眼睛了。娄站长,二监可不能让他一直这般胡作非为啊,您可不能当真不管我们啊……”
愤怒的咆哮声回荡在走廊里。
一众狱警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疑惑。
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常威也出事了,直到周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们便立即交头接耳,紧张讨论着这突如其来的震惊消息,每个人的神色都透露出不同的情绪和猜疑。
而在此刻,某个狱警推门走入值班室,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过,最终落在床上那只遗落的手机上。
他心中一动,走过去捡起手机,打开屏幕,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未能发送的短信草稿:
常区长,事情出了意外,王聪背叛了咱们,冯睦他没死,请速速……
狱警若有所思地盯着这条短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走回人群中,轻轻地将手机递给了身边一位关系要好的狱警。
那个狱警接过手机,目光一凝,脸上也渐渐浮现出同样的若有所思之色,随后,他悄无声息地将手机传递给了另一位关系密切的同事。
你传他,他传他,默默无声中,所有的狱警就都像是被病毒传染了似的,俱都悄无声息的换上了同样一副思索的神色。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没有人主动开口,但又好像一切都在不言中,眼神在彼此对视间,便完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交流。
“是冯睦做的吧?”
“不可能,冯睦昨晚就不在监狱,他在跟咱们一块儿吃饭。”
“常区长昨晚好像也出事了?”
“也跟冯睦无关,应该也不是吧。”
“所以,都是巧合,就是有人为冯睦连夜报了仇呗,你们是这个意思吧?”
“你们还记得吗?冯睦昨天下午在焚化间跟田涛队长说过的话‘队长似乎不满意我让他们闭嘴,那就只能请队长下去,亲自问问他们了。’现在回想起来,那番话真是意味深长。”
“最重要的那番话连夜应验了,队长真的下去了啊。”
“这应该,或许,也只是…..巧合吧?!!”
走廊里回荡着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狱警们默契地中断了眼神的交流,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信号所指引,他们整齐划一地扭头,目光聚焦在正在走来的,制服笔挺、面色平静而透着温和的冯睦身上。
他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沉痛的哀悼,听着他用温和而怜悯的语气说道:
“听说田涛队长出事了,没想到一晚上不见就成永别了,哎,你们知道是谁害了他吗?”
霎时,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用颇为诡异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冯睦。
那眼神,不似在看凶手,因为他们刚刚在私下的眼神交流中,已经用合理的逻辑和确凿的证据,为冯睦洗清了嫌疑。
然而,那眼神中又似乎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每个人都在用目光搜索着冯睦身上那不可见的破绽,是在无声地确认着凶手的额样貌,哪怕客观的证据和逻辑都无法将罪名加诸于他。
但是吧…..
追求逻辑和证据,那是巡捕房的职责所在,并非狱警们的专业领域。他们更愿意跟着心的感觉走。
空气中似乎凝聚了无形的紧张,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哎,冯狱警来了,实不相瞒,这事儿我们大家也都是一头雾水,实在是田涛队长平日里就与人为恶,记恨他的人数不胜数啊。”
最先开口的狱警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不自觉地压低了三分,对冯睦的态度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客气和礼貌。
“嗯,确实,田涛队长平日里的作风实在是一言难尽,但也没想到,他会走得这般突然,走得这般凄惨。”
其他狱警随声附和,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冯睦身上,眼神深处流露出几丝难以察觉的讨好与敬畏。
排在最后的狱警,当他的目光与冯睦相遇时,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仿佛冯睦的目光正紧紧地锁定着他。
他心中一惊,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将未发送的短信草稿中的字句一个个删除,仿佛那些字眼藏着烫手的秘密。
完成后,他才轻轻地嘘了一口气,用充满善意和关怀的语气说道:
“哎,最近二监确实不太安宁,咱们大家都要多加小心,互相保护啊。”
总之,
他们集体表现出了,他们一个个都不愿意下去问问队长害死他的真凶是谁。
冯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虑,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同情:
“听闻田涛队长家中还有个孩子,他这么突然离世,留下孤儿寡母,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艰难。
唉,我想我们应该集体向监区长提出申请,争取为田涛队长争取到一笔抚恤金,好让他的家人有所慰藉。”
狱警们听后,面色微微一滞,但很快,他们的脸上便露出了敬佩的神色,异口同声地赞扬冯睦的仁心与细致,无人对这一提议表示反对。
他们的笑容温暖而真挚,纷纷围绕着冯睦,仿佛被他的关怀之情所打动,争相表达着自己的支持,七嘴八舌地簇拥着冯睦向监区长的办公室行去。
然而,奇妙的是,尽管他们围得热闹,步伐却不约而同地下意识落后了冯睦半个身位。这一幕,若是让旁人瞧见恐怕会误以为他们都是跟随在冯睦身后的下属咧。
…….
第247章 谁坐上了那张椅子?真正的礼物!!!
隔着办公室的门。
众人都能听到周唬暴怒的咆哮:“滚出去,这事轮得到你来操心,少在我眼前惺惺作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冯睦保持着面色平和,眼神中不见一丝愠怒或不适,他静静地注视着周唬,随后,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马轩,没有发出任何辩解,便安安静静的退回到门外。
他的目光在门外那些面容紧绷,努力管理表情的同事们身上扫过,面上不带丝毫尴尬之色,反而语气幽深地说道:
“看来监区长对我的成见很深,这不要紧,但若因此延误了田涛队长的抚恤金就是我的罪过了。”
冯睦微微一顿,面色依旧平静如水,继续说道:
“既然监区长不答应,那我就只能去找监狱长申请了,这应该不算越级报告,坏了规矩吧?”
和王聪那般偷偷摸摸的面见监狱长不同,冯睦就光明正大的去往监狱长的办公室。
狱警们目送着冯睦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管看得懂或者看不懂冯睦的这番操作,心底的敬畏情绪都溢于言表,藏也藏不住了。
田涛队长虽然撒手人寰,永远的离开了二监,他的队长职位空缺了出来,但众人心底隐隐有种奇妙的错觉:仿佛队长的位置从未有过片刻的空缺。
可队长办公室的椅子上,此刻明明就空空荡荡的无人坐着,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
遥远的古纪元里流传过这么一句话:1000个人眼里有1000个哈姆雷特。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二监,即每个人眼里都照出了一个凶手,且越看越觉得哪哪都像。
就像底层的狱警,无端的集体心证冯睦是真凶一般,简直毫无道理一般;周唬也百分百一口咬死了钱欢。
这背后的逻辑非常复杂,既有每个人屁股位置不同,看见的景色或听到的消息各不相同,以及不同阶级的人看问题的视角,和思维逻辑的不同,但最重要的是,是他们主观的倾向性不同。
换句话说,他们的潜意识深处早已不由自主地描绘出了凶手的形象,甚至在凶案发生之前,每个人的心中其实就已经预先绘制好了那样一幅素描像。
这可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的异能,这只是人心的基操而已,没有诡谲,全是人性。
周唬冷笑连连地挂断了电话,马轩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轻声询问:“娄站长有何指示?”
周唬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还能怎么说,一晚上死两个,娄站长肯定不会再放任钱欢这般为所欲为的,他还真以为,二监是他家开的了?咱们等着瞧好了。”
马轩默默地点头,沉默不语。
周唬又狞声道:“当然,咱们也不能啥也不做,就等上面来处理,咱们得主动出击,搜集些钱欢的罪证,再不济,我们也得搞出点动静来。”
马轩心中一紧,昨晚那通神秘的电话再次在脑海中回响。
周唬注意到马轩神情恍惚,眉头紧锁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马轩摇摇头,叹息道:“我在担心常威,你说他是否还有生还的可能?”
周唬脸色难看,他并未正面回答马轩的问题,而是叹了口气道:“常威也算是得偿所愿,找到他侄子了。”
马轩听的齿抖冷:“这是笃定常威死了,一点点情分都懒得演了啊。”
饶是已经不对周唬抱有期待,但对方薄情寡义到这种地步,还是令马轩心遍体生寒。
马轩现在愈发不敢笃定,常威是被谁所害了,监狱长钱欢的嫌疑自然是最大的,可也保不准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啊。
目的无外乎是嫁祸栽赃监狱长,以此引爆二监的矛盾,逼迫上面来处理监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