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你得先向我证明,你是一个合格的弟弟。”夏如说。
“我哪里不合格了?”余月忿忿不平。
“你英语不合格。”
夏如说:“我看过你的成绩单,从高一第一次月考开始,你的英语成绩就一直很差,始终在及格线徘徊,去年的期末考试,你的英语成绩更是跌入谷底,连八十分都不到,你这样考下去,以后是读不上大学的。”
“夏如姐姐,你不是来照顾我的吗?”余月委屈道。
“我替你姐姐照顾你,不是替她服侍你,我本就是你英语老师,要对你的成绩负责。”夏如说:“还有,在外面你要喊我姐姐我没意见,但在学校里,你必须喊我老师。”
“是,夏老师。”
余月努了努嘴。
“好了,我还有事。你好好养病,祝你早日康复。”
夏如起身离开,又忽地想起了什么,飞快写了张纸条撕给他,说:“对了,你出院后的周末我会给你辅导英语,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地址这两个二选一,你自己决定。”
“等等。”
走到门口时,余月突然开口,夏如停步回头,问:“什么事?”
“夏老师,你最喜欢的花是不是白百合花?”余月问。
夏如不说话。
余月缓解尴尬似地展颜一笑,道:“我只是觉得老师的气质和白百合很像,雪白,圣洁。”
“我听班主任说你是个内向低调的孩子,看来他看错了。”夏如离开。
余月躺在病床上,轻轻哼着小曲,护士姐姐进来后兴冲冲地问她和那位夏老师聊了什么,余月说这是秘密,可不能分享出去,护士姐姐冷笑不止,说你瑟个什么劲,你姐姐是让她照顾你,又不是把她许配给你了。
余月吐了吐舌头。
周日。
夏如没再来看她,百无聊赖的余月单手翻看着医院里借来的故事书,时钟滴答滴答走着,窗外的鸟鸣声来来往往,有时还有孩子的哭声,永不停歇般的哭声。
护士姐姐边抱怨边走进病房时,余月将书折了个角,放在了一旁。
“怎么不看了?”护士姐姐随口问。
“有些困。”余月说。
“你不是刚睡醒吗?”护士姐姐疑惑。
“就是……头有点晕。”余月说。
“头晕?”
护士姐姐没太当回事,可当她转过头去时,却发现,床上的病人头一歪,眼一闭,生死不知,她起初还以为这高中生又在和自己开玩笑,有些气愤,心想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出于职业素养,她还是去瞧了瞧。
“苏真,你以后是要考表演系吗?快醒过来吧,别装了,喂喂,你的英语老师来看你啦,快睁眼……苏,苏真?”
苏真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
他看着眼前的护士,一脸茫然,护士姐姐正拍着胸脯,皱着眉头,“就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再这样吓唬人,我可就让你转院了啊。”
“陆,陆绮?”
苏真睁开眼,视线白茫茫一片,找不到焦点,只看到一个白衣女人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他有气无力地开口,本能地喊出陆绮的名字,声音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惧。
“陆绮?谁是陆绮啊?”护士姐姐皱紧眉头。
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飘进鼻腔,刺激得苏真微微清醒,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白衣女子,原来是个年轻的小护士,不是那个身怀隐秘、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他又回到了这个世界,之前经历的一切恍若幻梦。
“你,你好。”苏真轻声打了个招呼,身体虚弱,气若游丝。
护士姐姐气笑了:“这又是哪一出?刚刚装死,现在装失忆了?”
“我……”
“你什么?”
苏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要是解释清楚,估计就要被护士姐姐转去精神病院了,他只好说:“我,我头有点痛,什么也记不清了,这两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记不清?昨天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生也记不清了?”护士姐姐问。
漂亮的不像话的女生……邵晓晓来看过我?
“喏,她还给你留了联系方式,还和你约了地址,让你自己选。”护士姐姐又说。
“是,是吗?”
苏真拿起旁边的纸条,心想邵晓晓居然主动约自己了吗,他将纸条收好,说:“嗯,有一点印象……”
护士姐姐冷笑不止,说:“昨天还在我面前一副扬眉吐气的劲,今天就装傻充愣了?还有你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和换了个人似的,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到时候成了大明星,别忘记姐姐这两天的照料之恩啊。”
苏真支支吾吾地应了几声,心想:余月的性格和自己迥然不同,身边的人见了,难免也会觉得割裂吧。
只希望余月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让他难以收场。
说来也怪,先前他还在诡异的世界经历生死,转眼又来到了安宁整洁的病房里,窗外秋风吹拂落叶,一切井然有序。这种感觉无法言说,只像是走在无休止的谜团里,似梦还醒。
安宁的环境终于可以供他思考。
按他最后看到的一幕来看,陆绮应是早早地料到了一切,她隐藏了某种极可怕的力量,那是青毛天尊与大招寺罗汉联手也无法企及的力量,夜幕落下之前,大和尚已然身死,其他敌人也在劫难逃,尤其是封花……
封花。
她被陆绮屠灭满门,又虔诚地服侍多年,当她怀揣着隐忍与仇恨将刀刃插入陆绮身躯时,却并非大仇得报,而是陷入了设计好的阴谋里。
她从一个黑沼走入了另一个黑沼。
等到下一次见她,这位残缺的少女很可能已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一想到这里,苏真感到深深的无力。
自身难保的他根本无力改变这些。
护士姐姐看苏真不说话,以为他又在搞什么怪点子,“好了好了,别发呆了,不然还以为你脑子烧……”
护士姐姐随手搭上了他的额头,短暂的停滞后手闪电般缩了回来:“怎么烫成这样?”
‘原来是发烧了吗?难怪这么晕’
苏真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很快,他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他又做了个梦,梦里整个世界都拥有魔法,考试也变成了挥舞法杖比拼魔力,轮到他上场时,同学们齐齐嘲笑,说这人就是上次唯一不合格的那个。刺耳的嘲笑声中,法力在他体内汹涌,今日,他注定要技惊四座……
梦醒了。
醒来已是傍晚。
苏真高烧已退,唯一健全的那只手也打上了点滴,他晕乎乎地看着天花板,回想起刚刚那个荒诞的梦,不由失笑,心想这个世界真是残酷,连个美梦都不让人做完。
他又想起了妙严宫草芥般的人命,想起了弥漫的毒雾与沙尘,想起了病重卧榻的母亲,想起了陆绮灭世妖魔般的背影,心像被剜了一块,无力与失落再度袭来:
“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
这可把护士姐姐吓了一跳:“怎么没意思了?每天下班回去看看剧就很有趣啊。”
“是么?”
“当然啊,你不是好学生吗,好学生也有这么多烦恼吗?”
“好学生……吗?”
苏真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实在无法经营好余月给他预备的形象。
苏真情绪低落时,敲门时咚咚咚响起,很轻,透着几分胆怯。
本就没关紧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娉婷俏丽的少女立在门口,她穿着裁剪得体的雪纺连衣裙,露出一小截细白小腿,脚上踩着的是双白色的平底帆布鞋,她并拢着双腿,双手负后,身体微微前倾,小猫般的眼睛打量着病房,细声细气地问:
“那个……我能进来吗?”
“邵晓晓?”
在那个世界里,南裳、封花都是明星级别的美女,更别提陆绮这样绝世妖娆的仙子,苏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可邵晓晓在他面前出现的刹那,他的心还是停跳了半拍。
就像在高楼拔地的都市里看遍了霓虹四射的夜景,自以为见识了世上最绚丽的光影,却在某夜酒醒推窗时蓦然惊愕,眼前并无其他,只有皎白的月光将阳台照成霜色。
“进,进来吧。”苏真有些紧张。
邵晓晓轻盈地走了进来,脚步无声,她虽刻意遮挡,却还是露出了一角粉色的花瓣,看样子像康乃馨,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变薄了,浮动起淡淡的芬芳。
护士姐姐木讷地立在原地,她看着这个有些拘谨的女生,心中灵光一闪,问:“她就是陆绮吗?”
“陆绮?”
邵晓晓呆呆地眨了眨眼。
苏真心想这护士姐姐昨天不是见过她吗,怎么也在装傻,这是听了他的梦话,在故意作弄么?
“那个,护士姐姐,点滴打完了我会摇铃的。”苏真连忙说。
护士姐姐心领神会,眼下这个场景,自己在病房里的确有些多余了,她识趣地离开,离开前,不忘阴阳怪气了一句:“唉,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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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狼与羊
邵晓晓迈着小巧的步伐走到床边,修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忧心忡忡:
“苏真同学,你缠了好多绷带,是非常严重吗?”
“我觉得还好,过几天应该就能出院,只是这段时间没办法剧烈运动了。”刚刚还生无可恋的苏真已打起精神,认真地回应。
邵晓晓轻轻嗯了一声,始终背在身后的双手顺势松开,将一个粉粉嫩嫩的小花束捧到胸前,“苏真同学,祝你早日康复。”
“好香。”
苏真嗅了嗅,表达了对花的喜爱。
送花成功后,邵晓晓心情轻松不少,她唇角微微勾起,双手顺着臀部的轮廓将雪纺长裙一捋,便轻轻压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
坐定后,她双手端正地放在膝上,略显拘谨地打量着苏真,乌黑的眼眸像被春水洗过,正闪闪发亮。
过去,苏真只敢偷偷看她,此刻这张青春娇嫩的脸蛋近在眼前,他反倒有些不大习惯。
他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幸好邵晓晓主动开口,说的话也令他吃了一惊:
“苏真同学,我刚刚在楼下碰到胡鸿、二铁子他们了。”
“啊?他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他们看见我就逃,而且,嗯……我听到了医生的聊天,他好像染上了什么……怪病?”邵晓晓很小声地说。
“怪病?什么怪病?”苏真好奇。
“哎,就是,那种……们男生才有的那个……就是,嗯……”
邵晓晓的脸颊刷一下羞红一片,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两瓣红润的唇像要斗在一起,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有些后悔说这个话题了。
苏真见状,立刻恍然大悟,心道余月真是神通广大,竟还给他们……绝育了?
想到那几个无法无天的混混无赖落得这种下场,苏真不免感到畅快,笑道:“许是作恶多端遭了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