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明内情的心中顿生疑惑。
‘难不成真是准备剿匪?’
可那些了解一些事情真相的,却是越发惶恐起来。
‘乱了!乱了!这幽州要乱了!’
还是那句老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就算州牧府某些动作再是隐秘也瞒不过所有人的眼睛。
伪作匪名,藏兵四野。
这事不只是州牧府在干,不少世族高门都在干。
无事时能够在暗地里干点脏活,以维持门户的表面光鲜与仁义。
有事时,却也不失一支拿来就能用的趁手力量。
只是他们都没有那位袁州牧玩的这么大罢了。
如此大的手笔,显而易见,那位袁州牧暗地里是有些想法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想法具体是什么,可一旦有人胆敢坏他布局与筹谋,不管会不会因此选择鱼死网破,结果定然是要生出变故的。
而一想到州牧府与镇辽军乃至其背后的辽东公孙彻底撕破脸,从而在幽州这片土地上大打出手。
一些自认为已经看破一切的世族高门,如何能够不慌?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两强交锋,或许打到最后,二者不一定伤筋动骨。
可他们这些活在二者脚下的蝼蚁,却注定会被踩死一片。
很残酷,却很现实。
他们视治下生民百姓为蝼蚁,可在更高一层的存在眼中,他们又何尝不是蝼蚁?
就像那三日里被镇辽军黑甲铁骑踏碎的那些门户,甚至连临死前的反抗都显得那么可笑与无力。
“罢了,先南下避上一避吧。”
往南去涿州,或许要不了多久,黄天道就要打过来。
可要是不往南,估计要不了几天这幽州爆发的战火就会自己身上了。
而听到自家老祖这话的族人,大惊失色之下,赶忙道。
“那……那祖宗基业怎么办?”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能带走的都带走,剩下带不走的……”
说话那老祖叹息一声,无奈道。
“带不走的,就都随它去吧。”
“乱世之中,真正的根基在于人,有人就有未来,人没了,手上握得再多,也是无用。”
不得不说,做出这般壮士断腕决定的老祖是有大智慧的。
尽管因为视野的缘故,让他有些误判了局势,可这份敏感与果决是乱世之中保存自身的立身之本。
所以在做出这般安排之后,他忽然心中一动,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从嫡脉之中挑出一支往北迁,若那位燕国公能够接受,就此投靠那位燕国公便是。”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分宗,固然会削弱自身力量,却也能因此多上一份可能与机会。
而撇开具体分出那一支脱离本宗北迁不谈,有族人疑惑道。
“为何不就近投靠州牧大人?”
老祖闻言,神色无奈。
“纵观州牧袁奉行事,隐忍有余,却有失堂皇,你们见过有几个这样的人成事的?”
最关键的是现在镇辽军眼下的动作,明显是已经洞悉了袁奉的一些动作。
这样一来,袁奉的多年隐忍大打折扣不说,更因此失了先手。
可以说这一局棋,哪怕还没有真正开始下,袁奉这位州牧已经输了一角。
族人闻言,依旧有些迟疑。
“既然已经决定下注,何不再分一支,两边下注?”
“这样至少能够保证不赢不输。”
可面对这话,老祖却是气急败坏地喝骂一句。
“蠢货!”
“这世上岂有不赢不输的赌局?”
骑墙也是要有骑墙的资格。
人微力薄,稍有风波便会从墙上摔下,最终粉身碎骨。
所以两边下注,看似稳妥,实则最是愚蠢。
被老祖这一通喝骂的族人顿时噤若寒蝉。
此事也就这么定了。
而他们做出同样选择的,并不只是一家。
一连数家世族高门选择了明哲保身,抛下一切撒丫子跑路,这也直接导致幽南不少地方形成不小的权力真空。
对此,韩绍自然是哭笑不得。
这一趟出兵南下,他确实是准备吓一吓某些人,可这些小门小户却从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啊!
眼看这些鼠辈如此不经吓,韩绍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些无奈。
因为伴随着权力真空而来的,必然是一定程度上的混乱。
毕竟再坏的规则,也好过没有规则。
绝对的自由,只会带来绝对的毁灭。
所以在短暂感慨后,韩绍随即便传令道。
“给州牧府发文,请咱们的州牧大人尽快派遣官吏维持各地,以免生乱。”
这一连几个巴掌抽下来,咱们的袁州牧脸怕是肿得厉害。
总得喂颗甜枣稍稍安抚一下。
这样的话,接下来几个巴掌吃起来,想必就没有那么疼了。
而对于韩绍这般安排,周玄同样犯了蠢。
“君上如今兵锋正盛,何不趁势将那些地方直接吃下来?”
对于周玄的贪心,韩绍没好气地道。
“吃下来?说得倒轻巧,你咽得下去?”
“信不信,等到大军一退,咱们派来主政的人要不了多久就会暴毙?”
往南打通一条通道已经是极限。
贪心太多,真当兔子急了不会咬人?
接下来韩绍连这已经拿下的五城都不会整个吞下,只需维持南北通道的通畅足矣。
其它诸如派遣县令这类主官,还是会由州牧府来。
这样一来,也算是勉强保全了袁奉的面子和一部分里子,不至于在事后生出太大的乱子。
而被一通喝骂的周玄,也反应过来了。
“君上英明,是臣下急切了。”
摆在嘴边的肉,不吃也就算了,还要主动拱手让予他人。
这样的冷静与忍耐,也无愧于能当他周某人的主上。
正感慨间,却听韩绍忽然道了一句。
“对了,你对你那位师叔怎么看?”
周玄闻言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韩绍说的是谁。
实际上,他得到那望气士传承纯属因缘际会。
在这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位师叔存世,也就更谈不上什么了解了。
所以在仔细斟酌了一番措辞后,才道。
“这个……依臣下看,可以借用一二,却暂时不可信。”
这话说得极为冷静,甚至显得有些刻薄。
丝毫没有顾及那一点同门香火情。
韩绍闻言,没有说什么,只道。
“你心中有数就好。”
可信不可信,且先抛到一边。
既然那人主动寻上周玄,却也不失为一子。
除此之外,韩绍也不禁有些感慨与警惕。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灭一家门容易,可想要彻底灭绝一门道统传承却是极难。
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谁又想到呢?
一个曾经并不显赫的望气士,在被荡平、清洗百年后,竟还能延续至今,并且在暗中生出诸多事端。
如今混成袁奉近身幕僚的道诚算一个。
而这天下间如道诚这般的,又有多少?
‘真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啊!’
韩绍心中感叹一句,随后收敛了心思,转而问起周玄,粮秣、资用方面的事情。
在得到周玄的作答后,韩绍颇为满意地赞许、勉励了几句。
“做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