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气色却是差了不少,衣服发髻也比先前杂乱了不少,显然在昨天的深夜里,他经受了长足的煎熬。
但现在,他似乎已经想通了什么。
眸中不再含有先前的浑浊。
当他再次走到街上上,那些平日里最爱打趣他的妇人们,对上他那双凌厉的眸子时,便会觉得心中咯噔一声。
随后拍拍胸脯,顺气道:
“这陈道长,怎像变了个人似的。”
顾流照例,遮蔽了自己的气息,悄悄跟在了这位疯道人的身后,就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疯道人拂尘一挥,原先十分邋遢的着装打扮,也变得整洁干净起来。
脏乱的长发,被柔顺地挽起,于天灵束起道髻。
身上的道袍也焕然一新,胡子自然脱落,那平日从不离手的酒葫芦,如今也不知去了何处。
顾流这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很老,如今看起来,倒确实像一位道门高功。
“狼行。”
“在。”
狼行听见了顾流的呼唤,现身出来。
“顾大人,对于城内的饿鬼名录,如今已完成了四分之一。”
“你使用你的经幡,看看那位道人的名讳。”
“是。”
狼行应下,取出百傀给的经幡,将体内的灌注其中。
“顾大人,此人境界不低,恐怕需要一些时间。”
“无妨。”
顾流摆了摆手,狼行身形消隐。
“待出了结果,我再告诉顾大人。”
疯道人先是来到几间客栈,打听了一下近期入住的几对新婚夫妻的消息。
得知他们因为在城中买不到祭祀用的香火香烛,所以暂时搁置了祭拜送子娘娘的消息后,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殊不知,这其实是狼行的手笔,为了让他们回乡,这才暂时垄断了城内的所有香火。
“总算是还有一个好消息。”
疯道人踏步流星,脚步轻快了不少。
却见他缩地成寸,短短时间内,便来到福泽城外的一座巨大湖泊。
湖水碧蓝,深不见底。
只见疯道人悬于空中,缓缓飘向湖中心。
一道光芒自他的袖口飞出,定睛一看,赫然是一枚古朴的铜铃。
“铃铃铃!”
铜铃被他摇响。
随着铃声响起,这座湖泊的湖水竟也开始跟随着铃铛的音律而震动起来。
就好像有人将整座湖泊都蒸煮沸腾了似的。
“来来来!”
道人口中爆喝三声。
湖水“沸腾”得更加厉害了。
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湖中苏醒。
咻!
突然,一道金光冲破湖面,划破天空,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跃动着,似在表达自己的喜悦,身后拖着长长的水线。
铮!
最终,疯道人抬手一抓,将那条金线捉入手中。
藏匿身形的顾流看清了,那是一柄剑,不过并非是剑修用的飞剑,也不是法剑。
而是一柄由古老铜钱与某种特殊材质制作的红绳捆绑起的七星铜钱剑。
“久违了,老伙计。”
“你我该有十几年没见了吧?”
得了七星铜钱剑的疯道人整个人的气势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由原先的四境,顷刻间拔高到五境中期的水准。
他振袖一抖,将铜钱剑收起,身形便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顾流所在的方位掠来。
他眸中,藏着决然。
顾流并未做任何反应,因为他知道,这疯道人的目标不是自己。
而是自己身后的福泽城中的某位。
而就在这时,狼行的消息也传来了。
“顾大人,那位道人的名讳出来了。”
第163章 人前显圣
“您说的那位道人,在经幡上显示的名讳为闫云庆。”
“此人拥有轮回转世身。”
这道人也姓闫?
顾流回想起,当时守城的兵士与城中的妇女们,不都是喊他陈老道吗?
他取回这柄被他丢入湖中的七星铜钱剑,又是要对谁出手呢?
“顾大人,可要将其擒下?”狼行发问。
他认为若是让这道人回了城,恐怕会生出一些事端。
“不必。”
顾流制止了狼行的冒失行为。
他跟在疯道人的身后,一路随着他回到了福泽城。
只见疯道人目标很是确定,一路上并未有任何停歇,径直来到了福泽城的县衙大门。
踏步走了进去。
县衙门口的几个小吏一时间都没认出是他,好半天才惊觉过来:
“陈道长?”
“陈道长,您……”
疯道人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往衙内走去。
小吏们犹豫了片刻,还是无人敢拦,放了疯道人进了县衙。
那疯道人踏过县衙大门后,便直奔正堂而去,进了暖阁,寻到了正在处理案卷的知县闫少秋。
那是一个枯瘦的汉子,虽然狼行调查过说他时年五十七岁,却并未从他的身上看见多少岁月的痕迹,乍一看只是像一个瘦削的青年。
他的骨相,与疯道人有三分相似。
只不过这闫少秋审案也很奇怪,身旁放了足足七只烧鸭,还有一大盆吃了一半的白米饭。
也许这对活人来说已是恐怖至极的食量,但与鬼怪打几百年交道的顾流却再清楚不过,饿鬼饿鬼,无物不食,最喜人肉,尤其是婴孩,岂是烧鸭米饭之流能够喂饱的?
说实话,就他这种食量,连一些练武之人都不如,更别说被太岁赐福了暴食能力的镖队老二了。
这位县令真的是饿鬼吗?
但普通凡人又确实没有这等食量,狼行手中的经幡是佛道法器,在这一点上不会出错才对。
哗啦,疯道人进了暖阁,带来一阵快风,掀起了闫少秋案桌上的卷宗。
卷宗落在地上,闫少秋愣了愣,并未置气。
这等不请自来的作风,他再熟悉不过是谁了。
“怎么,总算有空来见我?”
闫少秋俯身将那些纸张拾起,语气中并无责怪,反倒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笑意。
拾了卷宗仰头,果然见到是疯道人前来。
却又对其焕然一新的面貌感到诧异,起身向他走去:
“今日怎么这般模样?”
见惯了他平日里不拘一格的放荡姿态,如今再见他这幅样子,着实是一时间习惯不了。
疯道人冷着脸,对闫少秋的热情无动于衷。
“云庆。”
闫少秋似是早就习惯了他的冰冷态度,呵呵一笑:
“怎么,可是想通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回案桌撕下一只油腻的烧鸭腿,塞进嘴里啃噬。
连骨头也被他嚼碎成渣子,囫囵吞了下去。
也唯有这个时刻,疯道人一直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戾色。
“这才像是饿鬼的样子。”
藏于虚空之中的顾流赞赏道。
而疯道人,也应了福泽城县令闫少秋的话:
“不错,大兄,我想通了。”
大兄?
原来这闫少秋,是这疯道人的哥哥?
从经幡给的答案来看,两人应该是亲生兄弟或者表亲,不是似陈金秀那般的结义兄弟。
闫少秋,是福泽城现任城隍之子,若他俩真是亲生兄弟,那这疯道人岂不也是?
难怪城门口的那条老黄狗他也喊兄呢。
见疯道人终于愿意称呼自己为大兄,闫少秋面露喜色:
“你呀你,要是早个十几年便想通了,何至于此?”
“这样,一会儿你与我去买些香烛,咱们去见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