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轰然。
联系到赵长河刚才的“我自姓赵”,而姓夏的在这呢!
这才是真夏皇血脉!
这回有意思了,不管支持改朝换代的,还是支持传统法理的,都能对应在同一个人身上。交汇出来的复杂反应,这一时半会都理不清。首先一点就是这个太子自己就造反的,她不会清算!
唐晚妆道:“臣受人厚恩,愿辅其所愿,此私也。臣为神州之民,非为何朝何代,此公也。惟愿陛下以前事为鉴,以天下心为心。”
精髓是这前半句……听着像说受先帝厚恩愿辅其女,可干嘛不直说……
朱雀始终一言不发地斜睨着,看着唐晚妆跪地的方向,骚蹄子,无条件支持你男人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
但转头看看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样子,她不得不承认,唐晚妆的站台比她四象教的挟持胁迫有用太多了,简直一人可当十万兵……这就是大义人心,谁说此物无用!
(本章完)
第630章 江山此世,当名为汉
无论京师百官的构成成分有多复杂,多少世家的、多少随波逐流的、多少暗自勾连外面王杨李各家的、甚至有神魔暗子……总之朝臣手中都没兵,反倒四象教在皇甫情的暗中操作之下经营了这么多年,潜势力着实可观。
最后的一支能打仗的禁军去支援了璞阳战场,经过战场磨砺可能现在还精锐了许多。现在璞阳打完了,这支兵马多半正在从战场加急回归,路途不算太远……但这支兵马到了之后朱雀才是更高兴。
因为统兵大将是她的亲弟弟,加急回归只会是为了来帮姐姐。
并非夏龙渊当时多么良心发现愿意给皇甫绍宗兵权出征,实是因为当对手是王家的时候,京中能用的将领你找不到几个确定和王家没有任何勾结的。即使你确定,人家崔家那边也不敢信任,让前线将士平白多出猜疑,能让崔元雍快速信任合作起来的援兵只有皇甫绍宗,选择实在不多。
现在内外兵权都在四象教手里,是最好的掌控之机,别人想来掌控中枢都慢好几拍。
在绝对的武力镇压下,其实朱雀就算自己要上位都无所谓,捧只猪上台怕是都可以。但要考虑的是后续,如何更得到广泛支持,如何打造根基,以此延伸辐射天下,那就不能胡来。
最少要把面上的事做得好看,站得住,青龙法理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台阶。
谁都知道只是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但不能太赤裸裸的,否则一般做不长。最简单来说,别人也需要给自己的入伙找一个正当性,认同感和参与感才会高很多。
认不认这个所谓的青龙法理,接不接受这个台阶,唯一能和四象教刚一下的只有唐晚妆领导的镇魔司。哪怕打不过,只要振臂一呼,四象教就得搞得血流成河,那时候就非常难看了,没成事就先输一半。
结果唐晚妆大力支持,因为夏迟迟真的是先帝之女。
当四象教的武力和唐晚妆所代表的法理与人心合为一体,爆发出来的就是镇压全场毫无悬念的加身黄袍。
有部分懂哥心中还想到一些旧事,据说,只是据说,四象教很多前朝余孽的。比如有人猜疑皇甫情是朱雀,而皇甫家就是前朝降将;有人猜疑玄武是南朝海平澜的女儿,上次乱世书说的在女儿面前坐化为这个猜疑提供了佐证;还有说法原白虎圣女是前朝公主。所以四象教成了反贼窝。
夏迟迟如果是白虎圣女的女儿,她身上还有一层前朝光环,有一部分前朝遗老说不定要来劲了,毕竟开国也就三十来年,遗老没死绝呢。
真正的BUFF叠满,走到哪里都可以给人塞一身的台阶,甚至一部分不止是台阶,是真会有人认同的。
就比如那个青龙法理,别人不说,场中的四象教徒早都兴奋莫名,此时早有人按捺不住,带头就拜:“请圣女早日登基,以定国本!”
有人带头,四象教全员山呼:“请圣女登基!”
唐晚妆此时已经起身,转头看看四处山呼海啸的样子,也平静地道:“请登基。”
这回剩余的人再不跟上就真傻逼了,包括卢建章在内,连一个犹豫的都没有,齐声下拜:“请陛下登基!”
夏迟迟安静地看着四处人声,眼眸有些恍惚,总感觉距离很远,有点不真实。
卢建章还是确认了一下:“陛下说要改换新朝,不知可有名目?”
心中暗道如果你还是要叫大夏,那我们就真要考虑一下清算问题了……如果真改别的,那这事真能搞搞,我们帮你翻典籍定个合适的,放心这礼制我们最专业。
同时也看看这女娃娃有没有当皇帝的气质,是不是凡事要问师父问男人,那就真搞笑。
结果夏迟迟平静地道:“我四象教以星辰为意,自当以星河为名。遍观典籍,合乎其意者,一字而已。”
连卢建章这种饱学之士都愣了一阵,可考的大部分国号都是以发家之地命名的,秦汉隋唐莫不如是,要说星辰,夏其实就勉强算的,好歹是天时。而夏迟迟的意思明显不是夏,那大约还真只有一个……
却听夏迟迟淡淡道:“星河者,银汉也。江山此世,当名为汉。”
不用翻书了,看来这姑娘书没少抄,汉是星河之意很多人都不知道呢……
百官没什么意见,你愿意改朝大家就心安很多,对于四象教的意来说也确实能贴合,何况这汉从上个纪元起都是好名中的好名,各方面没什么好挑剔。倒是这小姑娘陛下挺有独断力的,感觉还真有点帝气……但以后可别学你爹啊……
反倒朱雀唐晚妆赵长河齐刷刷地看着夏迟迟的侧脸,心中都有些吃惊。因为这事夏迟迟没商量过……一个天天在那跟尊者狗腿赔笑发抄书的姑娘,好像什么都听尊者的,但这件事她直接独断,问都没问尊者一句。
什么让她对“汉”有所坚持?
长河落九天,汇于江湖;星河悬天,岂能无我。他出刀之时经常带着的银河倒悬之意,那是有别于血神教其他人的、被四象教认为像自己人的独特法相。
至少在乱世书的眼中,一直都在以银河形容赵长河的。
夏迟迟在表达的是,这是你的皇朝。
我也是你的。
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赵长河压根不懂,他对汉的情怀和此世之人可不是一个级别,心中颇为欣喜,觉得用这国号很不错!
见他傻乐的样子,夏迟迟微微一笑,青龙法相从身上泛起,龙气凝实得仿佛真龙现世,昂首登天。
此时明明是早晨,天空却突兀地出现了漫天星辰,四象星宿应和上空,一道银河横贯而过,蔚为壮观。
场下山呼万岁,夏迟迟黄袍加身。
…………
夏迟迟在开典礼,唐晚妆辅佐她。赵长河朱雀坐一边看。
对于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连百官的脸都不认识的夏迟迟而言,这件事很复杂,如果是赵长河来做,连要搞明白登基是什么礼仪、以及分清各个官职对应的是什么都足够人头大。但夏迟迟却有意研究过,对整个体制、礼制、官僚体系,她门儿清。
这就是比赵长河合适得多的地方,她本就不是为江湖而生,而赵长河相反。
而其中要怎么提拔封赏自家官员,新的利益体怎么分配;自己政与教合一的属性应该怎么建立一个新规制;
怎么先稳住卢建章这些人,以及观察他们以后能不能用、该不该撸、怎么对付、怎么取代,那更是非常繁琐的事情,更别提其他林林总总,说都说不完,足够烦得一位天下第一的强者勤政了几个月就再也不想玩了。
不是手上有武力杀杀杀就能做好这些事的,尤其在现在天下四分五裂外敌无数的情况下。
不过暂时只要记得一个标准,步子别太大,先做好登基和封赏。其中唐晚妆建议的就点头,唐晚妆眼神示意等等的就否决,听她的就行了。
虽然这事很憋气,做了皇帝还事事听情敌的,老女人骚蹄子……但这是眼下成本最低的方式,果然只要采取了唐晚妆的,基本就一片通畅,但凡有人异议,唐晚妆就能怼得对方找不到北,用不着皇帝说话……皇帝也不应该轻易下场说话。
再不爽情敌也得承认,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帮忙,是真的省心省事啊……
本来以为这第一天的典礼有唐晚妆这样的猛人力顶支持的情况下还是很好应对的,然而夏迟迟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让典礼进行不下去的就是唐晚妆。
因为涉及到了唐晚妆自己的封赏。
理论上她应该高风亮节一点,随便什么封赏都行甚至应该拒绝封赏,结果唐晚妆居然主动开口嫌弃封赏不对:“陛下,臣不要升官不要进爵,那些财帛田地的赏赐都请收回。”
夏迟迟以为是谦让,顺着道:“那爱卿要些什么?”
唐晚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臣年纪不小了,也该嫁人了,想要陛下赐个婚,那是为臣的荣耀。”
夏迟迟瞪大了眼睛:“?”
朱雀:“”
赵长河:“”
唐晚妆道:“臣曾经立誓不嫁太子、不做皇妃的……现在有个人不是太子了,我自然也不会成为皇妃,所以再也没有障碍了,恳请陛下……”
夏迟迟:“等、等一下!”
(本章完)
第631章 武灵
这会儿赵长河人也是傻的。
你不是说“愿为君妾”吗,不是说不和人争风的嘛……怎么天刚亮呢这表现就完全对不上了啊?
就像我穿越前每天睡前说第二天要早起,第二天就全忘了,是这意思不?
这朝堂之上公然提就算了,最险恶的是这会儿新陛下是一定要笼络唐首座的,不管她要什么赏赐都应该一口应承的,别说赐婚个男人了那算个啥事?
赵长河代入夏迟迟想一下,几乎完全找不到解法,难不成当着开国祭典君臣撕逼啊?
可他也没解法啊!
朱雀脑子都在冒火,我这会儿要是皇甫情非撕了你不可,我现在是朱雀啊怎么抢……不对,皇甫情作为前贵妃更不合适说话,朱雀起码可以嘲讽!
一念及此,简直迫不及待,夏迟迟还在那喊等一下,朱雀就先开始放炮了:“哟,唐首座冰清玉洁,人人以为一朵高山之莲,想不到居然当廷讨男人,真为天下所笑。”
唐晚妆平静道:“男婚女嫁,人伦之常也,何笑之有。晚妆今年二十有九,今年只剩一个多月了,那便过三十了……上有愧于父母所期,下有愧于自身之情。如今新君开朝,万象更新,赐臣新婚之喜,亦是国之喜庆。朱雀尊者但管教务,对世间人伦不太理解倒也正常。”
太有道理了,太光明正大了,不管什么立场的官员听着都觉得实在太正常了,人家唐晚妆为国操劳一生,到了现在还孤零零的一个人,你看得下去嘛?作为新君赐个婚那简直太应该了,何况还是人家自己提了想要。
但朝臣里懂哥可是不少的,唐晚妆和赵长河的暧昧虽然都躲屋里并未对外公开,但那味儿很多人还是隐隐有数的,何况她这回明说“他不是太子了”,几乎就是明着指赵长河。
然后呢?现在这位新陛下是谁?和赵长河一起的洛家庄幸存者,相知于微末,一起睡在北邙。先帝明知道这位不是儿子却一直模棱两可的含糊不表态,任由龙雀给他用、任由别人误解,不就是因为认可这位是女婿也算有继承资格吗?
所以这是开国第一天,首座和陛下公然抢男人!
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看戏,那边朱雀早就在反唇相讥:“所以这是开国之典还是唐首座的议亲之礼?”
唐晚妆平静道:“晚妆国之重臣,家事即国事也。草莽之辈不知此意也是正常,但此后尊者国教之尊,对这些事还是要多学一些的好……话说回来了,这事到底和尊者有什么关系,怎么在这叽叽喳喳的……”
朱雀七窍生烟。
夏迟迟忽然开口:“首座稍安勿躁,朕想起论功行赏还漏了一人,先安排了。”
唐晚妆怔了怔,便听夏迟迟道:“赵长河者,以草莽之身,行经纶之事,定江南、逐北胡、镇荆襄、安苗疆、平沧海,其功赫赫,从无封赏,何也?先帝以为皇储,故不以草莽视之。今立新朝,长河其功居首,本当首位封赏,却无一字,何也?以其当行皇储事,私赏无益。今以长河为赵王,若朕不测,赵王继之,钦此。”
唐晚妆:“?”
朱雀:“”
赵长河:“……”
几乎所有懂点的朝臣心中都泛起了惊艳之感,绝了,这陛下很厉害啊!
当今乱世、又有神魔窥伺,谁都不敢说是不是明天就被刺杀暴毙,早定后事以安人心还真是很有必要的,此乃国本。如果要找一个有资格在“若朕不测”之后接棒定人心的,除了赵长河还有谁?这本来就是唯一的人选!这关系要是说太子极其怪异,她故意不用“太子”这种称呼,就说皇储,冲淡了这种怪异感,完全可以视为上古贤者禅让之议。
这比宣布赵长河是丈夫可漂亮多了,否则难免变成与臣争夫,实在难看至极。如今唐晚妆刚刚说过自己立誓不嫁太子不为皇妃,现在呢?他又是皇储了……
这不仅仅是化解了唐晚妆抢男人的问题,顺便还把国本都给定完了,连唐晚妆都微微半张着小口,竟驳不了这“乱命”!
现在要是夏迟迟和蔼地一句“爱卿要指婚谁”,唐晚妆还没辙了……她担心夏迟迟痛打落水狗,飞速转移话题:“陛下既认先帝之储,那后宫之事亦当给个着落。”
夏迟迟悠悠道:“以皇甫贵妃为太后,统领后宫,朕当早晚侍之。至于朕自己……天下未定,何以私情?暂且搁置。”
唐晚妆道:“那么先帝葬礼与其谥……”
葬礼是按先帝?还是前朝末代之君?这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你要认先帝的后妃为母,以先帝认可的储君为储,那这些事就得定个明白。
这回朝臣都没心情管女人争风的八卦了,心满意足地吁出一口憋了半盏茶的气,一个个声若洪钟地参与:“陛下,此事非同小可,须详加计议!”
关于唐晚妆要赐婚给谁,话题彻底被不露痕迹地转了个干干净净,再也无人在意。
夏迟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君臣对视,都有了一种棋逢敌手的恶意。
朱雀在一旁半张着嘴,忽地在想,我和这老女人斗了一辈子?认这小女人做徒弟?我是谁,我在哪?
其实关于葬礼是按先帝还是按前朝亡国之君,无论夏迟迟想用哪种方式处理都会被反对,因为都有反对的理由,这会成为群臣对新皇的一次试探与规训。
但很可惜,在夏迟迟唐晚妆这对儿面前,一切无所遁形。规训的反对都还没开始,就先被唐晚妆堵没了:“昔者武改国为周,亦是新朝,太宗高宗仍列其庙,此德也。陛下虽改朝,血脉尚在,不可负不孝之名,当以先帝之礼归葬。凡言不是者,不孝也,欲致君王负骂名于苍生,不忠也。当逐之朝堂,永不叙用!”
卢建章:“……”
老子还没说话呢……这不忠不孝就已经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