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认真回答道：
“厨师的作品都能被胃袋很快吸收。”
厨师……卢米安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他记得路德维希之前很多时候会以一种美食家的口吻点评这点评那。
路德维希没再解释，将脸埋入了面前的汤锅内，吭哧吭哧地吃起那堆“冰檬鱼片”。
简娜等人见状，也快速将自己餐盘内的鱼片吃了下去。
过了两分钟，卢米安感觉身体各处都燥热了起来，皮肤和血肉出现了轻微的刺痛。
这对他来说属于非常微弱的影响，别说与喝魔药时的感受相比，连他用火焰灼烧自己的痛苦都远远不及。
没多久，卢米安恢复了正常，表面看不出有任何异状。
他促狭地望向了芙兰卡、简娜和安东尼，等待着“冰檬鱼片”产生效果。
又过了一分钟的样子，简娜等人的脸孔忽然红了起来，就像在费内波特王国的高原地区吃到了非常辣的菜肴一样。
“嘶……”卢加诺发出了痛苦的声音，只觉自己呼吸间都是灼烧感。
这来自于他的体内，让他想治疗都无从下手。
芙兰卡的体表浮起了一层冰霜，似乎想以这种方式降低皮肤和血肉的刺痛感。
这毫无作用。
简娜和安东尼眉宇间有一定的痛苦神色显露，但都没做多余的动作，忍耐着不适，等着“冰檬鱼片”完成对身体的改造。
这样持续了十几二十秒钟，四人的表情相继舒缓了下来。
“感觉怎么样？”卢米安笑着问道。
芙兰卡习惯性地回忆着说道：
“每一寸皮肤和血肉都被火烧过一样，嗯，还达不到那个程度，感觉比较轻……”
说话间，她从“旅者的行囊”内摸出了一盒火柴，非常有实验精神地点燃两根，凑到了自己左手手背处，维持了一段时间。
芙兰卡的表情逐渐扭曲，左手强撑了一会儿后往回缩去，抖甩了起来。
那盒火柴随之落在了地上。
“还是很痛！”芙兰卡呲牙咧嘴地向卢米安和简娜报告起实验结果。
路德维希百忙之中回了一句：
“不会降低痛感。”
“伤口怎么样？”简娜关心问道。
芙兰卡当即望向自己的左手手背，看见白皙的皮肤上只余很浅的灼烧痕迹，由此造成的实质伤害非常小。
“确实有效果，虽然这种火焰的温度本来就不高……”芙兰卡的表情舒展了开来。
餐桌另外一侧的安东尼斟酌了下语言道：
“我觉得自己比正常暴躁了一点，但还算在合理范围内。”
“我也有暴躁的情绪，不多。”简娜附和着说道。
芙兰卡和卢加诺相继肯定了这个现象的存在。
“这是正常的，有效果就有污染。”路德维希吞下口中的“冰檬鱼片”，解释了一句。
简娜和芙兰卡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卢米安。
卢米安摊了下手，笑着说道：
“我没感觉。”
“冰檬鱼片”这点污染对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芙兰卡不知道自己该羡慕，还是同情，想了几秒道：
“这有点像弱化版的‘受契之人’，承受一定的负面影响，换取相应的超凡特质，嗯，产生的效果明显更弱，但胜在以被动为主，而且负面影响也更小。
“以后再获得类似的食材，必须问清楚永久性效果和负面影响分别是什么，不能都吃一遍，要有所选择，否则很容易出问题。”
卢米安瞄了路德维希一眼道：
“这也得看人。”
也许“厨师”，或者说“美食家”途径有降低相应影响的序列，就像“托钵僧侣”、“苦修士”之于“受契之人”。
芙兰卡明白卢米安的意思，颇为兴奋地继续说道：
“不再有永久性效果的菜肴和调制酒就类同于‘药师’途径的各种药剂了。
“我之前一直很羡慕‘受契之人’，想自己也能自由地组合能力，创建出独有的人物模型，现在，不接受邪神恩赐的前提下，终于有机会了，虽然是弱化版的。”
这说的简娜都一阵心动，两位魔女目光炯炯地望向了路德维希。
她们的眼里，这不再是卢米安口中那个非常能吃的怪物小孩，而是值得关爱和照顾的超凡小厨师。
路德维希专注地吃着剩余的“冰檬鱼片”，没有多余的反应。
…………
地下特里尔，某个采石场空洞内。
芙兰卡、简娜和安东尼站在“灵性之墙”外，看着卢米安举行仪式，准备获得新的契约能力。
因为已经将“魔术师”女士提供的灵界生物资料完完整整看过一遍，又有着恩赐力量自带的怪异生物知识，所以卢米安很快就筛选出了可能具备镜中穿梭能力的两契约目标：
一个是灵界生物，叫做“血腥杰克”，根据资料描述，在鲁恩王国南部，某些神秘学爱好者和民俗学者玩某种占卜游戏时，发现镜子中出现了一个拿着巨斧、浑身滴血、容貌模糊的男子，这男子会走出镜子，攻击在场所有人，将他们全部杀死；
一个是“受契之人”自带神秘学知识里提到的“达拉特拉钻石蠕虫”，可提供“镜中穿梭”这个能力，需要献祭一颗表面结晶化的陨石才能签订契约，负面影响是身体密度变大，个子变矮。
卢米安当前想召唤的毫无疑问是第一个，但他不确定“血腥杰克”一定有类似“镜中穿梭”的能力。
看着燃烧的三根蜡烛，卢米安后退两步，用古赫密斯语沉声念道：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您是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您是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我祈求您的眷顾；
“祈求您的注视；
“我！
“我以伟大‘愚者’的名义召唤：
“徘徊于虚妄之中的奇特生物，藏在镜中的杀戮者，来自血腥世界的杰克……”
青黑色的烛火瞬间膨胀开来，于弥漫的、让人不安的淡薄灰雾里形成了一道布满神秘花纹的虚幻大门。
那大门缓缓敞开，幽暗奔涌而出，笼罩了卢米安特意放在祭坛上的那面镜子。
镜子陡然飘起，竖直朝向了卢米安，里面映出了一个穿着陈旧夹克，流着鲜血，拖着巨斧的模糊男子。
卢米安张开了嘴巴，让喉咙与胸腔共振，吐出了“命运的秘语”。
一个个如同符号的银白带黑单词凭空勾勒而出，落在了祭坛边缘的仿羊皮纸上，形成了一份简短邪异的契约。
契约刚一生成，卢米安就与“血腥杰克”建立起了联系，掌握了它的能力与特质，“听”见了它的要求。
“血腥杰克”与镜子相关的能力和特质有三个，卢米安将它们命名为“镜像印记”、“镜内躲藏”和“镜中穿梭”。
“镜像印记”可以在某面镜子上留下别人无法感知到的，与现实颠倒的印记，以此定位目标；“镜内躲藏”能帮助使用者藏身于那一条条幽暗隧道的某处，不被恐怖的吸力直接吸到另外一面镜子那里；“镜中穿梭”属于快速通过那些虚幻隧道的能力。
而“血腥杰克”的要求是用九十九个活人作为祭品。
卢米安略作思索，认为自己应该选“镜像印记”，因为当前最需要的就是定位，而“镜中穿梭”可以用“灵界穿梭”来替代，无需快速通行，直接抵达。
他的眼眸霍然染上银黑的色泽，映出了“血腥杰克”的命运长河。
他不是在寻找对方的信息，而是于仪式的保护效果下，确认一件事情。
短暂的注视后，卢米安改用古赫密斯语询问起“血腥杰克”：
“可以更改要求吗？”
他不知道“血腥杰克”是否能听懂，是否会回应，但试一试又不会损失什么，要不然他就得写信询问“魔术师”女士有没有别的合适的镜中生物了。
问完之后，卢米安立刻进入使用“放大命运”这个能力的状态，更为清晰地看见了“血腥杰克”未来十秒内的那些命运。
他假做紧张，想要抚摸脸部，以此让右手悄然做出了一个向前触碰的动作。
他放大了某条命运支流！
也就是两三秒后，“血腥杰克”的意念通过“命运秘语”建立起的联系传递给了卢米安：
“将我拖出镜子！”
卢米安挑了下眉毛，上前两步，向着虚浮于祭坛上的镜子伸出了右手。
他的指头刚触碰到玻璃镜面，就感觉那里变得虚无，没有了实体。
等到卢米安将手掌完全伸入了镜中，一只冰冷的、湿漉漉的、有明显粘稠感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腕部。
第713章 “沟通”
对于腕部被湿漉漉手掌握住，卢米安一点也不意外。
他甚至还低笑了一声：
“做得不错，只弄脏手腕，没污染我整只手。”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往后拉扯，感觉对面异常沉重。
卢米安的肌肉鼓胀了起来，身体都仿佛变大了少许。
终于，他看见那道穿着夹克的血淋淋人影被自己拉拽出了虚无的镜面。
青黑色的雾气随之浮现，一丝丝渗入了书写着邪异契约的仿羊皮纸。
这份契约自行燃烧了起来，化作了多个银白带黑的符号和文字，它们首尾相接，连成了复杂而虚幻的图案，猛地穿过衣物，落入了卢米安的胸腹之间。
将“血腥杰克”拖出镜子后，卢米安就完成了对方提出的要求，契约自然达成！
这时，于祭坛前方站稳了脚跟的“血腥杰克”抬起了脑袋。
他血肉模糊的脸庞转向了卢米安，双手高举起那把还在滴落血液的巨斧。
卢米安的两只眼睛早已染上铁黑之色，眸内映出了“血腥杰克”只有两种颜色的身影。
那一种是鲜红，遍布“血腥杰克”身体每一个角落，填满了每一寸空间，还有一种是惨白，仅有拇指大小一点，位于“血腥杰克”腹部，被重重鲜红包围着。
和还未怨魂化的卡利神甫一样，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弱点，但不是在灵体上，而是藏在身体内部……这看起来像是由粘稠血液组成，无论怎么损伤，流失多少，只要没伤及核心，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和“秘祈人”途径的“蔷薇主教”有点像，但它又具备镜子相关的能力……卢米安一边观察，一边从容闪过了一系列念头。
“血腥杰克”有红色蛛网般的双眸露出了残忍嗜血的神情，高举着的巨斧轰然落下，劈向了卢米安的身体。
交易已经完成，现在我要杀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