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道人一挥袖,那柄七星铜钱剑,便从袖中飞出,冷声道:
“不必买了,正巧我也有话要与说!”
“你……”闫少秋指着疯道人,气的浑身发抖:“你这孽障!你拔剑是要做什么!?”
可正气着,突然眸中便闪过一抹古怪的血色,他再次跑回案桌上,将整只烧鸭都塞进了嘴里,满手满口都是油脂,又挖起一大团饭,往自己的喉咙塞去。
顾流可以清晰地望见,烧鸭的骨头渣子,刺破了闫少秋的食管,可他却似毫无察觉,依旧将其咽了下去。
伤口也未曾流血,不一会儿,竟然便恢复如初了。
事到如今,他到底是人还是饿鬼,已经再没有任何疑问。
疯道人只是冷冷地注视着闫少秋吞食食物的丑态,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毕竟从小到大,哥哥吃饭的样子,他已经见过无数遍了。
自己拔剑做什么?
正是为了终结这一切。
但他一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
他知晓,一切的源头,或许都来自于那座送子娘娘庙中的神,若想要让哥哥与饿鬼分离开来,唯有将那位神,至少是那尊分身杀死。
可他别说对鬼子母神出手了,连进都无法进入那座庙!
他踏上修道这一条路,不正是为此吗?
可在这座福泽城中,能够帮助自己的,也就只有身为城隍神的父亲了。
此次他取回自己的剑,正是为了说服父亲一同逼出那尊诡异的神,不求杀死,至少将其从福泽城赶走!
将案桌上剩下的所有烧鸭与米饭全都席卷得一干二净后,闫少秋终于是喘过气来。
他冷冷指着疯道人,质问:
“云庆,你可是又想要对娘娘动手?十几年来的那一次,你还没吃够教训吗?”
“大兄,那从来就不是什么娘娘。”疯道人的声音有些嘶哑。
“混账!”
闫少秋一拍桌子:
“娘娘不与你一般见识,所以在那次你刺杀娘娘失败时,才留了你一命!”
“没想到你竟不知悔改,还要再次打乱娘娘的计划!”
闫少秋的话,似乎戳痛了疯道人,他的神色也变得狠戾起来:
“什么计划!”
“的计划就是把你,把小朗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不只是你!还有这座福泽城!”
“现在!的手更是已经伸到城外去了!你知道有多少外乡人前来祭拜吗?”
疯道人提到的小朗二字,总算是让闫少秋冷静了一些。
小朗正是闫少秋的儿子,如今刚过十六岁。
他也与闫少秋一样,出生之时便被鬼子母神转化为了饿鬼,如今食量更是比他还大。
他喃喃自语:
“小朗,小朗……”
“云庆,我和小朗,都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虽然吃是吃的多了些,可活也能活的更久。”
“你是修道之人,天生便能长命,可我们呢?”
“我们也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娘娘这是在福泽全城,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去伤害娘娘呢?”
“就算我说的是错的,可父亲呢?父亲作为大黎皇帝亲自册封的城隍神,连他都没有说什么,难道父亲的判断也是错误的吗?”
“父亲他,也是支持娘娘的啊!”
闫少秋神色有些狂热地质问着:
“你们可以修道,到了一定境界便能够飞天入地,寿数悠长,可我们凡人呢?”
“就因为我们没有修行的天赋,便该死的比你们更早吗?”
“为什么要将我们称之为鬼?”
他走到疯道人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看我,与你不说七分,也有五分相像吧?”
“我不是你的兄长吗?我怎么会是鬼呢?”
疯道人后退了一步:
“大兄,原来你才是疯子……”
说罢,他便转身准备离去。
闫少秋眸中闪过一抹血色:
“你上哪去?混账,给我回来!”
“你不许坏娘娘的好事,那是我福泽城全城的福祉!”
疯道人不管不顾,对闫少秋的呼喊充耳不闻,化为一道流虹掠出县衙。
守门的小吏惊了。
不一会儿,闫少秋就从正堂追了出来。
可他不过是凡人之躯,又怎能追得上化虹的疯道人。
“知县大人……”
“知县大人……”
小吏们见到闫少秋怒气未消,一个个噤若寒蝉,恭敬待命。
见到他们这般模样,闫少秋眼中的血色缓缓褪去。
“去印发一些通缉令,若是见到陈老道的踪迹上报给县衙!重重有赏!”
“啊?”
小吏们都懵了,他们又何尝不知那陈老道与自家知县大人的关系,毕竟两人相貌摆在那,怎不过短短的小半刻时间便翻脸了?
可他们也只能听从知县大人的命令。
那平日里疯疯癫癫,却从没恶过什么人,反而深受大家喜爱的疯道人,转眼便成了通缉犯。
但凡人之力终究有限,只要疯道人不想被发现,他们就算将这福泽城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他。
而恰巧,在见识过闫少秋的言论过后,他的内心也更加坚决了。
无论如何,那所谓娘娘的计划,对福泽城来说,绝对不是什么福祉!
疯道人的速度极快,瞬间便从福泽城县衙,来到了福泽城城隍庙处。
顾流便一直藏匿着身形,跟着他。
自己都没想到,只不过让狼行叫了几对外乡新婚夫妻来此祭拜送子娘娘,便一下子得知了那么多的讯息。
先前的疑问也基本都得到了解答。
鬼子母神确实早早就开始“同化”这座城,至少在五十七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而那些被转化为饿鬼宝宝的婴孩,便会成为似闫少秋这般不人不鬼的存在。
同时具有人的理性,也具有鬼的本能。
“这等东西,确实不该存在于世。”
顾流的看法与疯道人一致,毕竟拿人类的理智去与鬼的本能相比,结果也太显而易见了。
顾流不相信这么多年来,福泽城的这些饿鬼人都坚守人性,一定有被“食欲”所控制的饿鬼人出现过。
可如今未出过什么大问题,该说是运气好呢,还是说那位老城隍与闫少秋治理的好呢?
他们又究竟是如何治理的呢?
疯道人迈步,踏进了这间其貌不扬的城隍庙中。
庙内的香火稀廖,一尊威严的神像,摆放在城隍庙中。
疯道人丝毫没有遮掩气息的打算,任凭五境中期的气势笼罩着这座城隍庙。
咻……一尊金身小人,自神像中飘出。
见到来人,也与闫少秋相同,有些意外。
“云庆?”
“父亲。”
疯道人还是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戾气,恭敬地给城隍神行了一礼。
父亲这称呼一出,顾流也算是确认了,疯道人与闫少秋,确实是亲生兄弟。
金身小人摇了摇头:
“我早已死去,如今是大黎皇朝的一尊城隍神,不是你的父亲。”
“虽然你修道数十载,但你始终也是福泽城的一员,说罢,寻我何事?”
疯道人对金身小人如此冷淡的态度有些难以接受,但还是拜了拜:
“请父亲助我一臂之力。”
金身小人顿了片刻,试图从他的脸色上读出些什么,却也并未直接答应下来,而是询问:
“你想要做什么?”
疯道人也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答:
“父亲!”
“那座送子娘娘庙内的存在,想必您也早就察觉了!”
“您真的能够容忍争抢您的香火吗?”
“您这城隍庙中的香火,还不及的十分之一!”
金身小人并未有任何反应。
似乎对被鬼子母神争抢了自己的香火一事毫不在意。
“你……”
“又想要对……对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