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年轻武官怡然不惧,讥讽道。
“曹某虽位卑,却知廉耻,看不惯你等嘴脸,你待如何?”
区区校尉,面对上官毫无敬畏,堪称跋扈。
这话更是将在场大半人都骂了进去,引得不少人眉眼直跳,隐隐压制不住怒气。
而刚刚说话的那人更是气得脸色青紫,只是就在他准备让人将他赶出人群的时候,有人悄然扯了他一把,私下神念传音道。
“此子有几分家世,当顾念一二。”
说着,便将这曹姓校尉的出身来历耳语了一番。
那上官闻言,脸色变幻,最后化作讥诮之色。
“我道是哪来的胆子以下犯上,原来是阉宦之后!”
旁人或许顾虑这小子的背景,他却是不怕。
更别说这小子那位曾经拥立先帝的先祖早已道化,如今不过尚有几分遗泽、以及故旧门下的照应支撑着门面罢了。
而听闻这话的曹姓校尉本就偏黑的面色,越发黑沉。
只是就在他准备发作的时候,却见一行赤金铁骑簇拥着车辇悠悠而至。
“本将领军而来,本不想惊扰地方。”
“倒是诸君盛情,本将却是不能当做没看到,叨扰了!叨扰了!”
公冶缙的声音不似武人铿锵,反倒是极为温和。
在场一众东都官吏顿时顾不得曹校尉那个小角色,一个个匆忙迎上前去。
一时间,热情似火,阿谀不断。
毕竟就算不提这十万甲骑的赫赫声威,那假持节三字,便等同天使。
至少在明面上没多少人会敢于当面表露不敬。
当然,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倒也行事无忌。
所以就在公冶缙走下车辇与一众东都官吏笑谈的时候,那道不合时宜的年轻声音再次响起。
“据下官所知,二月十七,荡寇将军便亲率十万天兵东出神都!”
“何以历经月余,方至洛阳?”
公冶缙闻言,神色稍显错愕。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一旁的东都官吏却是已经替他怒声喝道。
“放肆!你这是在质问荡寇将军?”
“简直不知所谓!荡寇将军身负帝命,你一个小小校尉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好一阵口诛笔伐间,公冶缙却是颇有几分唾面自干的风度,面上笑意不减地挥手止住众人的发难。
然后目光深邃地望着眼前的年轻武官,淡笑道。
“本将看你也是军中武人,岂不知刺探军机可是重罪?”
见他梗着脖子,一副不服不忿的模样,公冶缙随后问道。
“你叫什么?现居何职?”
曹武丝毫不惧,拱手便道。
“下官曹武,东都骁骑甲字营校尉。”
而他这副不知死活的模样,顿时引得不少人暗自失笑。
只是就在他们以为公冶缙准备将之拿下,最不济也要随后罢拙的时候,却见公冶缙竟是露出了几分欣赏的目光,微微颔首道。
“倒是有几分虎气。”
说着,便在所有人意外的目光中,走到曹睿面前。
“本将此番讨贼,奉帝命持节,有权节制、征召地方,你这小辈可愿随本将同行?”
这突如其来的招揽,不但让在场所有人愣住了,曹武同样也是。
老实说,他对眼前这位荡寇将军印象并不好。
身为军中武人,不但行走坐卧居于车辇,还一副文士打扮。
追随这样的人,他自是心不甘、情不愿。
只是他又不得不承认,眼下这位荡寇将军的招揽对自己而言,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破军、讨贼,匡扶大雍,扬名天下。
大丈夫毕生所愿!
而他这一年多,素来对幽州那位如今已经晋位燕国公的同辈,推崇、向往备至。
甚至想过舍弃眼下所拥有的这一切,北上幽州投奔对方。
所以他今日才会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些人面前‘作死’。
除了一逞少年意气外,他也是在绝自己的后路!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今日这一番破釜沉舟的举动,竟给自己多出了一个选择的机会。
‘答应,还是不答应?’
曹武心中一阵犹豫、纠结。
但在撞上公冶缙那一双温润、深邃的眼眸后,却是已经有了答案。
赌了!
少年人自有少年人的傲气。
相较于臣服于同辈,一辈子屈服于对方的阴影光芒之下。
入这荡寇将军麾下,无疑更能让人接受。
更何况如今北疆蛮族已平,短时间再难有大战发生,自己何日才能出头!
一念至此,心性果决的曹武当即抱拳深揖。
“明公在上,请受曹武一拜!”
“愿随明公破虏讨贼,还天下百姓以太平!”
公冶缙闻言,哈哈一笑,亲自上前将他扶起。
“善!”
“某又得一良将耳!”
只是在笑着将曹武纳入麾下之后,接下来公冶缙却是仿佛将他忘了一般。
接着与东都一众官吏一同笑谈,又在这些人的一番热情中入城酒宴一场。
直到第二日,才带着大军东出洛阳,继续一路向东。
而在那身后,昨日还对公冶缙恭谨有加、阿谀不断的几名东都文武,居于某处高楼之上。
望着远处不断远去的大军,目光深邃。
“差点低估了咱们这位荡寇将军啊!”
听闻这话,在场几人端起酒盏浅酌一口,随后淡漠道。
“咱们那位陛下想要赌上一把,这位荡寇将军也想赌……”
“既然如此,我们又怎么能不奉陪?”
这话说完,有人摇头失笑。
“就怕他们……输不起啊!”
……
第475章 蚁贼!势如破竹与死期将至!
“诛灭乱贼!一个不留!”
“杀!随某杀!”
一身赤金甲胄曹武在身后几名随他一同离开洛阳,追随公冶缙的亲族、同伴簇拥下,策马冲杀。
而在他们面前,那一道道头戴赭黄巾布的身影,有如蚁潮一般向他们涌来。
看似可怕骇人,可在这些本身修为极强又武装到牙齿的神都禁军面前,人数再多也不过蝼蚁草芥。
纵马一个前进突刺,便可在蚁潮当面撕开缺口,而后便是趁势掩杀,有如砍瓜切菜般的势如破竹。
“冲!不要停!”
一骑当先的曹武呼喝不断,手中长刀不断挥舞。
每一次挥动,都能带起无数断臂残肢,掀起阵阵腥风血雨。
这种战场纵横驰骋的肆意感,让以他为首的一众赤甲铁骑血脉喷张,恨不能仰天长啸。
“大丈夫当如是!”
听得曹武这声感慨,身后包括曹氏亲族在内的一众赤甲铁骑也是大笑附和。
“校尉武威!”
等到一举杀穿敌阵,曹武顺手抖落长刀血迹,昂首顾盼道。
“不知某家来日可否比肩那冠军侯!”
虽然那位如今已经因功晋位国公,但在所有军中武人眼中,真正让他们信服的却只有那‘冠军’二字。
冠军、冠军!勇冠三军!
这等战场上杀出的赫赫威名,谁人不羡?谁人不心向往之,以为毕生追求之目标?
所以在听闻曹武这话后,他身后的夏侯敬德拍马近前道。
“校尉如今虎啸初吟便履历功勋!假以时日,比肩冠军侯不在话下!”
曹武闻言,大笑出声。
“敬德说得好!”
尽管他现在距离那位君上尚有十万八千里,但大丈夫生于世,若无鸿鹄之志,岂不枉活一生?
但他素来冷静果决,一时畅想谈笑,除了抒发己身志向外,更多的还是为了提振士气,消解将士们的战场紧张之感。
毕竟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算是看出来了。
至少是被公冶缙带出来的神策、天策两支禁军,很多跟他一样,纵然修为不弱、战技娴熟,却是战场新丁。
唯有彻底激发他们的胸中血勇,让他们暂时忘却战场的残酷与恐惧,才能真正发挥出他们的强大战力。
所以在这之后,曹武不再迟疑,手中长刀一指,已经策马再次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