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真在这里徘徊,徐宴保持着意味深长的微笑,问:
“你对这些法术很感兴趣?”
“这不是我要找的东西。”苏真并没有翻阅的想法。
他沿着墙壁向另一边走去。
墙壁上的彩绘斑斓,都是千年前赫赫有名的妖王,岁月也作为颜料混入其中,剥落些许色彩,绘上了古意斑驳的沧桑。
徐宴察觉到了苏真浓厚的兴趣,热心地为他一一介绍:“这是服月银狐,琉璃山的主人,可以通晓一切念头的大妖,相传,在远古时代,它的先祖吃掉了一颗名为月的亮星,令夜空陷入黑暗。”
如果不是徐宴介绍,苏真根本认不出这是一头狐狸,画面中的它很臃肿,毛发如锥刺,像一头虎踞山崖的银色豪猪,甚至找不到它的头在哪里。
“月?以前的晚上有月……嗯,发光的大星星?”苏真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传说而已,从没有人真正见过。”徐宴说。
苏真心想,难道这个星球曾经还有颗月亮一样的卫星,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消失了。
想着想着,他走到了下一幅壁画前。
相比那头豪猪般的狐狸,这只妖怪要小得多,也漂亮得多,它似兔似猫,通体雪白,只有额上一道红痕。
“这是讹仙,可以变化万物的妖王,它喜欢骗人,如果说的谎言不被看破,那么这个谎言就会变成事实,被它骗的修士数不胜数,它甚至当过十多年的大招院主持,如果不是念经时太过投入,被经文反噬,主动现了原形,不知道还能欺瞒多久。”
徐宴停下脚步,不再向前,他说:“当年的妖王共有二十多位,无人统领,各自为战,谁也不服谁,这也给它们后来的失败埋下了隐患。剩下的妖王在其他墙壁上皆有绘制,你若想了解,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不必了。”
苏真虽然对这些很感兴趣,但毕竟不是此行的目的,在没有找到合适的秘籍前,他不想再浪费时间。
行走间,苏真又想起一事,问:“妖是人类唯一的敌人么?”
“每个人的敌人都不同。”
徐宴有些答非所问,微笑道:“无论人与妖,戕害最多的永远是同族,但他们往往看不到这些,只固执地仇恨着千里之外的敌人,认为它们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苏真轻轻点头,又问:“那除了妖之外,世上还有别的,嗯……难以解释的生命吗?”
徐宴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渐渐收敛。
他凝视着苏真,童稚的脸上写满了天真与好奇:“这位小友,你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东西?”
苏真的确见到了。
陆绮杀死善慈和尚时,身后浮现出一个蜘蛛形状的恐怖生命,苏真对此耿耿于怀,他未能从干娘那得到解释,便想试着自己找找。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幻觉。”苏真说。
“果然有吗?那些书上记载的难道是真的?”徐宴自言自语。
“什么书?”苏真问。
“这一百年里,鬼车塔收到过不少秘籍,秘籍上除了武功心法之外,还藏着许多修士生前的胡言乱语,从那些散乱的文字里,我隐约察觉到,这个世界上好像多了一种过去不曾有过的东西,它们不同于人和妖,难以言说。”徐宴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既然难以言说,修士们又是怎么将它记下来的?”苏真更加好奇。
“没有任何修士记录下了它们的形体,那更多是一种情绪,他们反复念叨自己看到了,看到了,却根本说不清自己看到了什么。”
徐宴叹了口气,又讲述了这百年间他听到的几个故事:
“有一个修士名为王甲,他被污蔑偷了宗门秘籍,关于狱中,挨了几天毒打后,实在扛不住,便骗人说自己可以将秘籍默写出来,实则想借机了断。
可不知怎的,一晚上时间,他真的写出了一份崭新的秘籍,宗门得了秘籍,如痴如狂,日夜修炼,一个月后,其他宗的客人前来拜访,发现这些修士的头颅全都不知去向,却仍然鲜活如生,手舞足蹈。”
“有个和尚名为怀光,他坚持自己得到过一本经书,那本经书里藏着成佛的秘密,可除他之外,没人能看到那本书,可他坚持自己有,日日大声宣读。
之后,他的言行也越来越奇怪,甚至说整个寺庙就他一个是人,其他僧人都被夜叉鬼给替换了,早晚要祸乱苍生。他在连杀了三个同门师兄后被拘捕,送入了老匠所。”
“有个农夫名叫鲁强,来自梅谷,他坚称村子里有个蟾蜍精,那蟾蜍精满头肿瘤,下巴长满了胡须般的肉触手,腋下还长着眼睛。
我拿来镜子给他看,告诉他,你现在就是这副样子,农夫悲痛欲绝,说他是被那蟾蜍精给害的,不是修了邪功,梅谷的修士冤枉他了。”
梅谷?
苏真立刻想起了戚霞讲的故事。
戚霞的家乡便在梅谷,后来被一伙名为梅谷六仙的怪人所灭,这伙怪人的屠村之举莫不是与这老农口中的蟾蜍有关?
“这些东西有可能是什么?”苏真知道徐宴读书极多,希望能寻到些线索。
“除非亲眼所见,不然只是猜测,毫无意义。”徐宴遗憾地说。
苏真不再多问。
徐宴也不再多言,他在一副妖王壁画前消失不见,仿佛钻进了妖怪的眼睛里。
苏真独自一人在昏暗的书楼中行走,目光从竹简上一一掠过。
不知又过了多久。
先前灵犀一动的感觉再度出现。
哪怕经历了一次陷阱,他还是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座角落里的书柜。
巍峨如塔,却只放着寥寥一卷书简,显得格格不入。
它的分类更加古怪,那三个字像是强行拼凑在一起的。
“鹿,斋,缘?”
苏真将这三个字一一读出,不由地问:“这是什么法术?”
回答他的不是徐宴,而是消失了许久的封花:“这不是法术,这是人名。”
封花与他并肩而立,一同望着书架上刻着的字,诧异道:
“鹿斋缘,千年前的第一高手,关于她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没想到鬼车塔竟收藏了她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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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三慧菩萨与三幅画
“鹿斋缘,亦正亦邪,薄情薄性,曾深入妖国腹地斩杀妖王,也曾杀死过不少赫赫有名的人类修士,她强大得匪夷所思,挑战她的无一例外落败,对了,听说她还是位出色的美人。”封花说。
“后来呢?她后来去哪了?”苏真不由问。
“一千两百年前,她与她的佩刀‘三首神罡’、盔甲“无生辟”一起消失不见,从此再未出现。”封花说。
“突然消失?”
苏真心想难道这鹿斋缘是独孤求败那样的角色?
“嗯,关于鹿斋缘消失的猜测众说纷纭,有人说她走火入魔,有人说她斩空飞升,也有人说她老死了。”
“老死?”
苏真知道这是合理的解释,仍然觉得它格格不入。
“死亡是世上最公平的事,再强的高手也抵不过岁月消磨。”
封花平静地说:“大招院的主持是当今最顶尖的高手,他活了三百二十六年,也已走到了生命的尾声,随时都要圆寂。”
三百多年,对凡人来说无比漫长,于仙人而言又显得短暂。
“那她究竟去了哪里,至今没有定论吗?”苏真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没有定论。”
消失了许久的徐宴再度现身,他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苏真的疑惑,仿佛他们一直都在交谈,“而且,鹿斋缘消失不久后,发生了一件无比蹊跷的事原本井然有序的昼夜交替失去了规律。”
“以前的昼夜是有规律的?”苏真有些吃惊。
过去,这个世界不仅拥有月亮,还拥有规律的昼夜,它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今天这样?
“有,不仅有昼夜还有四季,昼夜六个时辰一交替,冬时昼短夜长,夏时昼长夜短,在孤山大巫口中,掌管四季与昼夜的神是玄穹造化老姆,许多仙人则将其称为岁神。
一千两百九十五年前,九月十六,月山大巫忽然向天下宣布,他们感应不到玄穹造化老姆了,世人本以为这是巫师耸人听闻的言论,可是那一天,老君没有熄灭,它足足亮了三十六个时辰,并在熄灭短短半日后重新明亮,世界从那时起变得混乱。”
徐宴缓缓诉说完了这段历史,向苏真提问:“你对鹿斋缘的法术感兴趣?”
苏真点点头。
老师经常教导大家,求上得中求中得下,天下第一高手的功法自然也是天下第一,对现在的他而言,哪怕学个皮毛也是恐怖的进步。
“可惜,她的法术本有两卷,另一卷在二十年前丢失了。”徐宴说。
“丢失?”封花也吃了一惊:“鬼车塔还进过贼?”
“是,为了找回那卷秘籍,老匠所发动了许多力量,却一无所获,这是二十年里最大的怪事。”徐宴说。
“会不会是贼人把秘籍销毁了?”封花问。
“我不知道,除非贼人自投罗网,亲口告知我真相。”徐宴凝视着苏真。
“贼人自投罗网?这怎么可能。”
苏真心想,此事恐怕要成永远的悬案了。
“二十年来,我也一直觉得,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徐宴意味深长地说。
苏真郑重地翻开了竹简。
他原本以为鹿斋缘的功法会很晦涩难懂,但他错了,这本书的内容简单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它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两句话:
施展此术后,诸窍皆开,气劲骤增,然不可恒久;法术只可施展一次。
这话很好懂:施展这个法术后,人的力量会在短时间内暴增,同时,这个法术只能施展一次。
而它真正的内容简单到匪夷所思,居然只有四个字。
“咖、哆、喳、嘛。”
苏真心中默念了一遍,没有任何怪异的事发生。
“这是一道咒语。”徐宴说。
“咒语?”
如果不是在鬼车塔,苏真甚至会觉得,这是一个陷阱,它诱惑着铤而走险之人将它念出。
“这咒语是什么意思?”苏真问。
“无人知晓。”
徐宴说:“咒语是巫师们最惯用的东西,它是法术的一种,却没有法术该有的精确,它们喜怒无常,同样一句咒语,你今日念时或许会得到赐福,明日再念或许就会染上诅咒,巫师们将咒语视为神的语言。这句咒语……我迄今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效果。”
“一句没有用的咒语?”
苏真大感困惑,越是如此,他越觉得这咒语大有玄机。
“我不确定。”
徐宴坦然摇头,说道:“我请教过被押送到老匠所的巫师,那是一位很高明的巫师,他坚称这一定是句咒语,可他也分不清,这到底指向哪位神明。巫师尝试用不同的方法念动这道咒语,期间产生过一次法力的波动,这说明,它是可以生效的。”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苏真大脑,他脱口而出:“会不会是消失不见的玄穹造化老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