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畅然而笑:“苏家主,您乃苏家魁首,大新栋梁,您力有所逮,却为何无此志?”
一语毕,苏泽翼愕然,久久无语。
志者,心之所向也,与力何关?
苏橘怔怔看着沈铭,眼中万千星光,皆不及那少年璀璨,
天下男子何其多,俊杰贵胄,将相王侯,全都加在一起,又哪比得上今日所见的这个少年?
她轻看天下男子久已,今日,便有一人,以羸弱之躯,以开天辟地之意,高歌纵酒,裹挟这整个北境的风,告诉她,这天下,有公心,有公义!
还有人,愿意为众生请命!
以我之躯,化为柴薪,燃这已冷天地烘炉,暖这天下芸芸百姓!
苏橘看着那少年,望眼欲穿,
少年却不曾看她。
沈铭仍旧与苏泽翼遥相对望,慨然而言:
“苏家主问我,志何以坚?”
“我答,此志弥且坚!金刚不可夺!”
话落,沈铭于冥冥之中,似乎感受到一股宏大天道,虚无缥缈,又庞然浩瀚。
背部纹身传来一股源自灵魂的震颤,手中【诛邪】亦是变得灼 热,好似一轮旋涡,粘着沈铭持剑之手,吸力骤增,挣也挣不脱!
锈迹斑斑的【诛邪】,竟开始强行吸收沈铭的本源之力,黑洞一般,无穷无尽!
这变故来得突然,来得剧烈,来得猝不及防!
沈铭心中大骇,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便连出声都不做到,僵立原地。
而在外人看来,这少年却只是表明心意之后,昂然伫立,好生英雄气概,瞧不出其他端倪。
一旁叶莫名便自出声:“苏家主,这小子猖狂,大言不惭,便由在下将之拿下,交由国法处理吧!”
苏泽翼不语,算是默认了。
我给过你后路,可你不领情,我虽仍旧对你有些好感,可这下台的阶梯,是你自己拆掉的,那便让你吃些苦头吧!
苏泽翼如是想着。
叶莫名便动了,他最会察言观色,自不会当着苏泽翼的面,杀了沈铭,别人手中,可还持着【诛邪】剑了!
可是,出手狠一些,废了他修为,折断他四肢,这该是可以的!
黄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杀权贵,撼苏、叶两家,凭他也配?
便自上前,
而苏橘,此时亦动了,七尺有余长刀,赫然在手,寒光闪烁。
今日有她在,没人动得了沈铭!事已至此,官场沈铭是混不下去了,那便随她去浩轩盟,
那样,便可以一起闯荡江湖!
苏橘如是想着,不知为何,心中竟觉得开心,
莫名的,生出好多期待。
叶莫名看到苏橘动了,脸色一滞,这娘们,他打不过……
便求助似的看向苏泽翼。
“橘儿,今日之事,你不准出手!”苏泽翼终于开口了,语气不容置疑。
“我借他【诛邪】,他要杀人,便也要承当杀人后的后果。
”
此言落,苏泽翼周身便自浮现出万千厚重气势,如山一般雄伟连绵,如苍茫大地一般,与天相接!
“你莫要怪曾爷爷,我答应过叶莫名,此番你不会动手!”
苏橘持刀而立,眉眼微皱:“那是你答应的,不是我!”
她当日离家,婚事只是导火索而已,苏橘任侠,天生不喜贵族之家那许多私心龌龊,眼前自己曾爷爷方才也与叶家达成某种共识,她知道,心中便更觉难受。
却也不愿和苏泽翼刀兵相向,提起身法,快若流星,便要赶赴沈铭身边,
却是只觉周身一片沉重,好似陷入淤泥一般,竟寸步难行!
“你修的是土系功法,我亦然,曾爷爷舍不得伤你,但要困住你,还是不难的,橘儿,你天资不凡,修炼时间却还是太短,要知这天下间道理,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凭着一腔热血便能领悟的。
”
苏泽翼喃喃说着,似乎想要说服苏橘,也似乎想要说服自己。
“那沈铭话说的漂亮,虽死不悔么?为众人抱薪么?那便让他冻毙与野,看看有谁愿意救他!”
苏泽翼饮酒,鹅黄酒葫芦老旧,似乎随时都会破裂,却犹自强撑着,勉强一用。
“今日,若还有人能阻止那叶莫名,老夫便不计前嫌,再帮这沈铭一次,又有何妨!且看天意吧!”
苏橘陷于土系天道之意当中,亦自抵抗,可正如苏泽翼所说,她一时半刻挣脱不了!
而那叶莫名是意阶初期,他想对付沈铭,实在太容易了,须臾片刻便能办到!
苏橘慌了,她看着苏泽翼,一言不发,眼神却已发狠,
体内一道道莫名又玄妙的封印符文,开始缓缓解开,周身玄黄之光,渐渐点亮;
“你拦不住我,即便凭着重伤,我今日也要救下沈铭!”
苏橘不曾出声,却表现的极为决绝,任侠心意,心之所向,沈铭为道一往无前,能打动苏橘,那便证明,苏橘亦是这般之人,
甚至由有过之。
苏泽翼看得苏橘周身玄黄之光大亮,面色一变,呵道:“你疯了!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吗?为了一个认识一天都不到的人,你竟要做到这般地步!你不要命了吗!”
【天地玄黄印】,这不是神印,而是苏家家传秘法,以点燃精血,献祭寿命为引,可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数以倍计的恐怖实力增幅!
天刀苏见霜,十年江湖闯荡,自小任侠之心,从不会妥协。
她听着苏泽翼的呵斥,却毫不在意:
“此番救人,不为其他,只为公理!”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冻毙于野!”
……
而此时,叶莫名已距离沈铭极近,他冷笑着,手中长枪狰狞,枪间带着一道亮银弯钩,寒光闪烁:
“说了这么多大话,一会我便让你觉出后悔,且看看,你修为全失,成了废人之后,还能不能这般嘴硬!”
沈铭不语,不动,
手中【诛邪】仍旧好似无底洞般,抽取着他的本源之力。
门外百姓开始骚动,不少人已经站起来,朝着诛查司内里涌入。
而镇龙司衙门之内,虞阳落终于理清了苏橘给她的证据,
之前苏橘拦她,让她不必前往,罗织叶家罪名即可,那时,她与苏橘之间,其实就已经有了默契。
她虞阳落负责善后事宜,抓紧时间串联证据,不必出面,
而苏橘,则一定会保全沈铭无事。
这些,都在不言中。
可此时,虞阳落莫名觉出些不安,无论如何,她都担心沈铭安危,她不能没有沈铭。
手中事务如今理清,自家夫君有了后路,她便出门,朝着诛查司奔去,这次,她没有骑马,而是借着夜幕,凌空而行。
……
苏橘此时大急,周身玄黄之光越发明亮,直刺得人耀眼,苏泽翼也急了,便要制止。
演武场上,叶莫名笑的狰狞,长枪所指,已然瞄准沈铭丹田位置,蓄势待发,
便要刺出之时,却听得声暮鼓钟鸣之音,余韵回荡,久久不绝!
叶莫名只觉身后,传来一股巨大威压,如山似海,又浩然正大!愕然回头,竟见一名干瘦老者,踏步行来!
这老者佝偻,干瘪,好似一根枯枝,一折便断,
他身着破旧僧袍,外面又套着件发放给难民的冬衣,显得不伦不类,
他脸上肮脏,满是结痂,几乎看不清面目。
可这老僧,此时却浑身金光闪烁,直耀的人睁不开眼睛!
“阿弥陀佛!沈施主,之前刀峡岭逃难,你曾求助于贫僧,贫僧告诉你,贫僧不曾习武。
”
“出家人不打妄语,贫僧的确不曾习武。
”
释德和尚碎碎念的说着,言语也含混不清,
他双手合十,一步一印,看似行得缓慢,却只瞬息,便已到得沈铭身前。
沈铭不能动,不能语,全身本源,以开始出现亏空,
他看着释德,释德亦看着他。
老和尚垂目,继续说着:
“老僧的确不曾习武啊,却习得过神印。
”
“沈施主,你方才说,你之志,弥且坚!金刚不可夺!”
“此志高远,普度众生,该是老僧佛缘!金刚不可夺你志,金刚便该为此志护法!”
“却是巧了!老夫所修之印,便名【金刚印】!今日出手,愿做你护法金刚!”
言语罢,僧袍无风飘摇,金光耀亮一片黑暗,
演武场上,一时间,便直如白昼一般!
第174章 【诛邪】认主
释德和尚如是说着,再次朝着沈铭拜服,
依旧五体投地之姿,乃拜佛陀之礼,这,是沈铭没有通过试禅石展示法相时,释德第一次朝他如此行礼。
旋即,便起得身来,双手合十,面朝叶莫名:
“叶施主,你欲伤我佛门佛子!”
释德和尚此时双目涵光,视线灼灼,哪还有之前半点木然之色。
叶莫名见这和尚,便自警惕,方才眼见便要将沈铭拿下,又被眼前这人阻拦,心中已有恼意,少了耐心: