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点头道:“唐爱卿所言甚合朕意。明日朕就点齐兵马,前往西壁垒前线。陈将军。”
西楚庙堂唯一一个目前身处京城的骠骑将军陈昆山应声出列,沉声道:“从现在这一刻起,满城戒严,只准入城不许出城!”
这一句之后,下一句才是重点,“若是被我京城禁军和谍子,发现谁家有信鸽飞起,那就以叛国罪论处!满门斩立决!”
“退朝~”这场惊心动魄的朝会,在司礼监新任掌印太监的声音中结束。
许多大臣后背都湿透了,一刻都不敢停留快步走出大殿。
唐师看着逐渐空荡的大殿上,百感交集。
曾经的大楚,即中原的脊梁!
故而大楚亡国,即中原陆沉。
可想而知,当年那场荡气回肠的西垒壁战役,是何等惨烈。
如今………
“唉~”一声长叹,唐师老泪纵横,“孙希济,你为何偏偏死得那般早?”
祥符四年,深秋。
西楚女帝姜姒亲率西楚二万精兵前往西壁垒。
那一日,张边关率帐内大小将校迎驾。
那一日,楚军士气大振。
女帝驾到的第二日,张边关尽起大军攻打由顾剑棠与陈芝豹率领的离阳大军。
这一战,自清晨打到了中午,又从中午打到了下午。
血流成河,堆尸成山。
西楚方面,将校三十余人战死,战死者达五万以上。
离阳方面,将校死伤四十多人,包括赵篆寄予厚望的离阳新军在内的部队死伤七万余。
离阳庙堂最担心凉楚合流,并未出现。
那本来可以作为关键性力量的五万骑军,在西楚女帝率军北上的当天,就离开了西楚京城,不知所踪。
这项消息传入太安城的同时,神凰城内有五家西楚豪阀被陈昆山与齐肃带人满门抄斩。
好在这几家后零散的一二旁支在离阳庙堂任职。
除了谴责西楚因穷途末路而丧心病狂外,赵篆对这些人封官的封官,赏爵的赏爵。
朝臣们无不称颂皇帝陛下仁德。
凉贼与楚贼不识天数,无利而散,更是印证离阳天命所归。
待讨灭西楚,便是顺势灭凉,离阳正式一统天下。
赵篆大喜之余,又派遣了十万新军,并安排专人押运大量粮草军资前往西壁垒,只为尽快打赢这场声势浩大的西楚之战。
这十万新军除了增加己方声势,还承担一个重要任务,驻守西壁垒外围,防备徐凤年与北凉军突然出现搅局,不要让离阳与西楚之间的最终一战再出变数。
随着支援来到西壁垒前线,三军士气大振。
因女帝亲临前线好不容易取得优势的楚军,再度落入下风。
顾剑棠、陈芝豹二人皆知道决战之机已到,发动最终决战。
那一战,西楚最后的二十万大军战死沙场,西楚女帝、谢西陲、寇江淮等人于战场中自焚,顾剑棠击杀西楚兵圣张边关。
西壁垒一突破,这场离阳与西楚之间的国战也来到的尾声。
顾剑棠、陈芝豹、赵雎尽起大军南下西楚京城。
西楚京城即使留有守军,但在早就与暗通款曲离阳的西楚豪阀里应外合之下,不到二日就被攻克。
西楚京城一下,接下来就是收复广陵道与南疆道的失地。
此时,离阳圣旨来到,命顾剑棠率两辽边军回师,防备北凉。
陈芝豹也被任命为河州前线主帅,主持河州防务。
胶东王赵雎也率藩军返回封地,协助顾剑棠
离阳此举看似是要防备北凉,让人挑不出毛病。
实际上,是为了不让他们尽占灭楚之功。
二十余万离阳新军将由南下兵部尚书唐铁霜、两淮道节度使蔡楠二人、户部王雄贵接手,继续南下。
同时,皇帝陛下也明令朝廷大军不许欺扰广陵道百姓,决不允许出现擅自杀人泄愤之举,一经发现,广陵道节度使府邸和经略使府邸皆可跳过兵部刑部,当场杀无赦。
攻下西楚京城,离阳与西楚之战正式进入收官阶段。
按照惯例,主帅要大摆宴席,延请一众有功之臣。
因为顾剑棠要准备回师辽东事宜,而陈芝豹也要前往主持河州防务。
最终,由身份最高的胶东王赵雎大摆宴席,招待一众有功之臣。
而就在满堂锦衣客,志得意满之际。
北凉王徐凤年作为不速之客忽然现身宴会。
直到这时,胶东王才发现,安排在外围的守卫已经被解决了。
那失去踪影的北凉骑军将宴会现场团团包围。
随之,本该准备离开的顾剑棠、陈芝豹二人也现身宴会,壁垒分明地站在徐凤年身后。
就连应该死于那场西壁垒之战的女帝姜姒、张边关、谢西陲、寇江淮等人也出现在徐凤年身后。
看到这番场景,参宴的离阳忠臣无不扪心自问,徐凤年有了顾剑棠、陈芝豹、张边关等人相助,已经不是简单的龙跃潜渊可以形容。
精锐尽失的离阳朝廷,能否渡过此劫。
这些,已经不是他们需要担心的了。
祥符四年,秋。
西楚灭,北凉以庆功宴为局,
尽收两辽边军,离阳新军,西楚降军。
北渡广陵江,进入靖安道。
(本章完)
第1142章 天下大治
城外,硝烟弥漫。
城内,乱象横生。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那些平日里以离阳股肱之臣自居的大臣们,一个都没来。
赵篆心知,晋兰亭、温体仁这帮人只怕都在自己府邸写着迎立新君的贺表。
对他们的打算,赵篆嗤之以鼻,他们以为那可怜的名望与所谓执掌朝廷文脉的身份,能够救自己吗?
徐凤年可能不杀严家,但必定不会放过以诋毁北凉将士来换取晋身之路的这些所谓名士。
还以为是在离阳呢?
凉莽大战十数万北凉边军战死,正是有温体仁这些人都上下运作,联络门生故吏,才让北凉的大胜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还不如在顾剑棠在两辽打得那几场小战掀起的波浪大。
徐凤年必定要拿这几个人的人头去去安抚边关将士。
赵篆举目望去,空旷的大殿中,廊柱是以南诏深山砍伐而出的楠木打造,早年离阳言官有过“入山千人,出山半数”的痛诉,后来在先帝手上,离阳皇宫殿阁廊柱用木,便一律换成了更易采伐的辽东松木。
赵篆走到一根廊柱之前,伸手抚摸着沥粉贴金纹云龙图案的辉煌大柱,呢喃道:“父皇,你有碧眼儿张巨鹿,有半寸舌元本溪,有人猫韩生宣。朕呢?一件龙袍一张龙椅一座大殿吗?”
“这个天下,就不能再给朕片刻励精图治的时间吗?十年,不,只要五年!朕就能让北凉南疆北莽,灰飞烟灭!让那乱臣贼子无立足之地,让我离阳百姓永享太平。”
“父皇,我根本就没有值得相信的人,庙堂上的齐阳龙桓温,庙堂外的顾剑棠卢升象,便是父皇当时故意打压,留给我来提拔任用的年轻人,孙寅这些人,我也一个都不相信。”
“唯一一个陈望,还是太年轻,威望不足,在离阳军中更是没有根基,就算他愿意力挽狂澜,现在也来不及了。”
赵篆突然缩回手,脸色狰狞,握紧拳头,一拳一拳狠狠砸在廊柱上。
直到年轻皇帝累得气喘吁吁,双手鲜血淋漓,传来刺骨疼痛。
他瞪眼看着这根廊柱,愤怒地吼道:“徐凤年,你与你的化身雁王,屡次毁我赵室气运,朕不过是给徐骁一个平谥,就敢公然造反!!果然是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他已然将这根廊柱当成了徐凤年。
愤怒过后,年轻皇帝躺在大殿地面上,望着藻井正中所雕的那只蟠卧金龙,龙首下探,口衔巨珠。
看着那颗硕大夜明珠,年轻皇帝没来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隋珠公主赵风雅。
离阳赵室的隋珠公主死了,赵风雅还活着。
这大概是北凉徐家那个年轻人,所做过唯一让赵篆不那么痛恨的事情。
这位皇帝,从皇子到登基,都没有任何不好的名声,半点都没有,事实上哪怕他不是先帝长子,他的登基称帝,依然十分名正言顺,显得是那么众望所归。
疲惫不堪的年轻天子闭上眼睛,又想起皇后所豢养的那只蠢笨鹦鹉。
原来所谓九五之尊的君王,亦是一只笼中雀啊。
他知道徐凤年进城后不会杀自己,为了安定人心,也为了让北凉显得是那么的天命所归,会封给自己一个如当年南唐亡国之君南国公般的尊号。
但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
赵这个自己看不起的家伙都懂得守节。
更何况是自己这名祖宗基业尽丧于的无能之徒。
若真得选择苟且偷生,他赵篆死后又有何面目到地下去见离阳历代先皇。
此时,殿外火光大作。
是这位赵室最后一位天子遣散自己的心腹之前,让他们在送走皇后之后,为自己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南疆的那位堂弟,在死前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一统中原的离阳王朝从老皇帝赵礼,到先帝赵,再到赵篆,最终葬送到他自己手里。
他想不明白,为何仅仅四年不到的功夫,自己就输的一无所有。
好像是骤然倒塌的一座高楼,瞬间分崩离析,甚至让人根本来不及补救。
这份基业是在祖父之时,还是在父亲在位是就出了问题。
或者根本就是自己能力不足。
烟味越来越浓,赵篆意识逐渐模糊,浮现许珙在投降北凉之后,写给自己的密信。
这位发迹于边关的名将,在信上是这样说的。
“当今天下,边塞已经没有徐骁,朝中也无张巨鹿。我许拱实在不愿效死尽忠离阳赵室…………”
剩下的,已经记不清楚了,就让他与离阳的这场幻梦,一同消失在这场烈火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